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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147节

  “另者,自己不强,就要请外人来帮你打仗,但外人是什么德行,都看到了吧?与张方无异。”

  “这样的仗,就算赢了又如何?人心尽失,将来还会有反复。”

  “所有人,无论战兵还是夫子,帮忙清理废墟,掩埋尸体。人死了,总要入土为安。下辈子警醒点,反正都要死,不如和鲜卑人拼了。”

  “诺!”诸将纷纷应道。

  很快,不止银枪军、长剑军,禁军各幢也行动了起来。

  人人神情肃穆,沉默不语。

  所谓兔死狐悲,诚如是也。

  这会虽然没有什么民族意识,但华夷之分还是有的。关中这种地方,素来是中原王朝的正统核心区域,鲜卑人跑过来大肆烧杀抢掠,算什么事?

  诚然,如果他们的主将不在乎的话,这些禁军将士虽然心中不忍,但也不会多说什么。乱世么,哪里没有这样的惨剧?

  但邵勋不是明确地点出来了么?在他的影响下,银枪、长剑、禁军诸营将士的情绪被慢慢引导了起来,怒气开始积累。

  甚至就连过路的左卫其他营伍的将士,见了之后,也有些骚动。

  同为殿中将军的苗愿甚至专门跑了过来,一番相询之后,既有些怪邵勋小题大做,同时也有点恼火。

  鲜卑人在豫州怎么做的,邵勋先撤了,没看到。但他跟着左卫将军何伦一起迎司空,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

  比关中的惨剧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太多。

  苗愿长叹一声离去后,傍晚扎营之时,糜晃、何伦又来了。

  糜晃尚未说话,何伦却太清楚邵勋的禀性了,慌忙说道:“小郎君你可别乱来啊。”

  邵勋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校准步弓。

  “我说真的。”何伦急道:“鲜卑骑兵来去如风,逮不住的,你别冲动。”

  “何将军这话,让人听了匪夷所思。”邵勋说道:“就连幽州都督王浚,在得知鲜卑人抢掠妇女而归之时,都会试图出手阻止。你就这么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我军多为步卒,怎么做?”何伦无奈道:“再者,你若攻杀鲜卑,祁弘、刘琨不会善罢甘休,王浚也会恼你,司空更会震怒。他老人家失信于王浚及鲜卑,以后还怎么拉人来打仗?”

  “那是司空、王浚该烦恼的事情,与我无关。”邵勋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人物,就一点担当都没有吗?”

  此话一出,何伦无言以对,糜晃的眉头却紧紧皱在了一起。

  邵勋的话不中听,甚至有点桀骜不驯,类似张方那种跋扈劲。

  但他之前有句话没说错,鲜卑骑兵攻入邺城,烧杀抢掠,死者甚众,临走时更带走了大量邺城女子。王浚作为大军统帅,他还敢说一句“有敢挟藏者斩”,虽然最后鲜卑人也没给他面子,宁愿把八千个女子沉入河中淹死,也不放她们回家。

  如今鲜卑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伱连阻止一下都不敢吗?你敢像王浚那样说一个“斩”字吗?

  糜晃脑海中激烈交锋着。

  一边是生民百姓的苦难,一边是司空的大业,两者似乎对立起来了。

  司空若要成事,百姓就要死。

  “昔年洛阳中军健在时,建春门之战,数千轻重骑兵直冲贼众,什么鲜卑、乌桓、匈奴都被冲垮了,有何惧哉?”邵勋校准完步弓,又放了一句话。

  “你也知道那会中军还在。”何伦无奈地看了邵勋一眼,道:“而今骁骑军的那些人,却未必愿意听我等指挥,他们可能也想跟着抢一把。”

  “那就不靠他们,咱们自己打。”邵勋说道。

  “你怎么打?这不是送死么?”

  “若我有办法呢?”

  “你有屁的办法!”何伦即便再怕邵勋,这时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够了!”糜晃看向邵勋,道:“你切勿轻举妄动,我先遣人去祁弘营中,严申军纪。”

  “都督,这事不如让华祭酒或汝南王去,他们是司空派来监察诸军之人,此乃二人本分,何须亲自出头呢?”邵勋提供了一个建议。

  糜晃瞪了他一眼。

  这个小郎君,越来越锋芒毕露了。以前固然骁勇,但还算守规矩,从去年许昌武库案开始,愈发桀骜不驯,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

  糜晃觉得该挽救一下他,免得进一步与司空交恶,终至不可收拾。

  一边是自己的忘年交,一边是主公,糜晃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人有事。

  最好一团和气,君臣相得。

  “我这就遣人去请华祭酒和汝南王。”糜晃说道:“尔等整顿部伍,明日继续进发。”

  “诺。”邵勋、何伦二人应道。

第147章 这口锅谁敢背?

