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188节
条陈虽然没有写明军方,或者说王崇古、戚继光、俞大猷如此做的原因,但朱厚熜依然能看出来,这是军方与朝廷切割的方式,也是对他这位皇帝表达忠心的方式。
将相和。
没有皇帝能睡著觉的。
朱厚熜放下了条陈,问吕芳道:“这半个月里,朝廷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回万岁爷的话,没有什么大事,只出现了些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
“就是去年朝廷的变动,有风言说,是张阁老背刺了徐阶,才坐上了内阁首辅大臣之位,徐阶的失踪,或是张阁老下的手,也有风语说,张阁老、徐阶,师徒间情深意重,张阁老为救徐阶,不惜深夜冒雪送恩师出城,违背圣上意志。”吕芳答道。
两头堵。
一边骂张居正欺师灭祖,一边指摘张居正违抗圣意,从道德、大明律法两方面攻击,这是奔著弄死张居正去的。
吕芳顿了顿道:“万岁爷,这些日子从通政司送来不少参劾张阁老的奏疏……”
朱厚熜目光一闪。
参劾奏疏能送进宫,就代表张居正在朝地位和权力受到了动摇。“有哪些朝中重臣走的比较近吗?”
“回圣上的话,高阁老和吏部尚书杨博杨部堂来往较多,提拔了一批山西出身的官员。”
朱厚熜沉默稍顷,眯著眼望向吕芳:“条陈的事,还要让张居正知道,你亲自送去,劝其节哀,为嘉其诚,朕会让吏部为其胞弟封个爵。”
“是!”吕芳这一声答得好是响亮,接著他磕了个响头,退到门边,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朱厚熜望著他精力弥散的背影,眼中的光慢慢收了。
……
正月十五雪打灯,八月十五云遮月。
这是京城的一句谚语,因嘉靖四十年腊月的雪下过了头,嘉靖四十一年除了初七、初八下了两场小雪,此后一直到正月十五都罕见地没有下雪。
云薄月明,这就使得京城多处的灯市比哪一年都红火。
抬望眼,便能看见灯火照得通明的天空,和飞上天空五颜六色散落的焰火。
戌时时分,多数人都观灯去了,街面上只有少数妇人、老人带著孩童,在处处挂著大红灯笼的门前燃鞭炮、放“起火”点“二踢脚”。
地上点燃的“起火”在冒著焰花,不远处天空也在缤纷地落下焰花,间杂著砰的一声,“二踢脚”呼啸著蹿到街面的空中再响一声,怎一个乐字了得!
大人小孩都明白,疯了这一晚,明日就要“收放心”了。
烟袋斜街是京城少有的斜街之一,隔几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灯市,什刹海灯市。
但这里被拐弯处挡著,见不著灯火,在这热闹的夜里,却分外寂静。
闹中取静,或许就是如此。
而这坐落著的,是吏部尚书,朝廷天官的府邸,取意虽好,但也注定寻常日子不会如意,来来往往的宾客如云。
“杨府”两个苍劲浑圆的楷书大字,匾额再无其它字样,但已经够唬人了。
因为这两个字出自当今圣上之手,御赐匾额,可见门楣。
在朝廷中,始终隐藏著第三股势力。
夏言、严嵩之争时,这股势力在。
严嵩、徐阶之争时,这股势力在。
严嵩、徐阶,张居正、高拱之争时,这股势力在。
张居正、高拱之争时,这股势力还在。
这便是晋党。
就和昔日晋商一样,走的是“不显山不露水、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路线。
杨博,是晋党党魁,杨府,也就成了晋党大本营所在。
在晋党覆灭时,杨博做出了和王崇古相同的选择,将晋商商帮在朝廷中扶持的官员“卖”的干干净净。
保存了自身,保存了晋党,保住了多数晋籍朝官。
此时的杨府中,杨博在,杨博次子杨俊士也在,把持各路奏章的通政司使张四维也在。
杨博、杨俊士无需多言。
张四维。
这位朝廷新的九卿。
是晋党中的新秀,深受杨博的看重,也得到了次相高拱的重视,同时,张四维还是王崇古的外甥。
能力、身份、地位,就注定张四维未来不同凡响,未来晋党党魁之位,非其莫属。
在书房内。
杨博听次子和张四维念完了王用汲在开化、德兴两县查案结果,没有觉得意外,躺在靠椅上一动不动,却看得出是在出神地想著。
“算算日子,王用汲押解著开化、德兴两县知县回了金陵,那海瑞因妻子生产还没有启程进京,爹,不会出什么事吧。”杨俊士耐不住父亲的沉默,拿著长兄杨俊民从江南送来的消息在父亲面前直晃。
人的名,树的影。
海瑞,海青天之名,在江南可谓是响当当的响当当,没有不敢平的反,没有不敢杀的人。
那天子剑,还在海瑞手上,海瑞用它砍了不知道多少官员,知县,甚至是知府,巡抚都砍过。
杨俊士真怕长兄被海瑞拎著天子剑给砍了。
相貌儒雅的通政司通政使张四维接言了:“那海瑞是个稳重的人,拿不到实证,是不会杀人的,再说,任命海瑞为礼部尚书的公文早就送到了海瑞手上,现在的南直隶总督是赵贞吉,即便人还没到金陵,但也快了,那是个聪明人,不会纵容海瑞胡来的。”
