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401节
当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外面时,却见二百余步外,大群骑兵蜂拥而至,直直地冲了过来。
他傻了。
大地在震颤,当敌骑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大时,陆逐延反应了过来,嘶声喊道:“快!快上马迎敌!”
亲信们一哄而散,纷纷去找各自的牧人、牧奴,但好像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二百步的距离瞬息即至。
当陆逐延翻身上马,掣起角弓之时,一杆粗大的马槊已直奔他胸口而来。
他下意识伏在马背之上,躲过了这凶险的一击。但还没高兴多久,又一杆马槊从侧面袭来,直接将他挑起,重重地甩落地面。
“嘭!”陆逐延不甘地摔落地面。
从前胸到后背,一个狰狞的伤口已被鲜血染红,汩汩向外流淌着。
数百晋骑涌进了鲜卑人的营地,肆意冲杀,痛快地虐杀着在地面奔跑的敌人。
邵勋从后面奔了上来,角弓连连作响。
每射一两下,总有一人惨叫倒地。
蔡承紧紧护卫在他身侧,马刀连连挥砍,鲜血染红了地面。
“快,去收拢马匹,别让人带走了。”邵勋大声吩咐道。
“诺!”蔡承点了数人,让他们各自去传令。
这个营地大概有数千鲜卑,另有数量更多的——晋人奴隶?
被他们这五百骑一冲,整个都炸了开来,到处都是混乱的人流。
已经有人夺马逃跑了。
但更多的马还在放牧之中,或者被圈在临时围栏之内,这些马儿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不容有失。
很快,五百骑兜了一圈后,渐渐开始分流,以数十骑一股,直冲鲜卑人的牧马地、马厩、围栏。
有鲜卑人骑马逃跑,没人管他,爱走不走。
有人跪地乞降,也没人管他,在地上再跪会吧。
若有人想把马群带走,那是作死,不把你脑袋拧下来算我脾气好!
冲杀了好一会后,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银枪军甲士的身影。
邵勋松了一口气,这把稳了!
第377章 手段
人有——“好几百种”性别,马就三种。
公马、母马和太监马(骟马)。
马是群居动物,一个小马群中,基本就一只公马。
公马性子烈,吊事一堆,性成熟后,要么和别的公马打架,要么搞母马,就这点屁事。
马群有相对严格的等级制度。
头马是该马群中资历最老、最年长的母马——可能也是子孙最多的。
在草原上奔驰时,头马在前,其余马匹按体格大小分前后跟着,公马负责保护整个马群的安危。
这就是自然界,其实大多数动物都差不多。
一般而言,母马几乎不拿来骑乘,一是容易发情,二是要拿来养育后代。
公马也几乎不拿来骑乘,因为数量少。
大量骑乘的是去势的公马,性子相对温顺,又有力量、速度,还没太多逼事。
所以邵勋他们捕获的,绝大部分还是去势的公马,正常的母马、公马极少。
“吁——”套马的汉子快意驰骋,追逐着受惊逃跑的母马。
母马的子子孙孙们跟在后面,长声嘶喊,奋蹄疾走。
一方跑,一方追。
追着追着,马群慢慢停了下来,居然开始低头吃草。
骑手们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驱赶着,将马群带回。
“一、二、三……”蔡承带着一帮亲兵,默默点计着数字。
“刚才数到几来着?”
“忘了。”
“你除了吃饭,还会什么?”
“哦,我重数一遍。”
另外一边,匆匆赶来的银枪军甲士把俘虏赶得远远的。
俘虏们莫名其妙,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
“尔等自散吧。”
“滚得远远的,别再被我看见。”
“将军仁德,不愿杀俘,尔等就偷着乐吧。”
俘虏们遂一哄而散,包括数千晋人奴隶。
不是没有人想留下来从军,不过这会不可能带上他们,干脆全部打发了事。
而临走之前,还让他们把尸体都挖坑掩埋了。
总共击杀了一千五六百敌人,俘千余,趁乱夺马而走者一千五百余。
五千匈奴骑兵,就这么没了。
当然,其中大部分还能跑回去,但很显然已经退出了此次战斗。
到傍晚时分,收拢的马匹超过七千,加上原本的马骡,总数突破了一万五千,超过一人双马的配置,离一人三马还有点距离——其实不错了。
邵勋让人第一时间把马匹带到船队碇泊处。
突袭陆逐延的三千多步骑则利用他们的营地,监视山坂上成皋那边的动静。
方才肯定有溃骑跑去成皋通风报信了,那边已然有了准备。
单征会下山来进攻他们吗?不好说,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单征人多,还有城池守御,邵勋不准备去碰他。
他相信,如果单征头脑清醒的话,也不会放弃相对坚固的城池,把自己置于腹背受敌的窘境。
至于不走成皋、虎牢关,怎么到大伾山以东的荥阳去,办法还是有的……
十月初四,大伾山下一直风平浪静。
期间有过几批匈奴游骑前来查探,不过在看到已退到洛口,背靠船队,正面扎营的三千多步骑时,他们果断离去了。
当天傍晚,金正、王雀儿等人带着大部队抵达洛口。
匈奴人依然远远缀在后面,但看样子有点绝望,留不住他们啊。
老实说,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各种手段齐出,多多少少还是迟缓了银枪军的前进步伐的。但也只能是“迟缓”了,阻击则完全做不到。
匈奴人真正担任阻击任务的是镇西将军单征,他现在还在不断加固成皋,做誓死一战状。
傻帽!
邵勋轻笑一声,带着王雀儿、金正、王瑚、北宫纯等人来到了黄河岸边,指着前方一处半淹在水中的狭窄河滩,道:“这是纤夫走的路。”
大伾山北滨黄河,经过多年的淤积,山脚下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半泡在水中。
这条路,一直以来只有拉漕船的纤夫才能走,绝对通行不了大车。
正儿八经的路在山上,被虎牢关截断。
这条路真正能走,要到三百年后的隋朝了。随着这条路的出现,虎牢关完成了历史使命,新的汜水关应运而生。
气候、地理的变动,对人类战争史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前有秦函谷关的废弃,潼关的兴起。
隋唐时有虎牢关的衰落,汜水关的兴起。
到唐末五代那个小冰期,则有临渝关(山海关)滨海道的淤积成陆——在此之前,这条道路沼泽遍地,海水侵蚀。
“辎重车、偏厢车上船,走水路至下游荥阳段渡口上岸。”邵勋说道:“如果船上还有空地,就挤一些人上船。在荥阳登陆后,就地扎营屯驻。”
“其余人等,包括我,从这条道穿过去,抵达东面的大伾山尾闾。”
“金正,你领三千人,伐木打制攻城器械,作势要攻成皋。”
“待其余人都通过后,你再领人趁夜撤走。”
“放心,现在没几个贼人。他们多半以为我等要乘船撤走,追之无及,这会应该已派人通知下游,想办法阻截我军。”
“记住,白天一切照常,大事晚上再做。”
说完之后,他看向所有人,让他们慢慢消化。
金正、王雀儿等人是脑残粉,自然没有意见。
满昱习惯了服从命令。
北宫纯、王瑚等客将则对邵勋奇思妙想、神鬼莫测的手段敬畏有加,想了想后也同意了。
眼前这個人,指挥作战举重若轻,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他的。
易地而处,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这么好。
陆逐延若遇到他们,可能会败,但不一定死,但遇到邵勋,真死得不冤。
“既无意见,那就行动吧。”邵勋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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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匈奴突入高平已过去十天了,豫州大地也进入到了风声鹤唳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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