  从郑县向西,可谓一路坦途。

  不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坦途,军事意义上同样如此。

  司马颙这一把,基本军心尽失,没人愿意卖命了。

  充当先锋的鲜卑骑兵行至灞水之时,郭传、马瞻利用河流、土塬抵挡了几天。正待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司马颙却举家出逃了。

  消息几乎没能掩盖,守军当场崩溃,六月二十五日,祁弘、刘琨二人率军直扑三十多里外的长安城。

  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作为司马颙经营了多年的大本营,有人试图做最后的抵抗,有人试图逃跑,还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六月二十七日晚,随着第一批人开城出逃,整个局势急转直下。

  这个时候,没人愿意抵抗了,毕竟河间王都跑了,想挑头出面组织抵抗的人一看其他人纷纷溃逃,顿时熄了心思,匆匆回到家中,收拾细软,准备趁夜出城。

  鲜卑骑兵如潮水般冲了进去,一场屠城盛宴就此展开。

  他们等这一刻太久了。

  长安虽然不如邺城,但也有堆积如山的财富,有无数可以武装部落的甲仗,有漂亮的女人,足够他们尽兴许久了。

  刘琨面有不忍之色,试图阻止,但没人听他的,最后只能黯然离去。

  主将祁弘满面笑容,满不在乎。

  以前在邺城就是这么干的,难道长安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数千里赶来帮你打仗,屠个城都不乐意,像话吗?

  儿郎们一路之上,已经算克制了。若非一直用长安财富多、女人多来诱惑他们,鬼知道他们半路上会干出什么事。

  到了这个时候,刘琨阻止不了,祁弘也阻止不了。

  司马祐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

  “祁将军,小城小邑就罢了。长安天下瞩目,可不能乱来啊。”司马祐苦口婆心地劝道。

  确实,长安的规模可能还不如邺城,但这座城市的政治意义可不一样。

  说天下瞩目,那是一点不夸张。你干了什么事,很快就会哄传天下。至于天下人会怎么看待这事,那就不好说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司空允诺的事,汝南王欲反悔耶?”祁弘质问道。

  他身后还有几個部落贵人,同样怒气冲冲地看向司马祐。

  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之前大掠豫州,就不太爽利。许昌那边时不时派人过来要求他们收敛点,不要闹得太过。

  是,你司马越要脸,怕威望受损,但关我们什么事?

  千里迢迢为你打仗,死伤人命、损失战马,家里的活也耽误了,答应的事为什么不作数?

  “祁主簿可不要说昏话!司空答应了什么事?司空何时答应过这事?”司马祐吓了一跳,连声说道。

  允诺鲜卑人劫掠长安这种事,司空能答应吗?

  他若公开这么说,谁还敢在他幕府里供职?

  屠戮长安这种事,你不公开说,我们可以假装不知道,还有辩解的余地。但你若真傻到承认了,那对不起,大家都得自寻门路。

  这口锅,无论如何不能扣在司空头上。

  祁弘嗤笑一声,扭头对几位部落贵人说了几句。

  众人哈哈大笑,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司马祐。

  出来卖,还要装,有意思。

  没人再搭理他了,一行人很快进入了长安城,加入了狂欢的序列。

  司马祐摇了摇头,上马离开了。

  他有些恼恨戴渊,关键时刻不过来,这么爱惜羽毛?

  不过这事啊,还是得想想办法。

  司空无论如何承担不起长安屠城的责任,那么只能把责任往鲜卑人身上推了。

  他们野性未驯,桀骜难制,不听号令很正常。

  待鲜卑人抢够了,再斥责一番,想办法抓几个倒霉鬼,明正典刑了事。

  厘清思路后,司马祐最后看了一眼已传出哭喊声的长安城,在随从的簇拥下,策马离开了。

  ******

  邵勋得感谢马瞻、郭传抵抗的那几天。

  正是因为他们的阻滞,才令禁军主力只比鲜卑人晚了一天,就赶到了长安城外。

  糜晃其实已经收到消息了。

  心中的愤怒自不用多说,任何正常人看到屠城这种最大的恶,如何能忍?

  但他不是热血上头的少年了,有太多的利益羁绊,有些决定是不太容易做出来的。

  长安城门并没有关闭,偶尔有百姓士人趁着混乱逃出来。

  整座城市沐浴在屠刀与火光之中,在夜色之中绽放着血色之花。

  即便在城外,亦可听到阵阵凄惨的哭号声。

  已经肆虐了一天一夜,鲜卑人仍然不愿意收手。

  “都督,有军士不遵号令,擅自屠城劫掠,出兵戢乱不是应该的么?”邵勋站在糜晃身后,轻声问道。

  糜晃犹豫难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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