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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391节

  “梁公真是悲天悯人。”邵勋感慨道。

  船只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停靠在一处小河湾内,船上众人分批下船。

  邵勋走在前头,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匈奴入寇甚急,梁公怕是难以实现他的壮志了。”

  “陈公来了!”

  “陈公!”

  “陈公在上,受仆一拜!”

  “今年丰收了,此皆仰赖陈公。”

  百姓们看到邵勋前来,在营正、队主们的带领下,纷纷拜倒。

  有小孩子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也被爷娘拉倒在地。

  原本充斥着笑声的原野顿时静了下来,唯余风吹粟浪的声音。

  傅畅看得面色一变。

  傅畅身后还有几人,多为皇甫氏、梁氏、傅氏年轻一辈的子弟,见了亦面面相觑。

  三百里间,村落连着村落,农田挨着农田,听闻有四万六千余家百姓、近十三万口人。

  这些百姓,只听令于陈公,是他铁得不能再铁的——国人?

  邵勋瞄了他们一眼,脚步不停,走入田野之中,拉起几人问话。

  营正、队主们围了过来,神色激动。

  傅畅远远看着。

  那一袭红袍在田野间穿行无阻,许多人自发地跟在他后面,争相说着什么。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百姓就拜倒在地。

  你可以笑那些百姓愚昧无知,但经历过人间地狱的他们,怕是只会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你。

  “世道。”胡毋辅之从另一条船上下来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彦国。”傅畅微笑回应。

  胡毋辅之已是许昌幕府西阁祭酒,他所在的另一条船上还有几位来自兖州的士人,此时同样大张着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一切。

  “昔魏武破黄巾,屯田积谷于许都,以制四方。”有人说道。

  “宣皇帝(司马懿)亦有故事。自钟离而南、横石以西,尽沘水四百余里,五里置一营,营六十人,且佃且守。”

  “听闻南顿那边亦有六千余家、二万口流民。”

  “何止。新蔡内史乐谟曾带顿丘居民及诸郡流民一万家南下,亦于南顿营田。”

  “这些流民今年丰收后,便算站稳脚跟了。明年再收一年,便有余粮。此为霸业之基也。”

  “少说两句吧,今上还在呢。”

  “我就说了又如何?你真以为苟晞是逆臣不成?陈公袭杀之,天子曰‘有功无罪’,呵呵。天子也拿陈公没办法了。”

  ……

  傅畅不想听那些人聒噪,快走几步,追上了邵勋。

  “世道,你觉得陈郡如何?”邵勋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问道。

  “大开眼界。”傅畅说道。

  “比之梁公如何?”

  “梁公现下不及君也。”

  “说实话,我很佩服梁公。”邵勋说道:“梁公是好人,心怀天下。若换个太平世道,必为能臣。”

  傅畅诧异道:“陈公是说,此等世道下,梁公便无法做出一番事?”

  “匈奴入寇,梁公怕是要奉诏勤王了吧?”邵勋问道。

  “竟有此事?”傅畅大惊。

  南阳只是粗安,此时万万离开不得,否则前功尽弃。天子真要诏梁公勤王?

  “是与不是,等等便知。”邵勋不咸不淡地说道。

  傅畅沉默不语,隐隐还有几丝愤怒和悲哀。

  “世道接下来要去南阳吧?”邵勋说道:“替我给梁公带句话。”

  “陈公请说。”

  “永康以来,地方多遭蹂躏,生灵屡遭汤火。夫不得耕,妇不得织,愁叹寻盈于道路,疮痍仅遍余乡闾。井邑多成灰烬,里闾变以邱墟。父母妻孥,不得相保,田园第宅,无以自安……”邵勋说道:“天子——真的能收拾这一切吗?”

  傅畅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后,见离他们最近之人尚在十步外,方才放下心来。

  陈公说话也太直白了!

