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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384节

  “天子定受歹人蒙蔽。”虽然在天子的必杀名单上,潘滔还是小心地引导着节奏,不让人把矛头直接指向天子。

  “潘长史所言极是。”邵勋叹道:“昔年我在洛阳,观天子乃淳厚之人,此中必有奸人作梗。”

  众人听了,暗暗思索。

  “不过,此事我等不宜插手,须得朝中公卿出面。”潘滔又道。

  “长史言之有理。”邵勋笑道。

  “军司若允准,我可跑一趟洛阳。”

  “辛苦阳仲了。”

  二人一唱一和,很快确定了此事。

  司马毗看得有些迷糊,欲言又止。

  邵勋怎么当幕府军司了?还毫不客气地当众行使职权?

  很多人可能都忘了邵勋是禁军将领这回事,但赵、邓二位曾经和他说过,邵勋的本官是督牙门军——也就他出身低,如果是世家子,“督牙门军”瞬间变成“中护军”,此为统领除宿卫七军(驻城内)外所有驻防在京畿近郊的禁军的大将。

  以督牙门军(本官)、南中郎将(美官)的身份镇梁县,遵循的是三国以来的旧例,即在重要县份派将军出镇,如吕蒙(镇广德)、朱然(督山阴等五县),国朝成都王帐下亦有殄寇将军乔智明督林虑、共二县。

  梁县是洛南重镇,附近有广成关,邵勋镇梁县,按理来说和兖州没任何关系,他怎么来当军司(军师)了?

  军司这个职务,总揽军事全局,募兵、练兵、定策、指挥无所不包,另有军谘祭酒若干作为助手。

  他一来,整个幕府的军事全归他管了。

  阿娘为何这么做?司马毗又看了母亲一眼。

  裴妃没有任何表情。

  司马毗心中不是很舒服,联想到赵、邓二位最近的教导,微微有些失落。

  阿娘这是铁了心与陈公捆绑在一起了吗?当众聘其为军司,退路都没有了。

  “仆还有一事。”邵勋又对裴妃、司马毗行了一礼,说道。

  “军司请讲。”裴妃说道。

  邵勋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便有幕府小吏端着一個木盒走了进来。

  邵勋接过木盒打开,然后取出一个散发着臭气的干瘪头颅。

  司马毗一下子吐了。

  裴妃脸色不是很好看,但还算镇定。

  幕僚们则神色各异,但还维持住了体面,没有大惊小怪。

  “此为苟纯之首级。”邵勋说道:“苟氏兄弟入范县时,惊扰先司徒之寝园,砸断墓碑,损毁铭文,可谓罪恶滔天。”

  邵勋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究竟是砸墓碑这种事情恶劣,还是睡大嫂更恶劣,很难讲。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仆以为,当以此头颅祭祀,告慰幽壤之下的司徒。”邵勋说道。

  裴妃眼圈有些红。

  人是复杂的感情生物。她和司马越确实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夫妻,看到亡夫的墓碑被损毁,难过是肯定的。

  而在情绪激荡之时,她依然找准了重点,只听她说道:“军司所言极是。幕府僚佐,除必要留守之人外,当尽往范县,修缮寝园,告祭先夫。此事拖不得,尽快起行吧。”

  “诺。”幕僚们陆陆续续应道。

  聪明人都知道,这不是单纯的祭祀行为,而是集体政治表态。

  谁不去,谁就自绝于这个集体。

  一旦去了,身上的标签就被强化了,天子也会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太妃铁了心支持陈公,怎么说呢,在大家看来,不算坏的选择。

  特别是那些得罪过天子的人,更是极力支持,如果不想南渡建邺,他们是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司马毗下意识看向赵穆、邓攸。

  二人此时低头俯首,没有回应。

第361章 重臣们

  就在镇军将军幕府一行人抓紧时间去范县的时候,邵勋的奏疏已呈递至天子案头。

  天子、重臣看完之后,一时失声。

  就天子而言,愤怒是有的,但愤怒过后更多的是惶恐。

  荀藩叹了口气,怎么还有人不长记性呢?天子的话,能当真吗?一旦事败,天子是不可能认账的。

  司马越第一次出镇兖州之时,原徐州都督、竟陵王楙提议攻杀何伦,天子许之。

  这事其实就像当年长沙王司马乂,纠集一百多党羽突袭齐王冏,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算是规模大一点的刺杀行动。

  事情最终没成功。天子把一切罪责全推到了竟陵王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苟晞一把年纪了,还上这种鬼当,只能说利令智昏吧。

  王衍也来了,坐在一旁没说话。

  天子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几下,问道:“太尉为何一言不发?”

