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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2节

  但他没有任何上辈子的记忆,印象中只有现代社会的种种经历。

  穿越的这具身体虽然是军户,但只练过寥寥几次射箭,成绩还很一般,大部分时间在种地,不可能是这一世带来的。

  思来想去,大概是天赋吧,又或者其间存在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管他呢!这是好事对吧?

  就算自己上辈子真是神射手,那又如何?完全不记得了,这一世又是一段新的人生,身体、性格、家境以及社会关系完全不一样,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真乃神射!”院中劈柴的几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互相看了一眼,面露讶色。

  洛阳中军数万众,不是没有神射之辈,但他们一般很难接触到,都被各位宗王把在手里。

  庾家这一支,如今没落得很。

  如果说主脉勉强算士族的话,他们这个支脉只能算是小姓,且有向寒素滑落的危险——如果家族中再没人能身居高位的话。

  如今这个世道,洛阳和龙潭虎穴也差不多了,以前不被人看重的杀伐军汉,如果技艺高超,已经不能用仆役的身份来对待了。

  像他们这种小姓门第,甚至需要用宾客之礼来拉拢,虽然他们多半无法吸引到这类虎士锐卒——严格来说,宾客也是仆役,只不过是最高级的那种罢了。

  可惜了。

  “你刚才好凶呀。”小女孩又走了过来。

  邵勋看了她一眼,道:“男人不凶,有什么用?”

  小女孩反驳道:“阿兄就不凶。”

  “一家之中,总得有人凶才行。”邵勋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有点无礼。”小女孩笑着摇了摇头,不说。

  邵勋亦笑。

  “你为何如此大胆?”小女孩问道:“奴方才找他们说话,他们支支吾吾,都不敢正眼看奴。”

  说完,她看了看另外四名军士。

  邵勋也被问住了,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或许和社会风气、传统有关吧。

  公卿贵族与底层下民之间,有条看不见的鸿沟,已经是两个“物种”了吧,都存在生殖隔离了。

  有人趾高气扬习惯了,有人低三下四习惯了,就这么过了数百年,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甚至认为这样才是对的。

  离了个大谱!难怪被刘渊、石勒之辈教训。

  至于自己为何不低三下四,这是能说的吗?

  “你告诉我名字,我就告诉你原因。”邵勋开玩笑道。

  小女孩又眯起了小月牙,捂着嘴偷笑,但还是摇了摇头。

  “子美,你会后悔的,唉!”邵勋正待说些什么,却听见正厅那边传来了声音。

  庾敳有些不高兴,拂袖走了出来,看来没能劝说成功。

  他看也不看邵勋五人,径直出了门。

  邵勋以目示意,另外四人立刻跟了上来,不一会儿,一行人就离开了庾府。

  “文君,该练琴了。”堂屋内传出了声音。

  小女孩应了一声,提着裙摆进了屋。

第2章 军户

  长亭古道,荒草连天。

  南风之中,隐隐传来饭菜香味。

  甑中的粟米饭已经蒸好,士兵们拿着木碗,挨个领取饭食。

  饭食卖相很差,可能还夹杂着谷壳、沙子。

  菜是没有的,有点豆豉、咸菜佐食就不错了。

  众人的碗也黑乎乎的,底部还有可疑的脏污,但没人在乎,狼吞虎咽地吃着。

  左司马刘洽有些忧心,带过来的士兵数量近五百,但都是什么货色?

  出发之前,糜晃和他提及:“凡兵四百九十人,七八岁以上、十六七以下,百五十余人;年在耳顺,逾矩之下,二百余人……”

  简而言之,十六七岁以下的孩童占三分之一,六七十岁的老人超过四成,真正正值青壮年的,不过百来个。

  这兵员质量,差到没边了!

  “刘司马。”督护糜晃走了过来,与刘洽互相见礼之后,便道:“明日就要进京了,该如何与司空分说?”

  刘洽愕然,半晌后才问道:“糜督护,你觉得这些兵——堪用么?”