  “关西士人,文武兼济。”邵勋又道:“恰我幕中乏人,梁公若有看重的后生晚辈,不妨引荐一二,定有重用。”

  傅畅默默记下了这些话,没给出什么回应。

  陈公这是在许好处呢,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做主的。

  不过,此行给他带来的冲击着实不小。

  这个邵全忠,颇类曹孟德啊。

  不声不响地在河南弄下了这么大的基业,让人刮目相看。

  看他在诸县受爱戴的程度,陈郡真的非常稳固了,陈公有个让所有方伯都羡慕不已的老巢。

  或许,神器有适,天命将移。

  即便不是邵全忠,也会是别的什么人——总之不是今上,经历了梁公被迫出镇宛城之事,傅畅实在很难对宫城里的那位生出多少好感。

  天下,大约真的变了。

  梁公很难接受这一点吧……

第368章 迟恐晚矣

  八月下旬以后,洛阳战事愈发激烈。

  匈奴人已经完全占领位于黄河南岸的湖、弘农、陕三县,并屯兵新安东,控制了函谷的东大门。

  历朝历代,函谷关的位置不太一样。

  秦函谷关在弘农县西南(今灵宝境内),古称桃林塞。

  春秋时晋侯使詹嘉处瑕守桃林之塞。

  这条路也不是一直都能走的。

  《三秦记》记载:“桃林塞在长安东四百里,若有军马经过,好行,则牧华山休息林下;恶行,则决河漫延,人马不得过矣。”

  可见各个时期地理条件不一样。在黄河河道变动之后,人们开辟新路,函谷关所镇之路渐渐荒芜,无人穿行,潼关应运而生——潼关既能挡住桃林塞旧路,又能截住新路,重新取代了函谷关的地位。

  在新安县东六十余里(今新安境内),还有汉函谷关旧址。

  汉函谷关其实没啥用,因为它只能守住新安道,而无法挡住宜阳道,关东大军西入关中,可以绕道洛水河谷,绕过汉函谷关,但绕不过秦函谷关。

  匈奴人此时屯兵之所便是汉函谷关。

  历史上北周在此筑城,曰“通洛城”,以逼齐。

  洛阳中军刚刚在此与匈奴人打了一仗,大败,损兵三千,余众溃入山中,躲避匈奴游骑捕杀。尤其是那些从新安县本地征来的丁壮,直接跑回家躲起来了,再不想为朝廷卖命。

  整个八月,匈奴都在此营建城池,看样子不想走了。

  “弘农这么一处鸟不拉屎的地方交给我,唉。”王弥登上涧水以东的坂道,居高临下眺望。

  他身边还跟着四人,分别是幕府长史张嵩、帐下督徐邈、外都督高梁以及牙门将王延——这个与国舅同名之人乃东莱王氏族人。

  听到自家主公嗟叹,张嵩上前一步,劝道:“弘农虽久历战乱,但到底是一块根基,今又得新安,便有四县之地。侍中当在此劝课农桑,操练兵马,伺机向南越崤山,取黾池。此县在手,大军南下之时,便有歇脚之处,或可缓图洛川之宜阳。”

  “宜阳虽止一县,但地域辽阔,抵得二三县之大,邵贼经营有年,户口众多,较为富庶,取之大利也。”

  “得宜阳之后,侍中不宜轻进洛阳,但溯洛水而上,取晋之上洛,以为后方。”

  “如此勠力经营数年,就站稳脚跟了。”

  张嵩侃侃而谈,说得王弥心情好转,便笑道:“此为君之隆中对耶?”

  张嵩尴尬而笑。

  他何德何能,敢自比诸葛孔明?王飞豹也没刘玄德的本事啊……

  不过,刘玄德蹉跎半生,大部分时候的本钱,可能还没王飞豹多呢。

  侍中的部众又恢复到了三万余人,其中不少是关中降兵。

  在这件事上,天子(刘聪)是非常厚道的。或许,他也存着制衡的心思吧。

  赵染、赵固、石超、石勒等辈,都不是省油的灯。

  哦,对了,还有曹嶷。他最近正在青州扩张地盘,稳固统治。

  对这个人,无论他还是王弥,都心情复杂。

  听闻曹嶷出征时,遇到士人隐居之所,严令军士不得骚扰,并遣人奉上礼品示好。

  消息传出去后,得到了一些人的赞扬。

  曹嶷是個有头脑的人,但王侍中宁愿他没头脑,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王侍中对曹嶷也没那么多嫉妒了。毕竟他被安排到了弘农,与青州相隔甚远,不太可能东还了。

  如此,不如结个善缘,毕竟曹嶷曾是侍中旧部,香火情分还是在的。

  “听闻邵勋开府了?”王弥看着远处荒凉的平原,问道。

  “以平东将军开府。”

  “黾池那边归谁管?”

  “河南尹刘默。”

  “不归邵贼管就好。”王弥松了口气,道:“先将函谷故关收拾起来再说吧,不然没法向朝廷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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