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30节
围井内分三层,一层铺垫沙石,一层柴草滤料,再一层铺垫沙石,并在井口安设排竹管,将渗出的清水引走,以防溢流冲塌井壁。
但涌水势猛量大粗沙压不住,又转而先填碎石、块石消杀水势,再铺填沙石。
很快,戚继光就注意观察到,填料下沉,士兵们继续加填,想阻止填料下沉。
一切的努力,皆在不久后化成了泡影,冒水孔引起了堤坝的塌陷,一个巨大的“伤口”形成,江水怒吼著冲破了大堤的阻拦,涌向远处。
最可怕的是,江水带走了更多的泥沙,大堤的“伤口”在迅速扩大。
“堵不住吗?”徐渭又一次悄然走到胡宗宪的身边,低沉地声音中透露著痛苦。
胡宗宪忽然寒毛卓竖,身体未动,脑袋从身前几乎直接转到了身后,“文长,你怎么回来了?”
按理说,此时此刻的徐渭,该带兵前往杭州府,抓捕消失的九县知县,这突然的回归,胡宗宪不认为是带回了好消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回部堂大人,我刚走到建德县,就得知了建德大堤翻砂鼓水了,直接率兵去帮忙,但还没走到大堤上,就收到了其他新安江七县翻砂鼓水的消息,那时我便猜到,淳安亦是如此,于是,让士兵们留下解决翻砂鼓水,我就回来了。”
失魂落魄的徐渭,情绪十分激愤,“部堂大人,单是一县翻砂鼓水,还能以意外解释,九县大堤全部翻沙鼓水,足以证明去年修新安江时的粗制滥造,河道监管衙门监管不严。
在这背后,必然有张庞大的网,九县堰口关闸、知县消失,全都有联系的。
这幕后之人,绝对知道新安江大堤的详情,提前蓄水,只是为了引起大堤翻砂鼓水。
只要水位提高,哪怕部堂大人下令开堰开闸放水,加固河堤,也依然挡不住暗地里正在孕育的灾厄!
大难面前,没有人会注意到水中刚形成的微小浪花!”
阳谋!
是关堰关闸蓄水,有水高于堤,堤淹而毁的危险。
阴谋!
是新安江大堤的脆弱,水位升高,翻砂鼓水、决堤、垮坝、倒闸。
人很容易被眼前的危险所蒙蔽,就连胡宗宪、徐渭也被蒙蔽了,没有想到二百万两纹银所修的新安江会是如此的脆弱。
阳谋、阴谋环环相扣,越是阳谋时,破绽越多。
如果新安江一直关堰关闸,致使水高于堤,毁了身后的淳安,那么,下令关堰关闸蓄水的河道衙门,法旨浙江夏旱蓄水的朝天观,凡是与新安江有干戚的衙门,谁也跑不了。
但是,这一开堰,一开闸,一放水,河道衙门就有了脱罪理由,是洪水太大,非人力所能抗衡,新安江虽似金汤一般的河堤,但在天灾面前,仍显得无力。
要是上头实在追查的紧,便随意舍弃几个管事太监交差。
而“罪魁祸首”的朝天观,更是完全被摘了出去。
自己的错误,错误再酿成了大祸,不是自己的错误,这是官场几千年的潜规。
幕后之人,连他胡宗宪都算计在里面了。
胡宗宪想到数日前收到来自内阁的函令,让他亲自绘制一幅海防图呈入京城。
正因绘图,他才离开了杭州府前往了前线,也因此错过了九县百姓最早的请愿,没有及时开堰开闸放水,使得桃花汛时节,新安江水位暴涨,新安江大堤脆弱爆发。
新拜相的内阁次辅大臣张居正,是个从来不干涉海防具体事务,完全交权海防将领的人,如此,那道函令出于谁手,就不言而喻了。
内阁首辅大臣,他胡宗宪的恩师严嵩!
想到这。
胡宗宪喉咙一咸,一口鲜血吐出。
“毁新安江大堤,淹九县之城,几百万生民,如此伤天害理,遍翻史书,也亘古未有啊!”徐渭眼角滑落一滴血泪,在这样的天地中,而无法被人察觉,“部堂大人,分洪吧!”
胡宗宪下意识地道:“不可……”
“部堂大人,我们这里堵不住,那八个堰口更堵不住,幕后之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徐渭第一次打断了胡宗宪的话,决绝道:“淹九个县,不如淹一个县,淳安这里四面是山,若将洪水引入群山,削弱洪峰,纵使八县翻砂鼓水所决之口再大,也都能在承受之中。”
这时的徐渭,展露出担任胡宗宪幕僚后,擒徐海、诱杀汪直的智慧与勇气。
胡宗宪沉默了,目光慢慢望向决口方向,内心充斥著挣扎。
八县之民是民,淳安之民也是民,舍淳安之民而救八县之民,淳安之民何其无辜?
胡宗宪不是迂腐的人,望著那一点点撕裂的大堤,哽咽道:“疏散百姓吧。”
人以群居,尤其是山中之县,百姓整体疏散很快,在与乡贤、耆老根据户帖转移百姓完毕后,徐渭重新回到了大堤上。
戚继光和士兵们做好了准备,在大堤靠近群山的一处埋上了火药。
整个大堤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涛声和湍流声。
面对要炸毁的位置,一些淳安百姓跪下去了,接著所有在堤上的淳安百姓都跪下去了。
火把照耀下的胡宗宪闭上了眼睛,几滴泪珠从眼角渗了出来。
“炸!”
爆炸声响彻天地。
大堤被炸开一个大口子,洪水咆哮著冲出了大堤,冲入了群山,冲入了大堤后的农田村庄中,往更远的县城冲去。
远处的丘陵上,一队锦衣望著这一幕,立刻调转马头,朝著北方奔驰而去……
第42章 杀官灭口,八百加急!
