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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252节

  其余七人则无甲,但刀枪齐备,其中两人甚至还背着步弓。

  这配置,可以啊!

  管理“集中营”的屯丁完全没问题,比大侄子带的那帮庄客强多了。

  “夏收之后,把干活最卖力的四百人调出来,发往鲁阳,交给王阐等人。”邵勋吩咐道,说完,又提了句:“每人发五斛粮作为赏赐,银枪军借出车辆,为他们运到驻地。恤田那边的四百人同此办理。”

  “诺。”褚翜等人齐声应道。

  禄田今年也会扩充到一千五百顷,然后维持这個规模。

  当然,叫是叫做“禄田”,但其中九成以上的田地还是给公府产出粮食的。毕竟现在才给出去十几个官,总共划拨了49顷禄田而已。

  “那是韭菜、菘菜么?”邵勋遥指一片树林旁的田地,问道。

  “回邵公——”庾亮答道。

  “喊我郎君。”

  “回郎君。”庾亮说道:“那是崔相的禄田,共六顷。有五顷是去年秋收后种的小麦,今年又划一顷空地,崔相家人赶至,令种菜。”

  理论上来说,官员是可以选择他家禄田种什么农作物的。官府其实就是出田、出人,收成归你,作为你俸禄的一部分而已。

  刘宋之时,陶潜为彭泽令,有禄田三顷。

  当时很多官员懒得管自家禄田种什么,于是有司统一安排种“秫”(shú,糯稻)。

  但陶潜家不同意,“妻子固请种秔(jīng,粳稻),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秔。”

  西晋这会,禄田有时候被称为“菜田”,更不一定种粮食了。

  随你自便,收多收少都是你的,吃亏了不要叫唤就是。

  “崔相经营有方啊。”邵勋笑道。

  众人凑趣笑了两声,同时暗暗思索,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下禄田如何经营呢?

  只要他们这个集体不被人消灭,只要广成泽没遭到严重破坏,只要他们没叛投他人,这些禄田就是他们的。

  一般来说,即便熬资历也能慢慢升官,禄田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种粟麦确实不够来钱,种菜、种瓜可能更赚一些。

  “我怎么没禄田呢?”邵勋看着田野中都有人浇水之后,紧张的心情大为缓解,于是开了个玩笑。

  “明公——”褚翜上前一步,说道。

  “停,你也喊我郎君。”邵勋无奈道。

  “好。”褚翜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说道:“郎君有十顷禄田,惠皇后遣人种了牧草,这会已经返青了,长势很不错,有隶役四十人打理。”

  邵勋有些惊讶,这事他却不知道,于是问道:“哪来的牧草?”

  没想到褚翜更惊讶,说道:“张骞使外国十八年,得苜蓿归。今西州(关西)田野有之,年年自生。二月生苗,刈苗作蔬,一年可三刈。”

  邵勋点了点头。

  原来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汉武帝为了养马,真是费了好大心机,连牧草都考虑到了。只可惜三百多年了,一直没在整个北方推广,至少广成泽就没见到多少高质量、高热量的牧草。

  牧草当然也可以人工种植。

  事实上,人工种植的产量、质量远远高于野生的,且一年可割三次。羊献容让人种了十顷苜蓿,显然是为了饲养牲畜。

  这女人!

  邵勋提过一回垛田,羊献容记下了,然后努力操作,像模像样。

  邵勋说喜欢吃肉喝奶,羊献容又记下了,居然专门种了十顷牧草来养牲畜。

  邵勋都有点感动了。

  他又看了一眼长满苜蓿的农田,然后对褚翜说道:“广成泽有七条大河补水,你遣人专门盯着这些河,再找人记录下雨水多寡。今年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郎君是说有可能大旱?”褚翜惊问道。

  “难说。”邵勋也不敢肯定,只能叹道:“过来转了一圈,稍稍放心了些。但若真有大旱,广成泽数百个大小湖泊多半存不住几个,届时灌溉农田就要走很远了。有些提水车,怕是也用不上了。先盯着吧,今年不知道要减产多少,唉!”

  说完,带人往北边去了,那是垛田、湖泊的密集区域。

第242章 水与旱(下)

  但凡谈到水利工程,大致有三类。幸运的是,广成泽都有。

  第一种是沟渠。

  渠,水所居也。

  河者天生之,渠者人凿之。

  简单来说,就是开凿沟渠,引河水灌溉。

  广成泽是一个巨大的湿地,外围有七条大河、十几条小河流入,输水量巨大。

  如今很多已经开始耕种的农田就靠沟渠灌溉,这是最简单、最传统的水利工程了,秦汉时代就开始大量出现。

  渠又分自流渠和提水渠两种。

  前者水面高于农田,挖好沟渠后,水自流也。

  后者水面平行或低于农田,需要用水车提水。

  邵勋方才转悠的时候,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会是春汛时节,按理来说河流水位要大涨的,但部分提水车已经无法运行了,水位低得可怕。