  糜晃性直,实话实说道:“耳顺之上二百人,仅可食饭糜,有些人甚至盲聋昏聩,眼不能视,无法御寇,只可粗警小盗。至于那些孩童,大约可以驱护鸟雀吧。”

  刘洽叹了口气。

  东海国是有兵的,规模在两千人上下。

  王国兵分三等。

  大国置中军两千人、上下军各一千五百人,总计五千人。

  次国置上军两千人、下军千人,总计三千人。

  小国只有上军两千人。

  这些兵都是世兵,也就是军户,子承父业,世代当兵,平时务农,闲时训练,战时出征,相当于晚唐的土团乡夫之流——甚至还不如,因为他们仗打得少,自灭吴之后,已是多年未曾出征,战斗力下降得厉害。

  大晋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不便调遣东海国兵入洛阳,于是走了关系,让徐州都督(亦叫青徐都督)司马楙(mào)帮忙,卖他个面子,征调一幢兵过来,为他撑场面。

  结果他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他在司马楙那里根本没面子,到了最后,人家给送来了这么一批货色,让刘洽、糜晃二人相当地无语——司马楙实在太过分了,就这样糊弄司空,日后定教他好看!

  吃完饭后,糜晃分派人手布置营地。

  以这一幢人的素质,严格按照军法下营是不可能了,糜晃思来想去,只能让人把马车、牛车围起来,贵人住在中间,由他亲自带人保护,其余人以队为单位分散在各处。

  安排好这一切后,他来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前。

  “可已安排妥当?”马车车帘掀开,一看起来二十二三岁的妇人问道。

  婢女们围在车外,放下了几张案几。

  案几上放置着十余件食器。

  七名仆人排成一排,各执瓶、碗、樽、勺、提魁等物事,供主人随时取用。

  还有一人跪坐于前,平举着第一道菜肴,递进饮食。

  野外宿营,就只能“简单”点了,不能乱讲排场,凑合凑合得了。

  “王妃放心,皆已安排妥当。”糜晃低着头,应道。

  妇人点了点头,轻启樱唇:“糜君辛苦了。”

  妇人容貌姣好,许是自小养尊处优,肌肤雪白,娇嫩可人。此时身子略有前倾,胸前便像兜不住一般,似乎要倾泻而下。

  及至腰间,身体曲线又以夸张的弧度收束了下去,堪称盈盈一握。

  这妇人,有点东西。

  许是无聊,妇人又开口问道:“糜君一路行来,将兵颇有方略,却不知此兵如何?”

  糜晃犹豫了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正如王妃所见,多不堪用。”

  王妃沉默了一会,旋又问道:“去岁大王在国中征募勇士入京,可有堪用之辈?”

  “倒有那么几个。”糜晃回道:“有勇少年名邵勋者,朐人,年十五,箭术通神,刀矛之术亦可圈可点,或堪大用。”

  “这又是哪家子弟?”王妃感兴趣地问道。

  “这……”糜晃顿了下,说道:“邵勋祖上世代为兵。”

  “原来是士息。”王妃脸色恢复淡然,失了兴趣。

  士息,士兵息子的意思。

  邵勋的身份太过低贱。

  如果是世家子,倒可以好好拉拢栽培一番,可惜了。

  见王妃不再说话,糜晃行礼告辞,巡视营地去了。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晚风拂过营地,吹向远方的村落。

  倾颓的屋舍中,鬼火磷磷,狐鼠出没其间。

  仅有的几户人家,也不敢张火,早早就将房门紧闭,免得惹上麻烦。

  洛阳首善之地,已是这副模样,可怜可叹。

  ******

  第二天,这支“引人注目”的队伍开进了洛阳城。

  市人百姓看军士们老的老,小的小,即便已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依然被逗乐了。

  但仔细想想,驻扎在城内外的大军之中,老人、孩童似乎也不少,只不过不像眼前这一幢那么集中罢了。

  大晋世兵制中,曾明文规定十七岁以下、五十岁以上的军户不得征召。

  但律令是一回事,实际则是另一回事。

  武帝时,诏令六十岁以上老兵归家,可见实际执行之中,军将们并不完全按照朝廷律令行事,他们只管凑足人头。

  世兵制下,父死子继,抽到你这一家,你就得出一男,哪怕花钱请人代役,你也得给我弄一個人过来。

  其实不光大晋了,魏时曹植就曾上疏,直言征召的军士中,竟有不少七八岁的孩童,闻之骇然。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晋休养生息多年,应不至于再出现这种事了。

  司空征召的这一幢人,应该是被人甩脸子的结果。那么多老人集中在一幢之中,实在少见。

  司马氏这帮子孙,骨肉相残,貌合神离,苦的都是百姓,唉。

  军士们很快入住一处空荡荡的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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