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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639节

  幕府将佐那漏洞百出的谎言为什么能有效果?夫君爱听啊,如之奈何!

  窸窸窣窣了好一会,王浚终于盥洗完毕。

  崔氏上前挽住他的手,往膳厅而去,路上说道:“台产昨日也来求见,比时夫君酣醉未醒,妾便让他回去了。”

  “哦?他来什么事?”王浚问道。

  “请调粮秣。”

  王浚仔细想了想,这才记起。原来有将领请求陈兵易水,防备外敌。

  至于外敌是谁,可能是匈奴,也可以是邵勋。

  当然还有人请求趁着石勒大败的良机,南下夺取常山、中山、高阳、河间、章武以及王浚的封国博陵,与邵勋争夺冀州。

  你别说,这第二条建议还挺合老王胃口,且很多人赞成,唯有女婿枣嵩枣台产反对。他认为幽州当固守易水,不要参与匈奴、邵勋的争斗,局外中立即可。

  “台产往日所言,多合我意,怎么去了一趟邺城,说话愈发不中听了。”王浚有些不高兴,说道:“邵勋此人也是嚣张跋扈,取了邺城,就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想当年,还是老夫第一个拿下邺城,赶跑司马颖。若无我,司马越亦不得胜,他邵勋更出不了头,真真是恩将仇报。”

  崔氏捂嘴轻笑,摇了摇王浚的臂膀,道:“眼下不正是取冀州的良机么?”

  王浚先是自矜地一笑,然后又皱起眉头。

  要取冀州,你得有兵。乌桓女婿苏恕延投了匈奴,鲜卑女婿段务勿尘的部众和他闹翻了,眼下就只能招些杂胡,战斗力不行,破事还一大堆,非常麻烦。

  “没兵啊。”王浚叹道。

  二人已来到膳厅,仆婢们端上来了早饭。

  “夫君据幽都骁悍之国,跨全燕突骑之乡,何言无兵?”崔氏说道。

  王浚闻言,很是高兴。

  妻子年齿尚轻,但内秀于心,与那些蠢笨妇人可不一样。

  这辈子先后娶了四个妻子,也就这个最称心了,无他,聪慧!

  “何须动用幽都之兵?”王浚自得地一笑,道:“那些命比野草还贱的鲜卑人,同样可为我驱使。”

  崔氏递过了两个餐碟,皆装有蒸饼。

  王浚接过,咬了一口,甜香四溢,顿时赞不绝口:还是贤妻知我!

  他喜欢吃发酵过的甜蒸饼。

  为此,妻子遣人回老家,请来了精于此道的庖人厨子,专门为他做开花十字蒸饼。

  又知他喜食甜饼,于是在饼内塞入他非常喜欢的胡桃瓤、干枣。

  这个女人,可真会伺候人,有她打理家业,无忧矣。

  吃完一个胡桃瓤馅的蒸饼后,王浚端起茶汤,漱了漱口,道:“我若遣人至代郡,以钱财相诱,拓跋鲜卑也不敢不来。”

  “胡酋皆被夫君玩弄于鼓掌之中。”崔氏用崇拜的目光看向王浚,说道。

  “哈哈。”王浚心花怒放,道:“以前觉得拓跋鲜卑不顺眼,现在看来,比段务勿尘那帮人好多了。”

  上次召女婿出兵,不肯。于是他花钱雇来了曾经的敌人、现在还占着代郡的拓跋鲜卑,进攻段部鲜卑,结果居然吃了败仗。但即便如此,王浚还是觉得拓跋鲜卑不错,代郡就赏给他们了,以后还能驱使。

  这次如果再去请拓跋鲜卑,许以财货、女子,人家必然出兵,这就是一支可用之兵。

  有此兵在,邵勋怕是要望风而逃。

  反正,王浚没见过能在鲜卑轻重骑兵面前不崩溃的人,无论步骑。

  “夫君若有志冀州,此番便是良机了。”崔氏又递过一个髓饼,说道。

  此饼精选北平优质黄牛骨髓,又采集白山之蜜,用范阳上等精面和之,厚四五分、广七八寸,于胡饼炉中烤熟。饼肥美,可经久,入口酥脆鲜香,一直是上等人家才能享用的好货。

  王浚唔了一声,旋又看了眼妻子。

  崔氏正为他冲泡酸枣麨(chǎo)。

  这是她亲手制作的,采集红软酸枣,暴晒晾干,于大釜中煮之,水仅自淹。一沸即滤出,于盆中研磨,然后用生布绞出浓汁,剩下的均匀涂在盘子上,在盛夏烈日中暴晒,干燥后收取,再散为粉末。

  也有将其制成方块状的,使用时切一角下来,投入水中摇晃搅拌,便是一碗酸枣浆。远行时可带一部分在身边,提神醒脑,酸甜可人,是难得的旅途饮料。

  崔氏聚精会神,十分用心。

  王浚暗暗点头,贤妻怎么可能害我呢?

  离了我,她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说,跟着我有什么坏处?

  唉,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最近总有人说清河崔氏的人来幽州拜访,盘桓许久不走,自家亲戚来往,你们聒噪个什么劲!

