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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372节

  周顗听闻,兖州各大士族基本都派人到场了,比司徒生前来的人还齐。

  诚然,死者为大,没人会跟死人过不去。但若没有陈侯率军前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从出席葬礼的人员来看,兖州士族估计也想看看陈侯这个名满洛阳的将领,能不能为他们顶住匈奴凌厉的攻势——不求完全挡住,但至少要比以前有所改善。

  北方的局势,正在外力和内因的相互作用下,不声不响地发挥着深刻的变化。

  ******

  三月底之时,消息一下子多了起来。

  寿春周馥依然在兜售他的迁都计划,并提到今年漕运可能有些困难,因为荆州遭受了战乱。

  此疏一出,人人侧目。

  琅琊王司马睿请罢周馥之职,双方还在打嘴炮,将来会不会动刀兵,谁都不敢说。至少,司马睿有很强烈的办了周馥的冲动。

  荆州方向,羊聃率军南下,再败王如,斩首三千。

  进抵襄阳城下后,因为久攻不克,营中发生军乱,羊聃仓皇逃窜,为王如所败,损失惨重。

  收拢残兵之后,一路退回新野,舔舐伤口。

  匈奴攒了数月,在河东囤积了一定数量的物资,终于没有耐心了,开始进攻。

  南阳王司马模遣大将赵染率军拒之。染军屯于蒲坂津,凭河而阻。

  另有一路开往潼关镇守。

  这两路人马,汇集了关中所有的能战之兵,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意图十分明显。

  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怕。

  司马模担心匈奴突入关中之后,群胡响应,局势瞬间糜烂。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战场放在外面,尽可能远离长安。

  更何况,蒲坂津、潼关两大锁钥之地不守,你还打什么仗?

  湘州那边还在打,形势不太妙,因为官府压根就没什么兵,只能临时召集。而临时拉起来的丁壮与巴蜀流民相比,可能还要略逊一筹,再加上士气上的差异,官军十分被动,已经让杜弢逼近长沙了。

  幽州王浚再一次深入参与鲜卑战事。

  三月牧草尚未返青,段部鲜卑就遭到慕容鲜卑突袭,损失惨重,不得不向王浚求救。

  浚率步骑数万东行,算是讲义气的。

  说起这个段部鲜卑,就注定无法避开六年前的长安之役。

  段部深度参与八王之乱,本来就陆陆续续战损了数千骑,长安再死五千,一下子元气大伤。

  要知道,能派来中原的并不是老弱病残,而是相对身强力壮之辈,几年内被干掉一万余人,对总人口不过十几万的段部鲜卑来说,是难以承受之痛。

  草原资源有限,部落仇杀不断。

  慕容氏、宇文氏见得段部显露颓势,如何不上前分食?

  这些年来,王浚其实一直在给段部输血,三四次派兵救援,损失了不少兵员和钱粮,让段部鲜卑堪堪维持到现在。

  但也只是稍挽颓势罢了。

  段部鲜卑不断丢失草场,损失牛羊和人丁,实力日益单薄。或许,要不了几年,他们就将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慕容鲜卑或宇文鲜卑——也许是拓跋鲜卑?

  邵勋看到这里时,感觉有些奇怪:“王夷甫将这些告诉我作甚?”

  “陈公有所不知,太尉曾经设想过,令王浚自幽州南下,陈公提兵北上,夹击石勒、石超等辈,收复冀州。”杨瑁说道:“然王幽州焦头烂额,疲于奔命,却已无力南下。”

  “王浚此人,离了鲜卑简直不知道怎么打仗。”邵勋嗤笑道:“以前鲜卑帮他打仗,现在他帮鲜卑打仗,真是一对好翁婿啊。”

  “王幽州也是没办法。他与慕容氏、宇文氏没有交情,失去段部鲜卑外援后,他拿不住河北,别说匈奴了,石勒他都打不过。”杨瑁摇头叹息道:“陈公可不能指望此人,他不行的。”

  “我不会那么蠢的。”邵勋说道:“杨公,兖州诸事,你可得费心了。嗣王督军兖州,名不正言不顺,尤需杨公支持。”

  “我这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杨瑁苦笑道:“天子真会同意吗?”

