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190节
徐渭立刻记了。
“矿难发生,你得了多少好处?”
“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你会抓上告矿民?”
“……我得了命令。”
“谁的命令?”
“矿业司太监刘炜,衢州府知府杨俊民,那铜矿,有两人的份子,刘炜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陈洪的义子,杨俊民是吏部尚书杨博的长子,一道命令下来,我怎敢不听?”
窃国肥私。
国之硕鼠。
“记录。”
徐渭一直在记录。
开化、德兴两县矿难之谜缓缓解开。
一问,一答。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敲门声响了,海瑞的目光一闪,慢慢望向那条门。
刚让孙文画押的徐渭,立马转过头望向海瑞,海瑞似乎早已料到,道:“开门吧。”
门启。
新南直隶总督赵贞吉走了进来,望著房间里的情形,立时脸色大变,迟了……
第247章 不粘之锅,背后自杀!
金陵。
总督府。
海瑞、赵贞吉前后两任南直隶总督完成了政务交接。
而在小山般政务中,赵贞吉装模作样找了找,望向了坐在那里闭眼浅睡的海瑞,问道:“怎么不见开化煤矿爆炸、德兴铜矿坍塌的案卷?”
王用汲、徐渭,就站在海瑞座位左右两侧,王用汲又是主管两县矿难、民乱的官员,立刻答道:“总督大人,开化、德兴之事,发生在去年,此事由部堂大人接手,暂未归案存卷。”
这回答很简单。
矿难、民乱,均发生在去年,是在海瑞任上,就该由海瑞处理。
赵贞吉是今年的官,交接政务,交接不到去年的事上。
赵贞吉眼睛紧盯著海瑞,道:“但朝廷的意思……”
海瑞这时站起了,接言道:“朝廷的意思,管的住我海瑞,但管不到天子剑上。”
徐渭怀抱著天子剑,上前了一步。
天子之意。
总在朝廷意思之上。
赵贞吉眼睛不由得转向那把剑上,莫名地觉得刺眼。
这一把剑,成了嘉靖四十年大明朝江南所有官员的梦魇,压的人喘不过气。
赵贞吉是一刻也不想看到,对王用汲、徐渭,道:“王巡抚,徐先生,若是无事,不妨先离此地,我与部堂大人有要事相商。”
两人看向了海瑞,海瑞却摆摆手,道:“去吧。”
搬出天子剑,只是为给办案找个合理理由,其他时候,海瑞更擅长以理服人。
王用汲、徐渭听命离开。
天子剑不在。
赵贞吉顿时觉得连喘气都顺畅了,道:“部堂大人,朝廷吏部尚书杨博杨部堂,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在此前,赵贞吉与海瑞有过几番接触,但面对海瑞,却总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事事照圣意办事,事事照律法办事,想挑毛病都挑不到,再就是,海瑞比他官大,想以势压人,就只能搬出更高的人了。
朝廷吏部尚书,天官大人,杨博。
在朝宦官沉浮几十年不倒,门生故吏遍天下。
闻言。
海瑞淡漠看著他。
杨博是九卿,难道他海瑞就不是九卿吗?
吏部、礼部,固然权力有大小,但彼此是没有尊卑的。
不论吏部的天官,还是户部的地官,只要无欲无求,那都是并肩站立的。
拿杨博的势来试图压他,这赵贞吉,怕是昨儿彻夜赶路,颠簸糊涂了吧?
见海瑞无动于衷,赵贞吉顿时老脸一红,有些发热,他从心里敬畏的东西,在别人看来,竟不值一提。
到底是徐阶门生,什么都可以不学,但脸皮厚是必须学的,赵贞吉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和姿态,道:“部堂大人,可否让我看看您审问开化、德兴两县知县的供词?”
事关重大,供词在孙文签字画押后,就被海瑞揣入了袖中,赵贞吉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再予以解决。
海瑞没有拒绝,取出了供词,放在了大案上,赵贞吉站在中间,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看著。
海瑞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他看完供词。
供词看完了,赵贞吉抬起了头,目光沉重万分,良久,慢慢说道:“我看这份供词不可以呈交朝廷。”
你看?
你看有什么用?
你一个南直隶总督,在我这个即将上任的礼部尚书面前,看什么,说什么,重要吗?