  倒是范阳卢氏的人四处活动,操练部曲不辍,有些可疑。

  如果南下攻打冀州,或许可以让他们当先锋,以明其志。若不从,便是有异心,当除之。

  至于邵勋会不会不满?呵呵,幽燕铁骑一冲,司马颖挡不住,刘伯根挡不住,汲桑挡不住,石勒挡不住,邵勋也挡不住。

  唔,博陵崔氏那边也该派人提点一下了。是不是昏了头,居然投降邵勋?

  非得教训他们一下不可!

  高高兴兴吃完早餐后,王浚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这个肚子,怕是有几十斤重了,不比当年喽。

  就在此时,有仆役来报:长史枣嵩求见。

第595章 驱虎吞狼

  王浚将枣嵩引到了书房。

  房中有一玉床,长与眠床相仿,王浚坐了下,觉得累,便偃卧其上,道:“台产,听闻你收了个玳瑁床,如何?”

  枣嵩也不害怕,只笑道:“不如此玉床。”

  王浚高兴地笑了起来,道:“以后收敛点,别什么人的东西都收。”

  枣嵩连连应是。

  他这个妇翁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十余年来,天下大乱,不乏有识之士认为晋祚将终,新主将应运而生。

  在这个背景下,曾经威震河北的王浚也起了心思。

  汉代有个谶纬:“代汉者,当涂高也。”

  说实话,这谶纬之语模棱两可、含糊不清,怎么解似乎都有理,又似乎都在扯淡。

  汉末时有女巫对李傕解释了一下。

  “涂”同“途”,“途高”就是路上高处的意思,即“阙”。而“傕”又同“阙”,所以这句谶纬就应在你身上了——真就是强行解释。

  李傕知道自己的实力、名气都差得远呢,当耳旁风过去了。

  不过,有人比李傕离谱。徐州土豪阙宣听闻,大喜起兵,纠集了数千人,自称天子,后被陶谦剿灭。

  阙宣因谶纬起兵之事被袁术知道了,他一琢磨,如果“涂”通“途”,那么“吾字公路,正应其谶”!

  到了曹丕那会,许芝又解释了一下。

  宫殿前的门阙,有时候被称为“象魏”,这句谶纬就应在以魏代汉上。

  而到了司马昭那会,又发明出了新解法。

  时有方士进言,“途高”说的是道路上最高的人,那一定是骑着马的人啊,“司马”就是涂高。曹魏是伪朝,司马当代汉!

  王浚之父王沈字“处道”,应了“当涂”二字,于是王浚就起了念头,召集亲信幕僚门客商议。

  老实说,他这個解释太离谱了,纯粹就是自己起了不臣之心,强行附会罢了。

  寓居幽州的前渤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幕府掾高柔等人纷纷劝谏,王浚大怒,杀之。

  再问燕国名士霍原谶纬之事,原不答。王浚再怒,杀之并悬首示众。

  从事中郎韩咸说慕容廆安置流民、礼遇士人,干得很不错,名望越来越大,以此劝谏。王浚又怒,复杀之。

  所以,你觉得幽州幕府风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忠直之士都死了啊,谁敢说真话?可不得顺着王浚?他爱听什么,糊弄他就是了,免得遭遇横祸。

  冀州被匈奴占据后,一些士人不愿意仕胡,去河南又不是很乐意,于是很多人举家跑来了幽州,一看王浚这样子,干脆投奔平州刺史崔毖甚至慕容鲜卑去了。

  上下全在糊弄王浚,人心不再,部属叛离,一踹就会倒,便如当年的袁术。

  卢志敢向邵勋打包票,说早晚让你入幽州,不是没原因的。

  枣嵩深知妇翁禀性,平日里尽捡好听的话说,让妇翁高兴不已,委以重任。

  枣嵩也懒得干什么事了,没意义,于是专门捞钱,过一天是一天。

  故幽州有民谣:“十囊五囊,尽入枣郎。”枣嵩不以为意,只是没想到妇翁也听说了,顿时惴惴,哪个狗日的在背后“诋毁”我?

  好在妇翁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

  “台产,调发粮秣之事我准了。”王浚换了个舒服地姿势,说道:“不过,这仗该怎么打?你可有方略?”

  枣嵩心中快速盘算了下。

  妇翁对外界的认知仅限于邵勋快速崛起,打败了石勒,在河南、河北声威赫赫,其他的应该不甚了了。

  不知道刘曜来常山的事情有没有人跟他说?

  邵勋的野心他知道吗?

  在妇翁心目中,邵勋是不是就如同当年的司马颖、司马越,旋起旋灭?

  想到这里,枣嵩甚至起了个恶作剧般的想法:如果他说邵勋因为出身太低,仰慕太原王氏风采,愿意尊奉妇翁为主,不知道会不会信?

  把这个荒谬的念头压下后,枣嵩沉声回道:“妇翁可闻段部鲜卑之事?”

  王浚脸一落,道:“台产,何必吞吞吐吐,直说便是。”

  枣嵩心一凛,道:“段部鲜卑一部已南下章武。”

  王浚折腾了一下,坐起身来,道:“他们南下作甚?与我争抢冀州?”

  枣嵩一听,暗道妇翁怕是真的要争夺冀州了,于是决定不再硬顶,顺着他的话,说道:“段部素无大志,应无能夺取冀州,撑死了劫掠一番罢了。”

  王浚脸色稍霁,笑道:“我料他们也没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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