杭州府。
天色阴沉,厚厚的云层密布,天际隐隐响著雷声。
蓦然,轰的一声响,铅云像被雷劈开一道口子,电光在云隙间一闪而没,又归于平静。
此时,沈一石的厅堂里,一张大圆桌,摆了酒筷,菜也已经上了几道。
浙江布政使郑泌昌、浙江按察使何茂才,胡柏奇,以及此地主人沈一石还坐在厅堂两侧座位上,而没有落座,显然是在等著江南织造局兼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杨金水。
新安江大堤翻砂鼓水,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胡宗宪炸开河堤,引洪水入群山,分洪淳安的事,几个人都知道了。
建德八县没有洪涝,稻田就不会被毁,百姓甚至连生活都不会有多少影响,自然就不会卖田。
真正遭灾,化作泽国的,只有淳安一县,全淳安也不过三十多万亩田。
和之前预想从新安江九县买到百万亩田相距甚远,这本来该杨金水在此主事,偏偏杨金水又走了。
一个长随疾步走了进来,趋到郑泌昌身后低言了几句,郑泌昌眼中掠过一丝怒气,旋即就消失不见,接著站了起来:“杨公公不来了!”
“什么?”
何茂才立刻怒了,“这买田的事,杨公公是掌舵的,要买多少田,买的田又怎么分,正是要有个决断的时候,他不来,这算什么事?”
买田。
是内阁首辅大臣严嵩、户部尚书徐阶和小阁老严世蕃交给浙江官场的任务。
当时与急求进步的杨金水的织造局、河道衙门配合,浙江官场才敢许诺给严阁老、徐尚书在今年弄到五十万亩田地。
为此,小阁老以父的名义,代内阁给胡宗宪下函令去前线绘制海防图,徐尚书更是通过自己与朝天观观主蓝神仙的人情,弄到了那道浙江夏旱的法旨。
京里,能帮的,不能帮的,都帮了。
现在,浙江官场还闹出了岔子,要是不能给严家、徐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仕途,怕是能看到头了。
但淳安的田地就那么多,织造局也要,必须要有个商量,不然,买田时发生冲撞就不好了。
可杨金水忽然不露面了,难不成,是想独占淳安全部的田地?
与杨金水熟络的沈一石,脸上掠过一丝忧疑,多年的买卖,他是了解杨金水为人的,杨金水必然不是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
此番不来,杨金水定是遇到了其他变故。
始终少言寡语的胡柏奇,突然道:“杨公公离开时,是说宫里来人了,想来是宫里对江南织造局与西洋商人的七十万匹丝绸生意有个论断。
如果宫里同意了七十万匹丝绸生意,那便认可了杨公公的功绩,什么时候丝绸生意完成,杨公公就什么时候进入司礼监。
以杨公公对司礼监的渴求,在知道仅淳安一县被淹时,或许有独占淳安县田地的想法,但也绝不会去做。
因为那些田地,是小阁老、徐尚书要的,只要杨公公还不糊涂,就知道不能与之为敌,哪怕杨公公如愿进到司礼监也是如此。
杨公公只会尽可能争取多买淳安的田地,或是商量暂借全部淳安田地先完成与西洋商人的生意。
这样的话,杨公公都会马不停蹄地赶来与郑大人、何大人商量。
反之,杨公公没有出现来此的原因,有且仅有一个,宫里没有同意与西洋商人的丝绸生意,或没有同意与西洋商人的七十万匹丝绸生意。
宫里没有同意改稻为桑!”
胡柏奇展露了不逊色于浙直总督父亲的智慧,道出了杨金水没有前来的原因。
宫里不同意改稻为桑,就代表不愿意增加桑田,那杨金水提前与浙江官场合谋,毁堤淹田,就不会得到宫里的认可和背书。
没有宫里的背书,杨金水的所有行为皆视为不法,而违法的恶奴,司礼监、东厂是有家法的。
前东厂提督太监冯保还能去朝天观修道,一旦杨金水和浙江官场的所为暴露,杨金水怕是要以骨头做杵,以人皮做鼓了。
至于浙江官场的下场……
胡柏奇又一次闭上了嘴。
郑泌昌、何茂才的脸上都显出了阴郁,闷闷地坐在那里。
厅堂很大,想通亮消耗的灯油就很多,一直到更声尽,几个人还坐在那里,江南第一富商的沈一石亲自登高添著灯油。
桌上的美酒佳肴,早已冷尽了。
曦光折射到厅堂中,红艳艳的,格外温和,郑泌昌猛地饮尽了杯中的凉酒,冷厉道:“我们要活,有些人就不能活!”
新安江九县堰口关闸、九县知县消失、九县大堤翻砂鼓水,没有宫里背书,朝廷定会派钦差到浙江详查。
布政司衙门、按察使衙门,只是作壁上观,是能抗过查察。
但九县知县,是绝对抗不过去的,所以,九县知县要死。
同样,织造局能抗过钦差查察,河道衙门监管太监,杨金水的义子干儿李玄,抗不过也要死。
只消这些人都死了,那便能以天灾报上去。
“没有正当理由杀死九县知县、河道监管太监,任谁都一眼能看出这是灭口。”何茂才忧心忡忡道。
九县知县是朝廷命官,河道监管太监是皇上家奴,可不是随便就能杀的。
“谁说没有正当理由?”杨金水披著霞光进入厅堂,身后还绑著又哭又笑,状若疯癫的河道监管太监李玄,在吸引所有目光后,阴厉道:“河道失修不是理由?尸位素餐不是理由?”
河道失修,是杀李玄的罪名,尸位素餐,是杀九县知县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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