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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486节

  “也罢,有天子诏书在手,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纪瞻叹了口气,说道:“就是邵勋此贼太过嚣张跋扈,惹人生厌,真想看他跌落神坛。”

  王导呵呵一笑。

  纪瞻又看向他,问道:“邵勋当初也得罪过茂弘你吧?”

  “谈不上得罪,都是忠于王事罢了。”王导摇头失笑,道。

  十年前,他谋求徐州刺史之职。恰好裴盾也想当徐州刺史,多方活动,邵勋作为裴氏走狗,一度让他有些厌恶,随手给他下了几个绊子。

  谈不上刻意针对,随手为之罢了。若真特意对付他,邵勋早死了。

  十年过后,确实有那么一丝悔意。

  若当年真下死手,裴妃、裴盾都保不住邵勋,他即便侥幸逃脱,也只有流亡一条路。

  在那会当流民帅或贼匪,是不可能成事的。

  可惜了。

  “玄亮怎在树后呆立?走,服散去。”刁协听了半晌,却被一醉汉盯上了,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刁协,笑道:“难得茂弘请客,可不能放过。”

  刁协无奈,只能跟随而去。

  王导、纪瞻远远看了二人一眼,都没说什么。

  幕府难得聚会游艺一次,由得大家放纵了。

  再者,不拘礼法乃士人天性。

  昔年阮籍与邻居不相识,甚至从来没见过面,听说他死后,直接跑去哭丧,尽哀而去。

  又因为步兵校尉的官厨多美酒,于是千方百计求得此职,狂饮滥喝,不问世事。

  等到母亲快死了,还天天出去与人下棋,居丧期间喝酒吃肉,披头散发,箕踞坐床,愣是一声不哭,然后又突然吐血。

  阮籍之风传扬开来,有人批评他“风俗淫僻,耻尚失所”,但学习他的人更多。

  究其根本,从阮籍者多为扬名耳。

  士人太多了,要想做官,先得出名,而为了出名,则无所不用其极——臭名声也是名声,更何况某些标新立异的行为并不算什么臭名声。

  而如果说阮籍是真性情的话,后来者则未必。

  只不过时间长了,就形成了风气,仿佛不这么做就不是士人了。

  王导前阵子拜访阮孚,孚居然穿着亵衣与他见面,对此只能苦笑连连。

  就这样了,江东这个摊子还得靠他们撑着呢。

  刁协被阮孚揪过去后,熟练地服起散来。

  片刻之后,顿感飘飘欲仙,浑身舒畅。

  有舞姬行至面前,刁协眼色迷离,大叫道:“你可是王国舅府上之荆氏?”

  “你是荆氏!真是荆氏!快,快过来,随我回府。”刁协摇摇晃晃起身,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玄亮看错了,那是宋祎。”阮孚努力睁大眼睛,双手在空中狂舞。

  突然之间又大哭起来,道:“宋祎啊,你怎能被那个粗鄙武夫锁在家中?”

  刁协亦哭。

  哭着哭着,面前突然出现了邵勋的身影:他带着一队士兵,手里提着长沙王的头颅,冷笑不已。

  “杀贼!”刁协一拳击出。

  正给他上酒的婢女应声而倒。

  其他人见了,哈哈大笑,笑完又各自干各自的事。

  酒席宴会之间,出格的事情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纪瞻看不下去了,朝王导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刁协身侧,挥手招来两名仆役,将刁协架起。

  服散的刁协浑身燥热,早就不着一物,被仆役架走之时,小鸡吊在那里,一晃一晃。

  谢鲲见了拍桌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然后用他那牙齿漏风的嘴吹起口哨来,一边吹,一边笑道:“玄亮啊,勿忧也。异日北进中原,定将荆、宋二女抢来。只是——你能御此神女乎?”

  此言一出,有人笑得嘴里的酒都喷出来了。

  “玄亮苦也。”有人笑道。

  “玄亮之苦非多,范阳、成都二王苦多。”

  “哈哈!”

  猥琐的笑声此起彼伏,通达之风大盛,几又回到太康盛世年华。

  唔,此时的江东难道不是盛世?太盛世了啊!

  有丝竹,有美人,有酒肉,什么都有。

  闲来无事,悠游山水,吟诗作赋;或者练练书法,习习棋艺;至不济也可关起门来在家喝酒。

  邵勋那傻鸟,和匈奴人拼来拼去,拼得满身金创,又何苦来哉?

  待你们拼得两败俱伤,我等奉诏北伐,一举收复河南、河北,将天下拨乱反正,重回煌煌大道。

  妙哉!

