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78节
陈以勤的话,就属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其罪,当诛!
张居正、李春芳眉头微皱,望著高拱的眼神略微一变。
同朝为官,如同乘一船,先落水后落水,谁都不能幸免。
同在内阁,更该同舟共济,虽然被骂了几句,但也不能直接拿大帽子杀人啊。
陈以勤毫不动摇,迎著高拱想杀人的眼神,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这大帽子!
我接了!
张、高、李顿感一股寒意从尾巴骨窜了上来。
这“三不足”,出自北宋名相王安石在整个熙宁变法期间的坚持,人事,在天变、祖宗、人言之上。
此刻的陈以勤,仿佛站在了王安石,站在了大明朝数以千万计的肩膀上,高喊出百姓的名字。
倘若真以太祖高皇帝祖制将陈以勤拿下,史书留笔,恐怕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后世百姓戳脊梁骨。
人,是在不断重复过往的错误不假,但人又不傻,不会不知道谁在替自己说话,谁在真正替百姓做事。
高拱,掏出了把“刀”,伸到了陈以勤身前,而陈以勤不仅不躲不避,反而告诉高拱位置不对,然后,帮著高拱把刀放到了心口上,示意高拱往这捅,狠狠地捅。
陈以勤是在替天下农人说话,等同站在了天下农人身前,捅死了陈以勤,等于在朝著天下农人心口来一刀。
一招以退为进。
高拱转瞬间攻守异形,坐蜡了,鼻孔里发出“哼”声,却根本不敢接话,伸刀。
见此情形,张居正只觉得头疼,阁员惹出的祸事,要他来收场,阁员无法说的话,到最后还要他来说,“逸甫,少安毋躁,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自有太祖高皇帝的考虑。
放开地籍,势必会让农人追逐更能卖钱的作物,此利于农人,却又不完全利于朝廷。
如若我大明朝无有农人再种植粮食,我大明朝又将以何物而食。
我知道,这般说话或显得绝对,在多数时候,多数百姓,不用朝廷督促限制,也会去种植粮食。
但大灾常有,而丰年不常有,我非是诅咒我大明朝,可事实如此,让农人去逐利而行,恐伤我大明朝粮食之根本。
而农人之苦…朝廷不是不知,可为了我大明朝江山社稷为计,为农家以外的三教、八流为计,可否再等一等,等到大盛之世降临,朝廷定然补偿农家所受之苦。”
三教九流。
儒、佛、道三教,儒家者流、阴阳家者流、道家者流、法家者流、农家者流、名家者流、墨家者流、纵横家者流、杂家者流共称九流。
粮食。
是大明朝百姓生活基石。
稳定粮食产量,是朝廷必须关心的事,而粮食价格,嗯,可以往后等等。
总而言之,再苦一苦百姓,等到大盛之世,会补偿农家的。
“大盛之世?”
陈以勤望著张居正,询问道:“敢问元辅,何谓大盛之世?我泱泱华夏,又几时有了元辅所说的大盛之世?”
这大盛之世,就和儒家的大同社会一般,虚无渺茫,骗了华夏农家几千年。
张居正沉默了。
适才的话本就不能推敲,是给内阁所有人的一个台阶,但陈以勤没有丝毫借坡下驴的想法,步步紧逼。
身为当朝内阁首辅,被人逼到墙脚,心里也生出了几分火气。
他就想不明白,名家望族出身的陈以勤,怎么就在农人的问题上寸步不让?
天下粮价,与陈家何干?
高拱也在沉默。
李春芳感受著内阁肃杀的氛围,也不知该从哪破冰。
“看来,元辅,次相,对我无话可说,对两京一十三省农家疾苦置若罔闻,既然如此,我便入宫面圣。”
陈以勤转身走出了政务堂,朝著玉熙宫而去。
与陈以勤关系不错的李春芳,瞅了眼张居正、高拱,咬了咬牙追上了老友。
事已至此,张居正、高拱在政务堂是坐不下去的,干脆跟了上去。
玉熙宫门前。
李春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陈以勤道:“逸甫,为何要给农家出头?”
“为了我陈家!”
“嗯?”
“普通家族,只需要努力捞钱就可以了,但我陈家,想要的是长治久安的承平天下。”
第113章 火耗归公,违令者杀!
