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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368节

  何伦哈哈一笑,反问道:“果是徐州?”

  裴邵亦笑:“或许吧。何将军打算去哪?”

  “我不去徐州,去了怕是争不过王秉,再看看吧。”何伦说道。

  裴邵点了点头,道:“便是回了东海,你怕是也争不过王秉了。”

  王氏是徐州最有名望的士族,势力也最大。

  王隆又是徐州都督,王秉还掌握着一部分军队,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去了不是任人宰割?

  老仆端了一盘蒸饼出来,放在院中石桌上。

  裴邵身上披着件松松垮垮的袍服,额头隐有黑色烟灰,此时挽起袖子,道:“何将军既来,不如一起吃点?”

  “腹中正有饥火,须得此饼浇灭。”何伦笑着坐了下来,抓起一块蒸饼就啃。

  裴邵的吃相也不怎样,大口嚼着。

  二人如风卷残云般,很快将一大盘蒸饼吃完。

  “听闻匈奴在河东囤积资粮,欲大举进兵关中,但最近阳平、顿丘一带又不太平,屡有贼军渡河南下,何将军怎么看?”裴邵舒服地拍了拍肚皮,问道。

  “或是声东击西之计。”何伦想了一会,道。

  “未必吧?”裴邵皱着眉头,道:“石勒、石超、赵固屯兵河北,并未跟着去河东。”

  “我闻匈奴建制之后,置禁兵。”何伦说道:“此番攻关中,未必需要用到石勒等辈吧?”

  裴邵想了想,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刘汉已经不再是草台班子了。无论它的官员水平怎么样,至少置办齐备了,整个朝廷是可以运转的。

  或许,他们想靠自己的力量打下关中,而不是驱使外系降兵降将。

  “如此一来,河南其实挺危险的。”裴邵又道:“看似兵不少,实则一盘散沙,须得快速整备起来。”

  何伦一听,觉得裴邵话里有话,顿时认真看了他一眼,问道:“整备兵马,可得有个主心骨。今襄阳王范、刘王乔等人用事,却威望不足,号令不了幕府僚佐及军将,如之奈何?”

  “裴妃和嗣王不是来了么?”裴邵不再遮掩,直接说道。

  “但有人说他们为邵勋操控……”何伦低声道。

  “谁说的?”裴邵眼皮子一跳,问道。

  何伦笑了笑,道:“长史明知故问,何必欺负老实人呢?”

  说完,他又问道:“陈侯到哪了?”

  “鄄城。”裴邵说道。

  何伦点了点头,这和军中打探到的消息一致。

  “你还有多少人?”裴邵又问道。

  “还有七八千。”何伦说道:“有几个乞活帅带人跑了,没追。剩下的也不太稳,都准备等李使君前来呢。”

  等刺史李述前来,意思已经够明白了。

  李述是天子的人,投靠李述就是投靠天子。不,或许不该用“投靠”二字,天子乃天下共主,为他效力不是应该的?

  “王秉那边还好,兵众不下万人,他想把这支队伍拉走。但底下也是一团乱麻,很多豫兖之兵不愿去徐州。真要强行拉走,最多带走一半。”

  “刘洽部三千余人、骁骑军千余,倾向于王妃和嗣王。”

  何伦说完,静静看着裴邵。

  裴邵笑了笑,道:“人散掉了起码一半。襄阳王也没办法啊,没人听他的。剩下的这两万来人,也各有心思。我都不敢想象,一旦石勒攻来,谁能抵挡?”

  “石勒在忙着种地呢,一时半会来不了。”何伦说道:“再者,开春之时,便是胡人也有一堆事,马儿更是掉膘掉得厉害,不得养养?他现在也就只能派小股骑军袭扰,恶心下人罢了。”

  裴邵嗯了一声,暗道军中之事,他还真不太了解。关键时刻,还是得用这些兵家子啊。

  “听闻长史曾在琅琊王幕府为僚佐,不知建邺风物如何?”何伦问道。

  “哦?你也想南渡?”裴邵笑问道。

  “家里有人南渡了。”何伦说道:“我不走。”

  “有人走,有人留,本就寻常。若非司徒所征,我这会还在建邺呢。”裴邵说道:“琅琊王现在就是个空架子。”

  “怎么说?”

  “无兵、无钱、无粮。”裴邵沉吟了一会,道:“其上佐王导王茂弘终日奔波在外,拜访各地士族豪强。唔,你可别小看那些吴地豪强,有的虽然门第很低,甚至压根没有门第,但部曲庄客极多,动辄出兵一万、两万。琅琊王很注意拉拢他们,其实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何伦了然。

  听闻吴地有顾陆朱张四家,非常有名。

  琅琊王却与吴地门第较低的豪强来往,很明显有借助这些豪强与吴地旧族分庭抗礼的意思。

  当然,顾陆朱张四家也没有被冷落。官照做,日子照过,只不过要给周氏之类的新冒出头的吴地大族分润一点好处罢了。

  这典型的王家手段嘛,王衍最喜欢用这招了,王导看样子也精于此道。

  “其实,琅琊王对南渡的北人非常欢迎。”裴邵又道:“现在南渡的话,好处不少。等到将来去的人多了,可能就没这些好处了,甚至会受到打压。盖因无论是吴地新贵还是旧族,其实都不太喜欢看到太多北人南下,这是和他们抢食呢。现在还可忍受,将来难说。”