  “天子会同意的。”邵勋笑道:“因为洛阳朝堂上还是有聪明人,他们会发现,洛阳已经被顶在最前线了。关中战火将燃,一旦沦陷,洛阳情势更加危急,这个时候就更需要豫、兖、徐诸州支持。我总说‘相忍为国’,我忍了,天子也得忍忍嘛。他不想忍的话,会有人劝他忍。如此而已,杨公勿忧。”

  杨瑁再度苦笑。

  两次苦笑,原因却不一样,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能懂了。

  “徐州那边,陈公安排妥当了吗?”杨瑁问道。

  “徐州裴使君已表司隶校尉糜晃糜子恢为东海内史。”邵勋说道:“此事应无大碍。”

  司马越死后,糜晃彷徨无比。

  性格决定命运,他试图弥补邵勋、司马越之间的裂痕,到最后两头不落好。

  当然,邵勋其实对他没什么意见。

  徐州太远,他压根管不了,裴妃母子属意糜晃,他也没意见。

  原本的内史是太原王承,司马毗的老师之一。但王承已决定南渡建邺,位置就空出来了。

  糜氏是东海本地士族,门第不高。

  这些年,因为在洛阳步步高升的关系,糜氏在老家发展迅猛,很多百姓乃至豪强前来依附,实力大增。

  有家族势力支撑,再加上官职带来的便利,应该能与王氏分庭抗礼吧?

  其实邵勋更希望他能与王氏联合,共守东海国四郡,就是不知道行不行了。

  “明公,该走了。”蔡承从门外走了进来,禀报道。

  “好。”邵勋点了点头,然后又对杨瑁行了一礼,道:“杨公保重。我令唐剑屯于廪丘,一旦有变,须臾可至。”

  “劳陈公费心了。”杨瑁回了一礼。

  邵勋就此转身离去,踏上了归程。

第349章 忠于什么

  “裴廓、李恽无能,不能阻敌于国门之外,枉负朕意,要他们何用?”天下局势日益崩坏,天子阅览奏折,每每七窍生烟,于是干脆不上朝了,到华林园散心几天。

  不过,他终究放心不下朝政,着宫人把奏折搬来,他心情好些便批阅几份。

  有时候也会召集重臣至此问对,今天被喊来的是新近升任司空的荀藩、尚书令刘暾以及中护军荀崧。

  时已四月,算是初夏了,文武百官都换掉了青色官服,改穿朱红色官衣。这会聚在一起,也不说话,但以目示意。

  天子搁下御笔,走到一幅张挂起来的舆图前,看了许久后,突然问道:“若迁都寿春,该怎么走?”

  荀藩眼皮子一跳,道:“陛下,现在走不了了。”

  匈奴大举入侵关中,赵染守蒲坂津,一开始打得蛮好的,随后不知道是飘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向南阳王司马模求冯翊太守之职。

  对这种临阵邀赏的恶劣行为,司马模当然不能同意了。

  赵染大怒,直接率军投降匈奴,让人目瞪口呆。

  汉主刘聪闻讯大喜,以染为平西将军,着其率众南行,截断潼关守军粮道。

  关中的战争打成这个样子,让人始料未及。

  几乎与此同时,刘聪又遣呼延晏率步骑二三万人南下,牵制洛阳朝廷,不令其救援长安。

  天子气的就是这件事情。

  还不到三万匈奴兵,且其中鱼龙混杂,真匈奴未必有几个,浩浩荡荡南下洛阳,视大晋满朝文武于无物。禁军诸将却言兵少,请调凉州兵出击。凉州兵又以四年三来,长途跋涉,苦战连连为由,请发赏赐若干。

  没有人愿意痛痛快快为朝廷打仗了!

