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77节
有些权术,只能站在大明朝的立场和角度上才能施展。
“既如此,那出使鞑靼的使团,便以王家屏为大使,以沈惟敬为副使。”高拱拍板定案。
首揆、次相都决定认可的事,甘草阁老李春芳,也就没了异议。
陈以勤点点头。
使团名单连同两尊宣德炉便由内阁中书舍人刘台呈入玉熙宫。
而就在准备各自理政时,陈以勤拿出了大明粮收详情和诸省郡县粮价,道:“仰赖皇上如天之德,我两京一十三省之田,尽皆丰收,是百年未得一见的大丰收,好米每斗只值三四钱。”
说到这里,陈以勤望著同侪面上的喜意,提醒道:“阁老、次相,子实,这未必是好事,须知谷贱伤农啊!”
第111章 苦苦百姓,惟儒最贵!
自太宗皇帝始。
或者说自建文皇帝始。
大明朝不是干旱,就是蝗灾,百姓们还要四处去讨饭。
当初太宗皇帝靖难之时,攻讦建文皇帝皇位不正,天道谴之。
然后,太宗皇帝靖难成功,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两京一十三省的干旱、蝗灾不仅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坊间逐渐有了流言,是太宗皇帝皇位不正,苍天谴之。
太宗皇帝射出的一支“箭”,短短几年后,便正中太宗皇帝眉心。
以及,太宗皇帝后的历代大明朝皇帝,这一百多年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粮食大丰收过,总要有几个省遭灾。
粮食运完东北运西南,折腾地人心力憔悴。
坊间流言就又变成了这是建文皇帝对太宗皇帝一脉皇帝的诅咒。
真与假,张居正内阁不想去评判,但这样的大丰收,在嘉靖一朝到来,所谓诅咒,便俱都不攻自破了。
近来皇上又变得勤政爱民,在张居正、高拱、李春芳看来,这就是太平盛世的模样。
可还没等高兴,陈以勤“谷贱伤农”的话,便摔在了张、高、李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高拱不满陈以勤在这种欢喜的时候,陈以勤却在泼凉水,反驳道:“谷贱怎么会伤农呢?”
粮食大丰收,价格变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商品价格变化。
而粮价低了,天底下的百姓吃饭买粮就便宜了,人人都能吃得上饭,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并且,这对朝廷也是件好事,朝廷的俸禄、边镇的粮饷,军队的人吃马嚼,在以往的时候,朝廷压力很大。
现在粮食多了,朝廷压力自然就消失了,内阁、六部也能松一口气。
最关键的是,中原百姓是很温和的,只要能吃得上饭,不会被饿死,就不会有人想著造反。
没有反贼,在任何朝代,都是一件值得载于史策的事。
见到同侪根本不懂谷贱伤农的道理,陈以勤叹了口气,管中窥豹,这一百多年来,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年年灾情的严重程度,解释道:“宋真宗咸平二年,粮大丰,贫贱者大增。
宋仁宗庆历三年,粮大丰,汴京街头乞者无数。
宋神宗熙宁五年,宋哲宗元祐四年,宋高宗绍兴十八年,宋孝宗乾道元年、淳熙二年。”
陈以勤列出的例子,全是北宋、南宋的盛治之时,但粮食的大丰收,没给宋朝农民带来幸福,而是带来的不少祸患。
一年年的大丰收,都在动摇宋朝本就脆弱的根基。
这些全都有史可查,如果文渊阁等朝廷存放典籍的地方查不到,陈以勤愿意去信四川,将家中藏书或藏信取来。
其中,不乏有理学先贤所书记录,包括朱熹朱子亲笔也有。
陈家家族底蕴,堪称不凡。
高拱还是有些不解,追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陈以勤耐著心,掰开了揉碎了,道:“就以今年我大明朝的大丰收为例,在去年这个时候,一斗米要十钱,而今年,却只值三钱,那么,一斗米就少了七钱。
阁老,次相,子实,对你们来说,不论粮价怎么高或怎么低,其实都无所谓,毕竟,你们家里良田无数,而家族的人就那么多,怎么吃都吃不完,连买粮都不用。
你们又有这天下第一等的俸禄,不时还有皇上的赏赐,或许你们瞧不上这点富贵,但就是什么都没有,靠著俸禄、赏赐总能衣食无忧。
所以,在你们,在数以十万计的朝廷命官和吏员看来,粮价自然越低越好,也以为这样,大明朝就不会有乱子,百姓顺服。
古有四民,士农工商,惟儒最贵。
官员可以归为儒中,而士也可以归入儒中,官员、士人、儒者,皆愿粮价低贱。
指著手艺吃饭的工人、匠人,亦愿粮价低贱。
无本或逐本求利的商人,就更加愿意粮价低贱了。
但农人不行。
一年到头,农人就在指著地里产出的粮食生活,等著收完粮食,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卖了后,换柴油盐酱醋茶。
一斗米,少了七钱,就代表农人的钱少了七钱,收入少了,又哪有钱去换柴油盐酱醋茶?
