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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07节

  天子会把精兵强将交给河内王,但绝不会交给中山王,毕竟亲疏有别。

  说起来,这事也和邵勋有关啊。

  他太能折腾了,生生逼得一个控弦二十万的大国为之转向,仅此一点,就足以自傲了吧。

  但这事对河北可不太妙啊。

  从今往后,即便天子愿意发兵支援河北,多半也只有偏师,而不是主力大军。

  “送去的财货,都收了吗?”石勒又问道。

  “收了,没有一人退回。”刁膺说道。

  石勒嗯了一声。

  收就好,哪怕不一定用心替他说话,总比拒之门外要强。

  以后卖点惨,说几句软话,说不定还能骗一点朝廷大军过来增援。毕竟,天子也不想看到河北尽皆沦于邵勋之手吧?

  “孟孙……”石勒稍移几步,走到张宾身前,低声道:“若邵勋顺白沟北上,如何拒之。”

  张宾沉默许久,道:“经营广平、巨鹿、赵郡、中山。背靠并州,为朝廷藩屏。”

  石勒也沉默了许久,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到了最后,突然洒脱一笑,道:“想当年最惨时不过十八骑,而今拥步骑数万,已是赚了。征战一途,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哈哈,小事。”

  “大王英明。”这次张宾是真心实意称赞。

  拥有百折不挠的意志,是成大事者的必备品质。

  就这一点来说,大胡比平阳朝廷的天子公卿们强许多。

  如果没有邵勋作梗,他或许有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但现在没有了,或者说希望很渺茫了。可即便如此,大胡仍然没有灰心丧气,而是收拾心情,默默等待机会。只此一点,就不枉自己跟他。

  走一步看一步吧。

  ******

  梁国睢阳城头,内史庾琛默默看着绕城而过的军士。

  敌骑陆续撤了,快速消失在远方的天际边。

  临走之前,他们四处放火,烧毁了大量房屋,堵塞了沟渠、水井。

  最可惜的是今年刚移栽的桑树,近乎毁于一旦。

  庾琛心中有些愤怒,既有对匈奴人不干人事的愤怒,也有对兖东、豫东地区没有坚壁清野的愤怒。

  田里的粮食被匈奴轻易收割,转化为他们的资粮,助其四处出击,烧杀抢掠。

  今年被他们闹了这么一遭,却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精力和代价来恢复。

  他又回头看了看城内,满满当当都是人,几无立锥之地。

  这個情形让他触目惊心,如果爆发一场瘟疫,包括他在内,可能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听闻有些地方已经如此了,染病的人直接被赶出城池、坞堡、庄园之外,任其自生自灭,但依然有不少人死去。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当年为汲郡守时的旧事。

  反复袭扰破坏之下,夫不得耕,妇不得织,越打越弱,最终坚持不下去。

  即便你最终把他们赶走,并斩获了一批人头,最后算算总账,还是亏得一塌糊涂。

  庾琛抬眼望向北方,空旷无比的原野之中,一队骑士被匈奴围住夹射。

  骑士每要冲锋,匈奴人立刻四散而去,在空旷的野地里高速撤退,一边跑,一边回首射箭。

  骑士不追了,匈奴人又兜回来,继续射箭。

  骑士再追,匈奴再逃,然后还迂回包抄。

  骑士想要将匈奴引到有树林、河流的复杂地形,匈奴人就停下脚步,两相对峙。

  到了最后,骑士只能撤入一个庄园内暂避锋芒。

  庾琛看得目不转睛。

  这些场景其实在河北非常常见,当年他手下的冲击骑兵就是这样被一点点耗死的。

  要对付他们,还是得突然袭击,打击其营地,或者用后勤拖死他们。

  遐想间,匈奴人慢慢收拢部伍,向东退去,消失在了旷野中。

  睢阳县外的场景只是一个缩影。

  虽然石勒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但得知枋头筑城完毕之后,赵鹿、孔豚二人明白,再抢下去没有意义了。