  “臣心忧国事,竟不知从何说起。”王衍回道。

  司马炽脸色不好看,语气僵硬地说道:“太尉老成谋国,定有所教。”

  王衍沉吟了下,道:“陛下,陈公此封奏疏,说了很多事。臣看完,只问陛下一句,万一陈公投匈奴,会怎样?”

  司马炽的脸唰得一下白了。

  荀藩、荀组、刘暾、郑豫等人也眉头大皱。

  王衍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匈奴向来厚遇降人。昔年刘元海极为看重陈公,赠以良弓,一时传为美谈。今陈公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威名赫赫,石勒、王弥、石超等人皆为其手下败将。陈公若举众而降,刘聪当喜出望外,或封其为郡王,委以权柄,都督河南数州军事等闲事也。陛下试想一下,若局势走到这一步,该如何脱困?”

  “邵勋帐下诸将,并非全是丧心病狂之徒。”司马炽强辩道。

  “确实。”王衍点了点头,又道:“但最善战的银枪军、义从军皆为其部曲,主家投谁,他们就跟着投谁。洛南亦有曰府兵者,其众数千,田园、屋宅、铠甲、器械皆为邵勋所赐,他们又有几个心向朝廷?邵勋把持牙门军多年,其人善抚军心,每年正旦都不辞辛劳,赏赐不断,抚慰有加,这些人里面又有几人还记得朝廷?”

  “再说禁军。”王衍继续说道:“邵勋数保洛阳,于军中威望极高,如果振臂一呼,变乱起于肘腋矣。陛下不妨想想,此等危局,可能破解?”

  司马炽被说得脸色煞白。

  堂堂天子,没有退路。

  跋扈臣子,跳到匈奴一边,高官厚禄照享。

  你拿他没办法啊,他有刘汉这条退路,一旦投过去,石勒等人说不定都要到他帐下听令。

  到了那时候,别的不说,朝廷多半是没了,众人都沦为阶下囚。

  “陛下,臣闻陈公手里有密诏?”刘暾突然说道。

  司马炽刚被王衍吓了一下,此时听到“密诏”二字,习惯性否认:“传闻谬矣。”

  “那便是苟晞矫诏?”刘暾追问道。

  司马炽语塞。

  “既是矫诏,那便罪无可赦。”刘暾说道:“或可传旨四海,遣人捉拿。”

  司马炽恨恨地看了刘暾一眼,没有反驳。

  苟晞大军覆灭,已然没有价值,死就死吧。

  反正不是第一回做这事了。

  刘暾与王衍对视一眼,又都撇开视线。

  大家不是不愿帮天子,问题是你得掂量掂量,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

  把局势搞坏,所有人的利益都要受损,这时候还愿意陪你玩,那是真的忠臣,只可惜忠臣没几个了。

  就连苟晞,也未必是忠臣。

  “邵勋——”天子安静了一会后,问道:“会进京吗?”

  “不会。”荀藩摇了摇头,说道。

  “或许会。”王衍说道。

  荀藩看了王衍一眼,这时候还吓唬天子作甚?

  司马越可以进京清洗朝堂,邵勋干不了这事。

  他若真干了,那就是天下公敌,面临四方讨伐,豫州、兖州守相们多半也会反对他。

  不过荀藩想着想着,也动摇了,万一邵勋不顾后果,来洛阳乱杀一通,见得事不可为之时投匈奴呢?

  他会不会投匈奴?荀藩思来想去,最后长叹一声,道:“陛下或可下诏安抚陈公。”

  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给苟晞密诏里的话并不是乱说的。

  “盗窃戈矛”不是事实吗?洛阳武库时不时调拨军械至梁县,有些甚至连他都不知道。

  他还天天偷朕的漕粮。

  离了朕,他能有今天这个局面吗?

  “如何個安抚法?”司马炽咬着牙说道。

  王衍恍若未见他的表情,道:“豫州都督王康上表请辞,今缺督军一员,或可委以此职。”

  司马炽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邵勋既非宗室,又非外戚,年不过二十四……国朝可有三十岁以下的都督、刺史?”

  众人闻言沉默。

  年龄确实是他最大的硬伤。别说二十四岁了,哪怕三十岁的都督、刺史都没见过,无论你立下过多少功劳,在选官之时,年龄这一条就否了。

  更别说仪容、风姿、出身等硬性条件了。

  坚持这些,其实也是为了维护规矩。你不断破例,损失的是朝廷的威望,虽然这种威望已然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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