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369节
“以后谨慎一点。”裴妃叹了口气,主动搂住邵勋,轻声道:“我们都靠着你呢。”
“那伱要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把关。”
“嗯。”
成了!邵勋喜形于色。旧账一笔勾销,以裴妃的大气,她以后不会再拿这些来说事,赚了,哈哈,赚了。
我才两个女人,却有了好几個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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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里的路,数日即到。
三月初三,范县西郊,出行的士民慌慌张张避往道路两侧。
在最后一通鼓响起后,充当先锋的一千二百名银枪军士卒从马车上取下铠甲、长枪、弓梢、弓弦,一一武装完毕。
随后,他们加快脚步,直接冲向了西门。
守门将卒其实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他现在的脑子很混乱,因为接到的命令自相矛盾。
有人让他坚守城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有人让他恭迎王妃和嗣王,不得阻拦。
还有人让他看着办……
找心腹商议了半天,最后也没个结论。
而今天是三月三,士民要出城踏青游玩,不可能大白天的还关着城门。
于是乎,他想到了个折衷的办法:城门开着,守门兵卒在城外列阵,他上前交涉。
对面来人已经离得很近了。
守门军校大踏步上前,清了清嗓子,道:“诸位——”
话还没说完,银枪军伍长季收当先冲了过来。
冲锋之时,背上的认旗哗啦啦作响,可见速度之快。
“你——”军校感觉有些不对劲。
“拿下!”季收大喝一声,长枪高举过顶,直刺而去。
军校有些惊讶,更有点恼怒,怎么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呢?
直到此时,他仍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动手,而就是这种犹豫,让他吃了大亏。
原本从上而下刺向喉咙的长枪,在他闪避之后,突然以更快的速度扎向腿部。
军校勉强撤步。
刺向脚面的长枪倏然止住。季收双手持枪,竖着枪杆往前一打,对方便跌跌撞撞退了几步——从头到尾,季收都没想杀他。
而就在军校踉踉跄跄后退时,长枪已破空而至,遥指着他,让他不敢再造次。
跟随军校而来的几人手持长枪欲战。
顷刻之间,两人手里的长枪被击落在地。
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长枪抵住喉咙——直到呼啸的风声停止时,这两人才发现闪烁着寒光的枪头已近在眼前。
五个人,一照面就被制服了,高下立分。
季收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
长枪在手,天下我有。
南征北战这几年,他见多了生死,看惯了在他们面前狼狈而逃的敌人。
没有人会是例外。
唯一让他感到烦恼的,或许就是骑兵了。
他是能打,匈奴骑兵敢下马与他厮杀的话,哪怕不穿铠甲,只用一杆长枪,他自信能轻易杀死对方好几个人,无奈人家不和他玩这个。
“看住他们。”季收拄枪站立于地,吩咐道。
军校默默看着他。
这个背插认旗的人,或许都谈不上真正的军官,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他长得也不好看,左手断了一根手指,脸上有道浅浅的刀疤。
身上的甲叶新旧不一,有明显的修补痕迹。
一只鞋开裂了,脚趾头似乎都要露出来。
浑身脏兮兮的,仿佛从尘土堆里爬出来的一样,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但他站在那里,眼神漠然,带着股藐视人命的味道。枪没有对着他,但就是让他不敢轻动。
“呼!”军校舒了口气,突然间释怀了。
己方这个样子,凭什么和人家打?