  虽然军中粮草尚可支一两个月,但野地里已经无法得到新的粮食补充了,再打下去,粮草一天比一天少,最终还是要走。

  于是,他们分遣信使至各地,下令诸部快速收拢

  十月十三日,匈奴骑兵几乎完全退出济阴,最后一支部队途经单父休整时,被坞堡帅告密,义从军追击而至,斩首三百余级。

  十月十七日,郗鉴率数百骑突袭任城,毁灭一座营地,杀留守步军七百余人。

  二十日,大军全数退至东平境内,孔豚于大野泽设伏,利用晋军追击心切的想法,歼灭自泰山、鲁国赶来的世家骑兵三百余及义从军先锋骑兵两百。

  二十一日,义从军主力追至东平陆,一个冲锋击破断后的匈奴骑兵,斩首五百。

  ……

  双方打打停停,一直持续到十月底,匈奴人遗弃了大量辎重,呼啸着冲回了济北,绕道青州而回。

  济北侯荀畯趁机截击,俘斩匈奴骑兵四百余。

  而在东平,曹嶷调拨过来的三千步卒,以及沿途抓获的兖州丁壮四千人,绝望之下向赶来的高平府兵投降。

  战事至此平息了下来。

  虽没有数万大军阵列野战的壮观场面,但正面、侧翼、后方三大战场,依然打得血腥无比。

  双方统帅、大将都在水平线以上,努力遵循“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原则,一方发挥厚重如山的步兵优势,一方发挥机动灵活的骑兵优势,打到最后,完全是靠谁能扛罢了。

  没有任何花巧,也没有任何智商突然暴跌导致的昏招,完全是硬碰硬的男人间的战斗。

  就在匈奴骑兵撤走之后,河南大地降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雪。

  大雪纷飞而下,落在坞堡上,落在田地里,落在森林中……

  一切战争的痕迹似乎都被掩盖了。

  但枋头城外,双方战死的近两万将士仍然在向每一个人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残酷。

  大河以南,无数被毁灭的桑林、沟渠、房屋,明白无误地昭示着战争的创伤。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如果说之前陈公还想喘息个两年的话,但在河北筑城之后,他已经难以停下战争的脚步。

  这一次,可能要换他来进攻了。

第475章 东燕

  十月底的时候,枋头以北的石勒大军陆续撤退。

  步兵带着辎重先行。

  骑兵伏于后,看看能不能骗晋军出城追击,将其围歼。

  结果直到最后,晋军也没有出动大队人马。

  留守的数百义从军出城前行了一段,发现前方及左右皆有大队敌骑涌来后,立刻飞奔回了城池。

  随后双方形成了默契,互不干扰,彻底脱离了接触。

  十一月初一,邵勋在枋头北城接见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你是共县邢纬?”邵勋看着眼前之人,思索一番后,脱口而出。

  其实他已经忘记这个人了。不过蔡承提供了一份今日前来拜访的人员名单,看到籍贯、名字之后,五年前的旧事再度浮起。

  野马冈之战前,他率大军自汲郡北上。当其时也,有不少河北士人豪强送来给养,他召见了一些人,其中就有刑纬。

  “正是。陈公好记性。”刑纬高兴地说道。

  “一别经年,还能见到诸位英豪,心中实在快慰。”邵勋引领众人进了衙署。

  “当年接到消息太晚了,未能随庾府君南下,引为恨事。”刑纬不住地唉声叹气。

  其他人见状,亦纷纷哀叹。

  邵勋笑而不语。

  这些士族豪强没有南撤的原因很复杂,并不是他们所说的没来得及。

  可能因为舍不得家业。

  可能因为庾琛被压缩到了只剩郡城周边,无力联络。

  也可能因为他们单纯不看好河南的政权,毕竟匈奴一方拥有海量的骑兵,河南一方就没几个骑兵,只能被动挨打。

  总之非常复杂,没那么简单。

  但公允地说,这些人也不是死心塌地跟着匈奴的,大部分都是迫于形势罢了,少部分人是想博取富贵——随着时间推移,后者会越来越多,前者越来越少。

  枋头攻防战,如此大的动静,至少汲、魏、顿丘等地的大家族颇为关注,不断打探消息。到了今日,局势豁然开朗,一些人就迫不及待赶过来私下勾兑了——这会来的算是第一批,也是对重归大晋之事最积极的一批。

  “家中情形如何?”邵勋招呼众人坐下,亲切地问道。

  “回陈公,汲郡落入石勒之手后,需索甚多,苦不堪言。”刑纬叹道。

  “我等还要送质子、纳钱粮、出丁壮,实在太苦了。”

  “有时候贼人还过来抢掠女子、财货,石勒不能制。”

  “是啊,小兵靠抢,大将靠勒索,前阵子我家就不得不送了两位女子。”

  众人或面露愁容,或面露怒容,控诉不休,仿佛与匈奴不共戴天似的。

  邵勋含笑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好像真的认可他们一样。

  当然,乱世之中,多的是这样的人,无需过多苛责。

  易地而处,如果邵勋是河北一坞堡帅,为了自保,也免不了这么做。

  有些事,难得糊涂,况且现在还需要拉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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