海瑞闭目养神,连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这不是轻视,而是无视,让赵贞吉焦躁了,道:“部堂大人,这样的供词交到朝廷内阁看了会怎么样?司礼监看了会怎么样?怎么上奏圣上?”
“如实上奏,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海瑞冷漠道。
“伱太偏激了!”
赵贞吉显得很是激动,语气也激烈起来,对著海瑞说道:“我知道部堂大人是个刚直的人,上忧社稷,下忧黎庶!可我大明朝也不只部堂大人一人忧国忧民!
“越中四谏”、“戊午三子”,想必部堂大人是知道的,他们都是敢于在严嵩父子如日中天时上疏弹劾的直臣。
而这七个人触怒严嵩父子后,又是谁救的他们?是杨尚书舍了命救的他们。
杨俊民是死有余辜,但不该牵扯到杨尚书这个当父亲的。
贪墨、弄权、酒色,是杨俊民享的,与杨尚书有何关系?
再就是,开化、德兴之案,万不可牵扯到宫里,不能牵涉圣上,一旦牵涉圣上,圣怒之下,新的江南官场大地震又要来了。
部堂大人,事可从经,亦可从轻,这个道理您难道不明白吗?”
“我不是‘越中四谏’,也不是‘戊午三子’,我姓海名瑞字汝贞号刚峰。”
说到这里,海瑞站了起来,“我只是个举人出身,出生于海岛蛮夷之地,若无圣上提携,连区区七品县令也当不上,最多当满南平教谕就回家伺候老母了。
京城,我只在赶考时去过一次,虽是一次,但也知那是龙潭虎穴之地。
就连圣上都曾说过,朝廷之中,没有奸臣,都是忠臣,但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多少朝官,大奸似忠。
严嵩父子奸,参与弹劾的官员就真那么干净吗?冒死去救他们的官员就真那么无私无畏吗?
金銮殿上,我一人都不知,也一人都不认识,孰忠孰奸,我不知不识,我海瑞所能做的,只有办事认真即可。”
海瑞的声音也激昂起来,声调也提高了些,“那杨俊民,从七月到浙江,到衢州府当知府,到现在也就不到半年,但他做下的事,我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触目惊心!
一府之地,十二个矿场,场场有份子,其价值,贪墨受贿就达几百万之巨!
还有田土赋税,还有盐铁课税,还有运河堤坝工程,查起来贪墨更不知多少!
或许,杨俊民之贪,之挥霍,那杨博并不知情,但汝为大儒,岂不知‘养不教,父之过’?
如果杨博在朝,真是不贪墨、不弄权、不恋酒色,一心救忠报国之臣,我相信,圣上天恩浩荡,必然会网开一面,开化、德兴之事,会至杨俊民而止。
但若不是所说,杨博,死有余辜!”
说罢。
海瑞收起供词,转身离开。这份供词,连同参劾浙江矿业司太监的密奏,都会由锦衣卫递交京城。
赵贞吉愣在那里。
一向雄辩的他,在正直无私的海瑞面前,实在无言诡辩了,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正气凛然。
来自吏部尚书的托付没有完成,赵贞吉也只有写信让人送入京城致歉了。
……
几天后。
那封信先是送到了杨俊士手里,这时又由杨俊士送到了杨博的手中。
“畜牲!”看完信中赵贞吉捡要紧写的部分孙文供词供词,杨博破口大骂。
权、钱、色,就没有那个逆子不贪不占的,一旦查实,长子身死是小,还要牵涉到他,牵涉到家族一同陪葬,当初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畜牲。
杨俊士嘴角微微抽搐,虽然不能开口,但也不得不说,老父亲这样骂长兄,对自己、对家族都不是好事。
通政司使张四维就在旁边站著,见党魁站立不稳,疾步上前扶著他,抚著他的背:“杨老,杨老,不要急,不要急,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通政司使,也是朝廷九卿,同级相称,为了尊重,在这私下,张四维就以杨老称呼杨博。
杨博慢慢停住了颤抖,两眼却还在发直,望著面前书案上的信笺,嘴里念念有词道:“一世英名!一世英名啊!就这样毁了!”
在圣上杀戮最激烈的时候。
凡是朝廷命官,都想过自己会死,杨博也不例外,但杨博想过无数种死法,就是没有想过会在朝廷逐渐风平浪静时,被长子连坐而死。
这样的死,未免太过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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