  这可是“国家工程”,少府工匠制作的水车,用了也没多久,不存在质量问题。

  其实有眼睛就能看到,春汛不汛,问题很大。

  第二种水利工程曰“陂”。

  陂,池也。

  陂得训池者,陂言其外之障,池言其中所蓄之水。

  简单来说,就是人工水库。

  广成泽的湖泊太多了。

  历史上直到唐代,广成泽经过一个小冰河时期三百多年的淤积成陆,面积已经缩小很多,但汝州仍有三十六陂,其中位于梁县的黄陂(非湖北黄陂)最大,灌田千顷——事实上三十六陂大部分位于梁县。

  一个人工湖(黄陂)就灌溉十万亩农田,可见此地上好的农业资源。

  此时的广成泽,面积远大于唐代,水资源更加充沛,可以说是一片原始狂野的沼泽风貌。几年的人工开发,也只是驯化了一小部分罢了。

  邵勋走了一圈后,焦虑心情有所缓解,对褚翜说道:“若大旱来临,河流不定会不会断流,陂池尤为关键。这是你们整饬出来的最大的陂池吧,何名也?”

  褚翜扭头问了一下。

  他来得晚,没参与前几年的水利工程,在得到确认后,看了一眼邵勋,道:“此为‘邵公陂’,可灌田千余顷。去年深秋新辟的田地,全靠此池灌溉。若事急,恤田离此不远,亦可调屯丁挑水浇地。”

  “这……”邵勋愕然。

  去年与岚姬泛舟湖上的时候,还没有名字呢,怎么现在就叫“邵公陂”了?

  不过这個陂池修得是真漂亮。

  湖畔修竹茂林,野花遍地,甚至还有成片的桑林。有些地方还修了石阶、码头,乘船可至远处的芝兰院。

  此时湖面上已经有一些船在捕鱼了。开春之后,江河化冻,鱼儿肥美,捕一些上来熬汤,分给干活的役徒、屯丁,好让他们更有力气。

  邵勋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邵公陂西北面是成片的荒田,去年开辟出来的,共一千三四百顷。

  今年春天种了粟,由河北俘虏的石勒部众耕作,有七千余人,被编为冀州屯田军第二、第三营,由义从军派了几百人临时看管。

  这片田地,邵勋原本打算交给洛阳三园退下来的庄户耕作的,但他们估计要到秋天才能南来,故先交给俘虏们种一茬,把荒地变得熟一点。

  “若真有大旱,这些春种之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秋收。”邵勋指着那些已长出稀稀拉拉粟苗的农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既惊且疑。

  大农褚翜只不过出于职责,看到今春雨水稀少,所以提醒了下,但其实也没太当回事,心里还想着说不定过些时日就连降大雨,水势汹涌呢。

  但鲁阳公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让他也有些不淡定,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不会——真要大旱吧?

  “唉,就这个天时,匈奴还不消停,还要打仗!”邵勋叹了口气,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了起来:“不全力抗旱保禾稼,偏要打仗。打打打,尔母婢!待老子提兵北上,杀个人头滚滚,看你们还打不打!”

  他现在是真的无法理解刘渊。

  如果真有严重的旱灾,并州不可能不受影响,顶多程度稍轻一些罢了。

  农业生产都受到巨大的影响了,你偏还要打仗,有病吧?

  当然,他也知道,这可能就是农耕思维与游牧海盗思维的差异。

  遇到灾害了,有的人第一时间想的是全力抗灾,减轻损失,有的人想的则是堤内损失堤外补,去别人那里抢劫,弥补损失。

  即便刘渊本人脑子清醒,他的政权底色注定了还是强盗思维。

  “郎君其实该庆幸。”褚翜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去岁种了冬小麦,再有两三个月就能收了。即便真有大旱,也不是一下子来的,我等辛苦些,日夜督促,定保夏收无虞。”

  邵勋舒了口气,觉得确实不该给底下人增添负能量,于是笑道:“褚君说得没错,纵有大旱,我料盛夏时节最严重。五月便可收麦,这批粮食咱们一定要拿稳了。”

  “诺。”众人神色稍振。

  “若夏日果有大旱,这批冬小麦真的救命了。邵师未雨绸缪,明见洞察,实乃万千百姓之恩人。”典书丞毛邦说道。

  邵勋习惯性摸了摸他的头,旋即想到毛二十八岁了,再不是当初那个伤了脚踝,哭泣不已的孩童,便收回了手,笑道:“就你会说话,不肉麻么?”

  毛二一脸正经地说道:“邵师来之前,司州种冬小麦的人很少。而今很多,不但多收了粮食,还有可能避开大旱,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此非恩德耶?”

  毛二这么一说,其他人各有所思。

  大旱意味着歉收,歉收意味着饥饿,饥饿意味着动乱,而动乱又会让更多的人无法安心耕作……

  这样一连串下去,不出两年,白骨蔽野,人皆相食矣。

  从这个角度来说,鲁阳公至少在司州活民无数,为他立生祠都不为过。

  “我宁愿没有大旱。”邵勋叹了口气,说道。

  中原连年战乱,人口本来就不算多,再这么下去,北方还能剩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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