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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640节

  枣嵩察言观色,顺着王浚的话说道:“更有妇翁虎踞北州,令其不敢造次。”

  王浚大笑,斥道:“休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斥归斥,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受用的。年纪大了,容易昏聩,就爱听漂亮话。

  “不过——”在让王浚高兴起来后,枣嵩话锋一转,又道:“仆听闻段部鲜卑有可能是被匈奴所诱惑,遂南下章武。而邵勋之兵亦在章武与令狐泥厮杀,可能会与段部碰上。”

  “哦?”王浚还是

  枣嵩暗骂幕府的那些军将,这般重要的消息都不上报?不过大哥不说二哥,他也隐瞒了很多东西,彼此彼此。

  “只是先锋一部去了章武。”枣嵩说道:“邵勋帐下有将名‘金正’者,却已至高阳。”

  王浚顿时不淡定了,说道:“怎进兵如此之速?”

  这个话让枣嵩不好接。

  你说邵兵战斗力强吧,可能会让王浚不高兴,毕竟韩咸故事在前,他真不敢乱说话。

  你说石勒损失惨重,不能打了吧,也可能让王浚不高兴,毕竟幽州兵曾在石勒手里吃过亏,若无邵勋北伐邺城,幽州可能都保不住。

  总之,面对喜怒无常的王浚,枣嵩一定要小心翼翼地说话,即便他是王浚女婿。

  “听闻石勒大意,为邵勋偷袭,前后损失数万人,以至于此。”枣嵩说道:“今邵兵进至章武、高阳——”

  “哈哈!”王浚突然抚掌而笑。

  枣嵩不解。

  王浚看了他一眼,道:“台产,石勒十万步骑,倍于幽州。老夫本还有些担忧,今其溃败,岂非天赐良机?”

  枣嵩暗道糟糕,妇翁还是想夺取冀州。他就不解了,为什么对冀州执念这么大?而既然执念大,当年攻取邺城之后,就不该放弃,不该走啊。

  当然了,当年朝廷威望还很高,司马越也在,兵多将广,那时候撤兵是正确的,不然可能要被朝廷申斥,乃至遭到四面围攻。

  现在可以堂而皇之攻取冀州了,可自身实力又不允许了。

  看妇翁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昏聩了啊,还打什么冀州呢?良机既失,就该认命,想办法维持局面,免得遭遇更大的失败。

  如果说之前枣嵩心底还有那么几丝奢望,觉得石勒大败之后,妇翁能趁机捞取冀州郡县,增强实力的话,自邺城返回之后,他就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

  更别说,冀州诸郡的士人、官员也不认王幽州了啊。派了几拨人招抚,有人投过来吗?一个都没有。

  没人是傻子,所有人都知道妇翁越来越昏聩,越来越倒行逆施,他们就是投匈奴,都不会投你,因为没人喜欢站在注定要失败的一方。

  枣嵩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妇翁听闻石勒惨败之后,觉得他能在冀州分润好处。

  谁给他的这种自信?

  想到这里,枣嵩暗暗叹气。可能,他也有责任吧,幕府所有人都有责任。从上到下都在骗,都在歌功颂德,妇翁现在又不太爱出门,终日窝在城里,给他提供消息的全是自己这帮人——好像把他骗傻了!

  “妇翁所言甚是。”枣嵩顺着王浚的话说道。

  但他不想把自己吃饭的碗给砸了,他还想继续捞钱呢,于是说道:“不过,石勒、邵勋反复厮杀,尸横遍野,对幽州也是有好处的。妇翁不妨囤积粮草军资,操练兵士,静观其变。一旦石、邵二人两败俱伤,南下之机便成熟了。”

  “唔,有道理。”王浚一拍大腿,笑道:“还是台产老成,能想出这等计策。那就先集结军资、兵士,招诱诸胡。这样吧,伱跑一趟代郡,说得拓跋鲜卑来会。”