“我倒是想海瑞把那逆子给砍了。”
杨博语不惊人死不休,身体还是一动没动,但眼睛却从远处移望向二人,“在做官前,我一而再再而三告诫,不要贪,不要占,老老实实,安安生生,当不了个好官,就当个中官,以后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现在我就恨当初心软,没有直接打死那不成器的狗东西。”
杨俊士、张四维本以为老爷子爱子心切,会立刻施展手段去救长子,却没有想到老爷子会这般咬牙切齿。
长子性命攸关,老爷子竟一点也不糊涂。
杨俊民跑去浙江,跑去衢州府当知府,其为官,两人也有所耳闻。
上任就与地方胥吏勾搭在一起,沆瀣一气,府下两县有矿,有矿业司的太监在那常驻,杨俊民更是与之称兄道弟的。
钱、权、色,杨俊民是来者不拒,不到一年的时间,杨俊士就听说自己多了十多个“嫂嫂”,全是秦淮河的头牌,有几位嫂嫂还有了身孕。
虽不是昏官,但治下之事也是能平就平偏帮权贵富者。
开化煤矿矿主、德兴铜矿矿主,都是矿业司太监给杨俊民拉的“富贵”,那几百位死去的矿民抚恤,不是没有,而是被杨俊民和矿业司太监给分了。
宁献十万银于官,不舍一文钱于民。
这才有了县衙、府衙抓上告矿民,引发的暴乱。
哪怕没有长兄杨俊民的贪墨帐本,也知道贪赃早过百万,更何况还有枉法之事。
根据圣上大律,如此贪墨,起码也是个抄家灭族。
为了拯救家族,老父亲做了不少努力,但人算不如天算,事情总在一步步超出计划。
杨博像是没有看见他们此时的反应,徐徐说道:“只要海瑞插手开化、德兴矿难的事,就灭口销赃吧。”
张四维精神一震,脱口而出道:“灭谁?”
“杨俊民!”
第246章 居正之殇,窃国肥私!
人人都羡执掌国柄之荣。
却不知这份荣幸是起早摸黑换来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至少有三百日,张居正必须早起,在辰时初赶到西苑内阁值房,随时听候圣上载唤,朝局、国事,往往就在一君一臣一言一听中先意承旨了。
现在的张居正是,以前的严嵩也是。
多少奏疏,多少谏言,斥责内阁首辅大臣,用得最多的是八个字:“阻断言路,否隔君臣!”
因张居正当朝,阖府上下早起晚睡,便成了相府的规矩。
春日子时,正是府院里养的几条大黑狗狂吠的时刻。
听著四处的犬吠声,身著相雕蟒袍的张居正,从客厅中走了出来,吩咐道:“开中门,快迎客!”
相府奴仆立刻前去照办,但吕芳已然在院门中出现了,面色沉凝似水。
张居正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将所有的侍从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大厅堂的四方桌边主位上坐著张居正,客座上坐著吕芳。
吕芳其实已用过晚饭了,但张居正刚从内阁理完政务,不吃点夜宵,晚上空著肚子可睡不著,也就陪著坐了下来。
相府厨房十二个时辰都有厨子当值,无论正席珍馐,还是随意小吃皆叱咄可办。
转眼间桌上又摆好了精致的四荤四素冷热菜肴,三屉重迭的小蒸笼正冒著热气,从第一屉上可以看见形状花色各不同的六个小笼包。
白的是精面、黑的是细荞、黄的是糯黍,细粮粗粮,荤馅素馅,杂食珍摄,可见养生之道。
两人面前各一双象牙箸,一个元朝官窑的蓝釉酒杯,一个南宋官窑的青釉碟子。
尽管预感不好,但张居正还是招呼吕芳先吃东西,拿起笼屉里的小笼包,不管是荤是素都直接往嘴里塞。
吕芳浅尝辄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居正略感不好意思,道:“当上内阁首辅大臣后,食量越来越大了,多有怠慢,吕公公莫怪。”
吕芳摇摇头,道:“国事繁忙,若食少事烦,那才不是长久之道,阁老这般,足见心胸,哪会有怪罪的道理。”
张居正与其他内阁阁老,朝中重臣不同,素来与内廷宦官亲近。
嘉靖四十年以前,张居正只是徐阶门生,在内阁中居末席,就与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交好。
在张居正成为当朝首辅后,也主动与吕芳交好。
首辅前后,没有前恭后倨之举,没有鄙夷不耻宦官,吕芳、黄锦父子对张居正的观感是很不错的。
有忙的话,也愿意搭把手,就和当年对待严嵩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
但有些事,正因为交情不错,反而更难开口了。
张居正为吕芳斟了杯酒,敬声道:“近来朝中发生了不少事情,全赖吕公公帮衬,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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