  “速速收拾一下。”纪瞻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婢女,叹了口气,吩咐道。

  仆役们又把婢女抬走,再把倾覆于地的案几摆正,仔细清理了一番。

  纪瞻默默走了回去。

  他不服散。

  为人也比较板正,见客必正容,闲来无事时主要练习书法、弹琴下棋,或者出外游览,于月下松泉之间小憩。

  江东幕府群魔乱舞,他是知道的,但没有办法。

  这就是士人。

  士人也分很多派。

  像刁协、阮孚、谢鲲之辈,清醒时也不是不能做事,有时候还做得不错,他们还是有用处的。

  总不能像邵勋那样,提拔粗鄙无文的杀伐武夫来当官吧?在这件事上,他有些动摇,认为天下大乱之际,或许需要提拔一些兵家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邵勋如此激烈行事,有点过了,他不喜欢。

  其实,如果邵勋愿意投效琅琊王,纪瞻愿意出面作保,给予高官厚禄,只是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看到刁协、阮孚、谢鲲了么?

  人家对荆氏、宋祎念念不忘,以为“神女”,又对邵勋纳成都、范阳二王之妃嫉妒不已,邵勋若来投,什么下场?

  周玘才刚死不久!

  义兴周氏三定江南,部曲逾万,屡战屡胜,这样的家势还被排挤呢。邵勋若来,北人对他嫉恨,南人认为他是“伧子”,本身又是兵家子出身,下场绝对比周玘还差。

  而既然不能投效,那就是敌人了。

  将来若有机会,还是得将他除去。尤其是天使密陈邵勋跋扈之事,琅琊王颇为愤慨,若非时机不对,早就提兵北上,诛此国贼了。

  堂堂天子,竟然被人欺辱到这個地步,即便纪瞻不是特别赞同北伐,也心中愤恨——当然,这可能只是天使的一面之词,但谁在乎真假呢?

  世道如此,没有真假,没有对错,只有胜败。

  况且,邵勋的野心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除掉他不会错的。

  现在唯一的障碍,大概就是江东内部意见不统一了。

  好在还有时间。

  刘汉不是那么容易平灭的,邵勋还有得与他们耗呢……

第455章 来人

  从洛阳以南向北的道路,素来没太多人,但这一次来了许多。

  宛城幕府帐下督羊聃带了足足五千兵北上。

  这个数目是协商后的结果。

  理论上来说,这些兵是南阳、顺阳、新野三郡国豪族的庄客部曲,这时节正在地里务农,忙活自己的家事。但主家一声令下,还是被征集起来了。

  这一家出五百人,那一家出三百丁,最后凑了五千左右的兵马,带上器械,拉着大车,一路北上。

  看得出来,这些兵有点野了。

  过路之时,扰民之举十分频繁。

  这倒不是羊聃故意,事实上他严申了军纪,并斩了一些人,但并没有起到很有效的震慑作用,因为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羊聃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斩了,最后还不是挑几个倒霉鬼出来枭首示众?

  当然,主观约束和不约束,差别还是很大的。

  但斩首的威胁下,这支部队大体还算老实地抵达了广成泽,拉上一批物资后,护卫着惠皇后羊氏北上洛阳。

  这并不是邵勋的意思,很显然是羊献容自作主张。

  六月中,大军抵达金谷园外,与组建完毕的忠武军毗邻,一起操练。

  忠武军已恢复到三千多人。

  与羊聃的部队一样,他们都是亦农亦兵的角色,即平时务农,闲时操练,战时出征。

  这样的兵,成本很低,唯一的开支就是农闲操练时的粮食支出,另外还有武器的一次性开销。

  相对应的,这种部队你也别指望有多少战斗力。

  邵氏军政集团中,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部队,唯一的好处是不需要养。

  与羊聃手下那些经历过十余次阵仗的部队相比,新组建的忠武军可就是老实孩子了。

  他们以甘城四坞堡丁为主,虽然也被征发过几次,但真的没什么战争经验,大部分时候就是老实种地的农民罢了。

  被拉进忠武军为兵,他们其实是不太乐意的,毕竟这支部队没有钱粮发放。

  数日相处下来,双方斗殴事件不断,大部分是南阳兵欺负忠武军的宜阳兵,直到羊聃遣人抓捕了十余名“斗殴积极分子”之后才算告一段落。

  真正让局面得到控制的是六月初五邵勋的抵达。

  他带着银枪右营六千军士抵达金谷园外。

  第十一至十四幢两千多名士兵上过不止一次战场,还打过强度非常高的遮马堤之战,当全副武装的他们站在南阳兵面前时,气氛一下子就和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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