  司马炽知道,他真正生气的是这点。或者说,他害怕的也是这点。

  在以往,凉州兵二话不说,先上去猛冲猛打,将敌人击溃后,再行领赏——有没有另说。

  这才过去四年,凉州兵不过来了洛阳三次,就疲了吗?心中有怨气了吗?

  “调绢万匹,付予北宫纯。”生完气后,司马炽心底涌出股无力感,道:“着其屯于大夏门外,若有匈奴贼众而来,立击之。”

  “陛下,臣以为或可调邵勋西来,着其与北宫纯合兵一处,共击匈奴。”荀藩建议道。

  五千凉州兵有点少,若将银枪军也调过来,则把握大增,一定能把呼延晏打回去,免得他们再来毁坏河南诸县的庄稼。

  “邵勋?”司马炽一听,顿时冷笑。

  他霍然转身,走到御案前,翻找了一会,拿出几份奏疏,扔在案上,道:“荀卿不妨看看,这些事和邵勋脱不了干系。”

  荀藩瞄了一眼,心中了然。

  他虽然已经卸任尚书令,但在尚书台系统还有老关系,消息灵通得很。

  这几份奏疏,其中一份是兖州军民请以杨瑁为刺史的表状。

  这事荀藩也很愤怒,因为李述是他推荐的,结果先是在虎牢关被拦阻十余日,理由是有匈奴游骑南下,不太安全。至陈留时,路遇贼匪,吓得避往荥阳。

  前几日,李述写信给他,言辞恳切,语气哀求,说他不想当兖州刺史了。

  荀藩沉默了好久,最后只轻叹一声。

  邵勋终于也甩出这一手了。

  诚然,这种恶劣的先河并不是邵勋首开。但他开始这么搞,无疑加剧了这种恶劣的风气,对他其实也有坏处,只不过好处似乎更大一些,权衡利弊之下,最终走上了这条路。

  荀藩装模作样看完奏疏后,又拿起另外一份。

  这是请镇军将军司马毗都督兖州军事的奏疏。

  在荀藩看来,这完全是胡闹。

  都督是国家公器,岂能父死子继?况且司马毗年纪也太小了,不合适。

  看完这份后,还有两三份,但都是小事了,比如请置济阳郡,比如徐州裴盾表糜晃为东海内史等。

  荀藩放下最后一份奏疏后,说道:“陛下,眼下还得靠陈公维持漕运。在这件事上,他是有功的……”

  呃,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便如同火上浇油般,让司马炽愈发怒火中烧,只听他说道:“邵勋此人,薄有微功,便弄兵恃宠,不受文告,不服朝廷。朕本贵清净,不欲追究,然其变本加厉,为司马越余党索要官位,为东海孽息讨取名器,前番又有阻朕追贬东海为县王之举,所作所为,哪有点臣子的模样?”

  荀藩无语。

  若论与邵勋的仇怨,他可比天子多多了。长子道玄在长沙王乂幕府之时,便为邵勋所杀,你道我不恨?只是人不能仅凭感情用事,世道如此,有些委屈只能深埋心底,取舍、权衡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臣闻邵勋于陈郡练兵,拥缇骑以巡漕渠,建幢伍以御贼寇,夙夜忧勤,不敢懈怠。”刘暾上前说道:“前番荆州,破侯脱于堵阳,后至司州,败王桑于新郑。石勒攻荥阳,石超寇陈留,皆为截断漕运之毒谋,而邵勋化解之。以此观之,陈公实为国家之巨屏、陛下之爪士啊。”

  “你们——”司马炽看了眼荀藩,又看了看刘暾,心寒无比。

  即便司马越秉政之时,他俩也没有投靠过去,而是忠贞许国,心向天家。既如此,他就不明白了,在邵勋和司马越余党这件事上,为何就不能顺着朕的心意,驳斥邵勋、司马毗这些不要脸的东西,破坏他们的奸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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