  何伦听完,只觉江东也挺复杂的。

  各种势力交织在一起,若非在那边做过官,真的理不清。

  而且,建邺幕府的军队支柱居然是义兴周氏之类的江南豪强,让人大跌眼镜。

  “这次琅琊王可能也派人来了。”裴邵压低了声音,说道。

  “在哪?”何伦惊讶道。

  “不知。”裴邵摇了摇头,道:“我也是收到一些老友的书信后,方知琅琊王派人前往琅琊国,搬取府中旧物。信中所言,语焉不详,这些人或另有使命,但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乱!真乱!”何伦感叹道。

  小小一个范县,现在竟然成了风眼。

  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了,无论主动还是被迫。

  坐了一会后,何伦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部伍中后,他看着手下的军队,微微有些忧心。

  这些人,绝大部分是乞活军改编而来的。

  司徒出镇之后,无力给他们置办太多装具,他们甚至还需要自己屯田解决一部分军粮。

  乞活军和他们未必是一条心啊,天天有人嚷嚷着要散伙。

  好在王妃、嗣王前来范县的消息传至后,人心安定了许多。

  大家都在等,等接下来的会面。

  他们这些司徒余孽,面临着被朝廷清算的风险,直如孤魂野鬼一般,迫切需要一个聚拢人心的主心骨。

  无论是谁,带他们活下去就行。

第345章 措手不及

  进入濮阳后,邵勋尽可能沿着黄河边的驿道走。不是他想看风景,而是想了解渡口。

  甚至于,他还乘坐小船渡河北上了一次,实地勘察北岸的地形,看看有无筑城的可能。

  筑城但不安置百姓,只驻军,纯粹的军事堡垒。

  堡垒所需的后勤物资由度支校尉遣人运送,一次送半年的。

  如果仓城足够大,储备一年的战争物资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军事堡垒可比汲郡、顿丘这种正儿八经的城池好使多了。

  老丈人从汲县传来消息:匈奴派出游骑在野外徘徊,践踏庄稼,四处破坏。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刘渊在世时,即便国中大将干了不少杀戮之事,但他一直是努力约束军纪的。但他死后,刘聪没多少约束军纪的兴趣,匈奴人打仗是越来越恶心,越来越百无禁忌了。

  践踏禾苗、堵塞沟渠、烧毁房屋这种事,是人干的吗?

  这么搞下去,汲郡也守不住。

  庾琛请求派点骑兵渡河,不然无法驱逐匈奴游骑。邵勋倒是想帮忙,但他手头骑兵有限,派少了是送人头,派多了又给不起——银枪军也需要一定数量的骑兵配属作战。

  不知道能不能联络刘琨。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包围了。

  随着河内仅存的三个县为匈奴攻取,上党太守羊综南奔,潞县令温峤撤回晋阳,被姨夫刘琨征为参军。

  因为庾敳之事,庾亮和温峤认识,关系不错。他曾在邵勋面前嗟叹过,说早知道就让太真继续在王衍幕府当祭酒了,搞什么历练?外放历练确实能长本事,结果回不来了。

  现在的晋阳,完全就是一个孤岛,除了能联系拓跋鲜卑外,信使来一次洛阳都要冒被捕获的风险。

  联系此人是有点困难的。

  说到底,人还是要靠自己啊在,指望别人是不靠谱的。

  从大河北岸查探回来后,邵勋得到了意外之喜:裴妃不让他再过河了,为此,允许他上马车“汇报机密”。

  “过鄄城后,一百二三十里至范县。”邵勋指着地图说道:“现在那边非常乱,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何伦、王秉、刘洽之辈,忠心肯定是忠心的,就是私心杂念很多。对他们,还是要争取为佳。”

  “忠心也要看人的。”裴妃说道:“司徒在时,三人自然忠心耿耿。司徒不在了,忠心就少很多了。”

  “司徒不在之后,我却忠心了许多。”邵勋说道。

  裴妃直接过滤掉邵勋暧昧的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他不再那么拘谨了,开始变得更富侵略性。

  裴妃知道,他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她其实也快忍不住了,但现在不是时候。

  “兖州的关键,还是诸郡士族,他们支持谁,谁就能站稳脚跟。”裴妃说道:“你连豫州都没吃下,何必又盯着兖州呢?鲁、梁、沛、谯等地,说反你反你,你没有半点办法。甚至就连南阳,如果乐氏反了,鲁阳关以南尽为敌土。那么大的胃口,不是好事。”

  “花奴说得是,以后不拈花惹草了,胃口小点也不错。”邵勋一本正经地说道。

  裴妃白了他一眼,将他毛手毛脚的手打掉,又道:“你有数就行。世家大族有自己的考量,一旦权力交到他们手上,发展起来会更快。昔年魏武杀边让,后方说反就反,大业差点毁于一旦。你出身比魏武还差,人家反的可能更高。杀士族时一定要慎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下辣手。有些人,宗王杀了没后果,王衍、荀藩杀了也没后果,哪怕他们没有一兵一卒。你拥兵数万,杀了却会有严重的后果,切记。”

  “我已经杀了荀藩之子和何家兄弟。”邵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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