这种即便被万千匈奴骑兵包围都不会慌张的老兵,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对付的。
几人在这边站立着,另外一边,银枪军士卒直接冲散了守门兵卒,蜂拥入城。
甚至还有一股人,在向导的带领下,奔向了城北的一座营垒。
他们先是射了一通箭,将乱哄哄想要出营的驻军逼了回去,然后在营外列阵,等待下一步命令。
营垒驻军也摸不着头脑,干脆不出营了,就远远对峙着。
就这样,六千银枪军、七千辅兵(许昌世兵)很快将范县里里外外围了个遍。
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他们正在思考以怎样一种态度迎接王妃和嗣王呢,没想到对方如此果决,一上来就动手。
襄阳王司马范、司徒左长史刘畴、东海王主簿何遂措手不及,直接被逼在了府中。
何伦、刘洽等军将神色平静,给自己能控制的军校下令:各自归营,勿得喧哗。
驻扎在城东的王秉立刻拉着部队跑路。
但事发仓促,很多部伍没及时接到命令,整个营寨一片混乱。
就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一样,范县一下子乱了。
第346章 表态
范县,传闻为夏时顾国之地。
此时为东平国属县,唐时名寿张县,后世在梁山县境内。
兖州之乱时,曹操就剩鄄城、范、东阿三县未陷,前两者已经在东行的路上经过了,东阿则还在范县北边。
范县以东、以南,则是地域辽阔的大野泽。
此为上古九泽之一,至今犹存,远远望去,不似湖泊水泽,更像汪洋大海。
这样一个广阔的湿地,对东平、高平、济阴等地而言,弥足珍贵。即便是前年那个创世纪的大旱,依然能够保障一定的农业用水,不至于田地绝收。
整体而言,兖州是一个人口密集、富饶肥沃的地方。
魏武以之为基,攻伐天下。
到了国朝这会,苟晞依旧为被赶出兖州之事耿耿于怀——青州如何能跟兖州比?
三月初三傍晚时分,邵勋护卫着裴妃、司马毗宿于城外。
作为裴妃的兄长,裴邵揭下了悬券,亲自将妹妹、外甥迎入府中。
当天晚上,前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很快就将不大的宅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邵勋搬了张胡床过来,让裴妃坐下。
嗣王司马毗自己搬了张小绳椅,坐于裴妃身侧。
邵勋在二人身后,按剑侍立。
来的人很多,司徒、兖州牧、东海王三套幕府班子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司徒左长史潘滔、左司马冯嵩、从事中郎沈陵、王、杨瑁、军谘祭酒刘乔(对,就是那個曾打得司马越暴跳如雷的刘豫州)、参军邹捷、刘蔚、瞿庄、李兴、冠军夷、军谋掾眭迈、西曹掾光逸……
王府左长史刘畴、主簿何遂、裴遐、监军裴邈、中尉刘洽……
兖州牧幕府僚佐裴邵、程收等。
林林总总数十人,阵容之庞大,让人叹为观止。
而这,还是已经缩水后的规模了。
华轶、谢鲲、郭象、卞敦、阮孚、杨俊、雷思进、杜毗、颜含等人要么离府,要么病卒,已经不在此地了。
僚佐之外,还有军将、司马宗室。
邵勋在一旁看得甚是惊讶。
这么庞大的幕僚团,天子居然向外推,想要一个个清算,这是什么猪脑子?
在司马越幕府久了的人,或多或少都参与过针对天子及其宠臣的阴谋。这个时候,你就该大度一点,表示既往不咎,先把人和军队拉拢过来,把地盘吃下再说。
结果你要搞清算?简直笑死人。
人家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投靠你,到最后只能便宜其他野心家,比如琅琊王司马睿。
大晋有司马炽,中兴有望矣!
“遥想去年正旦,王府之中高朋满座,欢笑宴然。”裴妃扫视一圈后,道:“诸君皆有高才——”
“有人算无遗策,有参戎辅弼之勋。”
“有人谙熟兵法,有出军殄寇之绩。”
“有人心怀百姓,有活民庇人之功。”
“有人文采斐然,有弘扬教化之利。”
“有人洞明世事,有宣德镇抚之用。”
“我等孤儿寡母,短于智谋,阙于军略,更无人望,纵有先司徒遗泽,亦不敢驱使众位英才。”说到这里,裴妃拭了拭眼泪,道:“近年也,亢旱逾年,蝗灾遍地,以致仓廪空虚,黎元困乏。又有匈奴枭豺,狼子野心,窥伺中国。如此窘境,妾与嗣王恐有心无力,诸位还是自推英才,担纲大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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