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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363节

  羊献容气得直接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邵勋默默起身,自顾自穿着衣服,然后出门。广成宫外的侍卫、宫人都像瞎子一样,对他视而不见。

  羊献容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双手渐渐捏紧了褥子。

  良久之后,脚步声再度响起。

  邵勋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道:“我给你熬了粳米粥。”

  羊献容猛然坐起,破涕而笑。

  邵勋亦笑,走过去抱起羊献容,替她穿衣服。

  “是不是觉得招惹了我很麻烦?”羊献容问道。

  “自古以来,又有几人有幸得皇后垂青?”邵勋说道:“我这辈子值了。”

  “算伱会说话。”羊献容轻笑道,心情好了许多。

  二人一起用完早膳后,自有宫人进来收拾。

  邵勋牵着羊献容的手,在山道上散步。

  “你和襄城公主到底怎么回事?”羊献容小心翼翼地踩在结冰的山道上,问道。

  “没什么事。”邵勋说道。

  “她最近老来广成汤转悠,我又不好赶人。”羊献容说道:“你们最好没事。”

  “你今天数落我的次数有点多啊。”邵勋无奈道。

  “王敦不是要来荆州了么?”羊献容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若和他的妻子搅在一起,他必然和你不死不休。或许,现在已经不死不休了。”

  邵勋无语。

  天可怜见,他真的和司马脩袆清清白白,为什么总没人信呢?

  至于王敦来荆州,是最近几天京中的传闻。

  扬州刺史刘陶死了,司马睿表王敦为扬州刺史。

  这是王敦第二次当扬州刺史。

  上一次因钱璯之乱,他跑路去了建邺,当了司马睿的军谘祭酒。

  刘陶死后,或许是因为王导的关系,司马睿最终决定举荐王敦为扬州刺史,寻加都督征讨诸军事。

  也就是说,王敦现在是司马睿军政集团的头号大将了。

  王大将现在主要盯着两处,一是寿春周馥,第二处是新冒出来的。

  流落在湘州的巴蜀流民屡受居民欺凌,一部分人造反,奉蜀人李骧为主。

  南平太守应詹与醴陵令杜弢共击破之。

  荆州刺史王澄又派成都内史王机率兵追击李骧,骧请降。王澄假装答应,受降后把李骧杀了,又把他的妻子赏赐出去,还把他的部众八千余巴蜀流民尽皆沉江。

  没参加叛乱的巴蜀流民大震,于是陆陆续续有人反叛。

  这個时候,湘州参军冯素因与蜀人汝班有隙,向刺史荀眺进谗言,说蜀人都要反,不如尽诛之,荀眺从之。

  就这样,因为荆湘两位主官王澄、荀眺的拟人操作,事情一下子就不可收拾了,四五万家巴蜀流民一时俱反,推醴陵令、蜀郡人杜弢为主,弢自封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

  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有传闻朝廷欲令王敦领兵西进,助平荆湘乱事。

  当然,邵勋知道王敦一时半会还不会来,因为周馥很可能要派兵北上了,扬州大军不能轻动。

  “王敦不会来。”邵勋说道:“周祖宣之事没解决之前,他不会动的。”

  “周祖宣之事,最好不要动刀兵。”羊献容叹了口气,说道:“天下就这么点元气,用一点少一点。”

  “若天下诸公,皆有长秋你的这番见识,又何至于此。”邵勋笑道。

  “今年你还要去南阳吗?”羊献容又问道。

  邵勋有些无奈。

  荆州之乱尚未平定,湘州又闹起来了。寿春那边,周馥之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如果匈奴再南下,简直了。

  他现在只希望苟晞拖住曹嶷,别让那厮把徐州、兖州乃至豫州东部也搞乱了。

  大晋朝这个破房子,真是处处漏风啊。

  “暂时不去。”邵勋摇了摇头,道:“我也要盯着周祖宣,若他派三万大军北上,免不了要进入豫州,不得不防。南阳那边,已经委给羊聃了,希望他能击败王如吧。或者,王澄、山简之辈收复襄阳亦可,我没意见。”

  王澄占了襄阳,有王衍在,大概率不是敌人。

  但王如是刘汉的臣子,襄阳给谁也不能给他。

  邵勋不想腹背受敌。

  居于四战之地的河南,最重要的工作不是打仗,而是外交统战。

  任何一个战略方向上的敌人,哪怕再废,牵制你一部分兵力不成问题,这种事情是要极力避免的,不然早晚被耗死,尤其是他这种出身低微的人。

  前方有一张石凳,邵勋将羊献容抱在怀里,坐了上去。

  “几时动身去兖州?”对邵勋这种亲昵的动作,羊献容很受用,在他怀里轻声问道。

  “这两天就走,银枪军已经在集结了。”邵勋说道:“不过要先绕路颍川、陈郡。士族需要走动,陈郡那边有春耕,一堆事要忙。”