阁老、次相、子实,你们吃饭只吃馒头、白米饭?不加以别的东西佐之?”
人活于世。
要靠粮食活著不假,但吃饭,也要有其他东西啊。
大丰之年,农人不但不会从中获益,反倒会因为粮价下跌,导致生活无以为继,只能上街乞讨。
张居正、高拱、李春芳慢慢地明白了谷贱伤农的道理,不过,高拱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逸甫,谷贱伤农不假,可谷若贵,岂不伤士、伤工、伤商?”
为了一民,而伤三民,三民何辜?
“从洪武初年,太祖高皇帝便劝农桑,建文初年,亦劝农桑,太宗永乐初年,再劝农桑,我大明十一帝,帝皆劝农桑,言农人农桑为国之衣食父母,次相,你在入阁拜相后,尚知反哺父母之恩,怎么,到了牵扯自身利益之时,就不知反哺农人了呢?”陈以勤似笑非笑望著高拱。
这话,他不止是对高拱说的,也是在对张居正、李春芳说。
这番话。
就差点明说几人不孝了。
“逸甫,朝廷初缓,万民初安,反哺农人之事,或可以再等等,或可以…”
张居正见高拱面色沉了下来,便接过话打圆场,可却还没有说完,就被陈以勤给打断了,“可以再苦一苦百姓是吗?”
这句话一出。
张、高、李脸色大变。
这些话,心知肚明就可以了,要是说出来,就大不同了。
陈以勤却不想这样沉默,望向张居正和李春芳,“阁老,子实,你们都是心学大家的门生,可曾问过自己的心?是红是黑?”
又望向高拱,“我祖籍在四川阆中,祖宗曾率族迁至新郑,后来又迁回了四川,次相,以为是为何?”
高拱目光有些泛火了。
陈以勤毫不在乎,“一省之地,遍是农人,丰收苦,大灾苦,黄河两岸百姓苦了几百年,几千年,尔高家世居黄河岸,难不成不知农人疾苦?亦或者,高门大院,目不见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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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斩蛟
2024.8.25
第112章 世家格局,大帽杀人!
火力全开!
陈以勤平等的骂了整个内阁。
张居正、李春芳是黑心。
高拱是眼瞎。
身居高位,就注定脾气不会好。
但这番有理有据的谩骂,就连高拱也只能在原地涨红著脸,喘著粗气,想还嘴都做不到。
作为内阁首揆,张居正始终有个很好的优点,那便是唾面自干的本领。
张居正以弟子礼,朝著陈以勤一躬到地,请问道:“逸甫,若有改农人之苦的法子,不妨明说就是。”
再骂。
就是把他们仨骂死了。
谷贱伤农的问题还摆在那里。
有解决方法就说,要是没有,那就有点纯粹骂人的意思了。
陈以勤也不在意首辅话中的机封,正色道:“洪武初年劝农桑,这是因为大乱之后,要百姓安心种地。
永乐初年劝农桑,这也是因为大乱之后,要百姓安心种地。”
洪武年间,是从元廷手中夺回天下,永乐年间,是靖难过后山河残破。
乱象,有所不同。
陈以勤所说,张、高、李不禁点头,表示赞同。
“而洪熙初年往后,是苍天不仁,历代先皇方劝农桑,此为天下之民活路,继续要百姓安心种地。”
陈以勤讲述著劝农桑的变化,“如果想不伤农,那便要准许农人种植其他东西,等来年粮价上涨,百姓自然又会去种粮食。”
太祖高皇帝的锁籍制度。
不光锁了人的籍身,还锁了其他的事物,就以农人为例,一块地里被规定种什么东西,就只能种什么东西。
即便土地更换主人,而土地性质却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种稻子的地,一百多年来就种稻子,种高粱的地,一百多年来就种高粱。
农人的悲剧就在这里,粮价贱了,也不能在地里种其他更有价值的作物,年年种,年年丰收,年年粮食卖不上价,一年日子比一年更穷。
高拱心里“咯噔”一下,冷著声调,“你想更改太祖高皇帝祖制,开放地籍于农人?”
你诛我心,我便诛你身!
祖宗之法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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