临近八月十五。
嘉靖四十年的京城出现了二十年来最热的秋老虎。
在往年这个时候,哪怕整个京城都没有风,紫禁城由于得天地之风水,也会有“大王之雄风”穿堂入户。
可今年,一连十天,护城河的柳梢都没有拂动过。
除了后妃和二十四衙门的领衔太监居室有冰块镇热,尚可熬此酷热。
紫禁城内其他太监宫女便惨了,长衣长衫得照规矩穿著,许多人的痱子都从身上长到了脸上,症候重的还生了疖子,肿痛溃痈,以致不能如常当差。
尚药司不得不又从外面急调了好些防暑药,紫禁城内这才总算没有热死人。
朱厚熜特旨,准许巾帽局动用几万匹薄绸给太监、宫女缝制了些单衣,又让“凌人”将皇宫近郊山阴冰窟里的冰块取了出来,分给太监、宫女以解热感。
无数太监、宫女对皇上是感恩戴德。
而玉熙宫的门窗这时竟日夜全都开著,没有动用一块冰解热,这在常人看来,真是不可思议。
但当值的太监却丝毫不觉得热,更没有见汗,浑身清凉。
张居正内阁到来时,还不解其意,真正走进大殿,顿感清凉,连火气都下去了。
正如太监们所说,皇上是“神仙之体”,所居之地,自是冬暖夏凉。
“臣等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居正内阁异口同声颂圣道。
君臣奏对。
朱厚熜照例会赐阁老们坐在矮墩上,这大热的天,又是集体觐见,也就依照了往常赐座。
“是不是哪个地方又发了灾?”朱厚熜的声音,在张居正内阁听来忽远忽近,若有若无。
张居正连忙答道:“回皇上,除了北边有些天旱,还说不上什么大灾,此来觐见,是由逸甫主导。”
撇清干系。
待会要是陈以勤发疯与皇上起了冲突,可和他们仨没关系。
“这倒是奇了,陈以勤,你有何事?”朱厚熜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一下子灌进几人的耳中。
在一些朝廷大事上,内阁基本都由张居正、高拱主导,今儿个却变成了存在感不是特别强的陈以勤,稀奇。
陈以勤还是有内力的,居然提起了袍子,跪了下去:“臣启皇上,今年两京一十三省俱都丰收,粮价大跌,然谷贱伤农,臣以为当因时制宜,准许农家改种其他作物。”
朱厚熜在咀嚼这番话。
在旁伺候的黄锦立即说道:“阁老,皇上没有叫你跪,还是起来回话吧。”
说著,黄锦便过去搀他。
在内阁的“狂傲”,在玉熙宫到底是收敛了些,陈以勤便借著这一搀之力,站了起来。
没有坐回绣墩。
朱厚照抬眼望了些略显尴尬的张居正、高拱、李春芳,直截了当道:“能闹到御前,这么说,内阁没有达成一致,你们,不同意陈以勤的想法?”
被皇上点了名,张居正不能再装聋作哑,答道:“回皇上,粮价随行而涨,随市而跌,符合万物自然的道理,臣等以为…”
说到这里时,张居正抬了抬眼睛,想看出皇上的喜怒,可皇上面无表情,只能道:“臣等以为不加以干涉为好。”
很委婉。
但立场明确。
粮价属于市场,涨跌与朝廷无关。
朱厚熜慢慢望向了陈以勤,陈以勤正也淳淳地望著朱厚熜。
朱厚熜点点头,又摇摇头,“谷贱伤农,陈以勤的担忧有道理,而谷贵伤民,张居正你们的考虑也不无道理。
但是,“丰年备荒,荒年赈灾”的道理,朕想你们都明白。
在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曾设有“常平仓”,用以调节丰年过低,荒年过高的粮价,而这些一百多年来,鲜有丰年之时,诸地常平之仓几近荒废。
而今丰年到来,常平之仓合该重启,内阁之中,可否议过粮价多少利农利民?”
一百多年的荒年。
朱厚熜没有给张居正四人解释什么叫小冰河时期,毕竟,在时人看来,天象、收成之好坏,皆与皇帝品德有关。
以后的大明朝,必然年年丰收,不说被万民所歌颂,但至少不会被骂。
常平仓?
这新鲜又不新鲜的名词,让张居正内阁一愣。
这才想起来太祖高皇帝为了调节粮价准备的后手,那便是朝廷下场,收购民间的粮食,进行仓储,碰到荒年的时候再用。
如此,市场上的粮食少了,粮价就又上去了。
但听皇上的意思,不准备用市价收购民间粮食,而愿意在市价基础上增加点,以此来增加农家的收入。
朝廷竟然要做赔本买卖?
张、高、李、陈都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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