  “我每年年末制定的第二年计划,从来就没被好好执行过,总是被诸般事务打断。”

  “广成泽这边……”

  “我帮你。”羊献容说道:“你不要让我失望就行。”

  “不会的。”邵勋回道。

  他看着山道外在大雾中若隐若现的屋舍、田园。

  今年不求风调雨顺,有个平年就够了,尽可能积攒一点资粮,然后——干他娘的。

  (本卷结束)

第340章 行路(上)

  颍阳亭之外,一条条沟渠笔直地伸向远方。

  渠中还有一些残雪,但在天日渐渐温暖起来的当下,不消两三天,残雪就能消融殆尽。

  不远处的颍水之中,春水哗哗流淌着。

  河上已经有船只在活动了。

  渔夫张开网,看似徒劳地捕捞着鱼虾,哪怕只有寸许长的小鱼,也如获至宝地收起来。偶尔网到一条大鱼,便畅快地大笑起来。

  大鱼不会自己吃,而是拿到集市上去卖,换一点粮食回来,比吃鱼更顶饿。

  河岸边有几个小童,四处寻找着枯黄的蒿草,打算割一点回去,养活嗷嗷待哺的驴羊。

  青黄不接的时节,不但人饿,家畜也饿得发慌。

  地里已经有人在进行春播了。

  天灾调整了所有人的耕作节奏,令其趋于一致。今年的河南大地,到处是“春种一粒粟”的盛景。

  “以前总觉得种地苦,现在发现,能他妈有安心种地的机会就偷着乐吧。”田垄之中,颍阳屯田军什长孟丑自嘲道。

  孟丑不丑,相反长得还有点小帅,野马冈之战被俘,后来一直在广成泽种田,充当官员禄田的力役——是的,孟丑就是官员们的福利之一。

  许是干得不错,许是赶上了邵氏军政集团大扩张的有利时机,孟丑作为第三批发往颍阳的屯田军士卒,获得了自由——有限度的自由。

  颍阳屯田军已扩充到1800余户、2400余口,耕作着近290顷农田。

  说是“兵”,其实是“民”,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在种地,而不是训练。

  事实上敌人也和他们差不多。

  石勒、王弥动辄数万兵——传闻石勒去年准备了八九万步兵,最终没有渡河南下——其实都是亦农亦兵的货色罢了。

  脱产职业兵无论在哪里都非常罕见,都是各路势力首领的心尖尖。

  “五月那会,石勒打到长社、鄢陵,老子都吓死了,以为要上阵卖命了呢,幸好被蝗虫退兵了。”伍长周春咧着嘴,哂笑一声,道:“十月王桑离长社只有一步之遥,又差点把我吓死。”

  众人听得说得有趣,纷纷大笑。

  又没两个脑袋,谁不怕死呢?大伙跟着王弥、汲桑、石勒起兵之前,也都是本本分分的田舍夫,看着山贼都怕得要死的那种,又怎么可能因为当了一两年兵就变得生死无惧了。

  听到这边大笑,不远处隔着一条驿道的大片农田中,有些人抬起头来,望向这边。

  这里已是颍阳屯田军与荀氏庄田的交界处,路一侧归屯田军,另外一侧则归荀氏。

  荀氏庄客们有些羡慕屯田军。

  原因无他,屯田军能吃得七分饱。

  如果今年风调雨顺,他们甚至能攒下余粮。

  这就是差别。

  而且,荀家还不太敢招惹这些屯田军。

  有庄客将女儿嫁给屯田军士卒,荀家典计们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办法——理论上而言,庄客不是奴仆,可以自由嫁娶,但实际上么,只能说以内部婚配为主。

  这些屯田军,在颍阴县简直就是超然的存在,没人能将他们怎么样。

  甚至于,他们似乎还负有监视之责,这就更没人敢动他们了,因为说不清楚,万一被人栽一顶背叛陈侯的帽子怎么办?

  驿道上远远行来一队人。

  不,准确地说是十几个人带着百余头驴子。

  “杨成,又去汝南进驴啦?”正在播种粟粒的孟丑听到动静,直起腰来,问道。

  “这是汝南的官人们进奉给陈侯的。”杨成笑道:“还得练一练,你们是赶不上了。”

  孟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汝南多名山大泽,又多驴,肉肥美,远近闻名。

  不过,驴的作用大着呢,仅仅只是吃肉的话实在太浪费。

  驴能耕地、拉车、载货、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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