  枣嵩嘴里发苦。

  在他看来,这事不是跑到代郡就能办成的。

  代郡是当年刘琨慷王浚之慨,送给鲜卑的,算是拓跋鲜卑境内一处比较不错的地盘,但人家的贵人们可不住在代郡,搞不好要跑去盛乐。

  即便多带马匹,昼夜兼程,要不了半个月就能抵达,但实在太辛苦了,他不想办这个苦差事,耽误他捞钱。

  可王浚都这么说了,枣嵩不敢顶撞,害怕妇翁一个不高兴,责打乃至杀了他,于是硬着头皮应下了。

  “邵勋也是个自大之辈。”王浚又道:“前番你从邺城带回的信,老夫看了,居然指挥我打这打那,为他牟利,简直荒谬。也罢,先让他得意会,异日铁骑南下,执其问罪于前,我倒要看看他羞也不羞。”

  说到这里,王浚高兴地笑了起来。

  枣嵩也陪着尬笑两声。

  而就在这对翁婿计议得差不多的时候,数千骑自蓟县以南的牧地南下,很快渡过了拒马河,冀州已遥遥在望。

  领头之人,赫然便是段部鲜卑首领之一段末波。

第596章 女人男人

  雷声大作,秋雨连绵。

  漳水之上,野舟自横。

  南陂之畔,河柳滋润。

  园圃之中,果蔬盎然。

  几个女人坐在铜雀台的廊下,无聊地看着从青石假山上滑落的雨滴。

  城外景致错落。

  农田里的粟麦已经收割完毕,光秃秃的。

  河流、水渠环绕其间,桑树一排一排,蔚然成林。

  几只鹳雀落在小河边,漫步徜徉。

  更远处的漳渠堰内,隐见白色的波涛。

  最西边则是连绵不断的山林,烟雨缭绕之中,尘烦被一点点涤荡而去。

  不知道谁叹了口气,几个女人的眉宇间都染上一层愁容。

  王景风没了往日的闹腾,像一座蔫掉的花朵,渺无生气。

  王惠风坐在姐姐身边,右手托腮,看着迷蒙雨色,双眼失去了焦距。

  “阿妹,你说陈公什么时候从河内回来啊。”王景风突然说道。

  “快了。”王惠风说道。

  “你怎么知道?”王景风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男人如果来了,她一定要好好数落他一顿。

  你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厉不厉害?嘻嘻,也是我的孩子,他好聪明哦。

  “有信使来过。”王惠风说道:“河内不好打,陈公也没下令一定要拿下河内,他会来邺城的,这里更重要。”

  王景风长长地“哦”了一声。

  其他几个女人都回过头来看她。乐氏更是“噗嗤”一笑,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

  大家不再是刚才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开始说起了话。

  “阿鱼,我与陈公屡屡书信往来,你就不……”王惠风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妹学究天人,陈公能得你相助,就偷着乐吧,还敢挑三拣四?”王景风嘻嘻笑道。

  王惠风叹了口气。

  当初景风被陈公宠幸,偷偷跑过来和她说悄悄话的时候,她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点失望,又好像有点难过,更多的则是茫然。好像失去了方向一样,茫然不知所措。甚至于,心底还起了一丝对姐姐的怨恨。

  现在么,看姐姐这个样子,她释然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她高兴,她幸福,就够了。

  “陈公在河内打得很艰难?”坐在角落里的刘野那突然说道。

  王惠风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也是個可怜人。

  其实王惠风挺欣赏刘野那的。

  和一般士人女子不同,刘氏的手掌心、手指头上居然有老茧,一问,原来是拈弓搭箭导致的。而且她会耍弄刀剑、会骑马,力气很大,与一般的中原女子大为不同。

  看得出来,她是那种野心勃勃之人,对权力有极大的渴望,但被陈公带在身边几个月后,心气受挫,迷失自我,浑浑噩噩,已经不是之前那副英姿飒爽的模样了。

  那可真是个害人精!

  “野王有五千刘汉东宫侍卫,装具精良,不是那么好打的。”王惠风说道。

  “这五千兵应该是刘乂的人吧?数月前刘聪遣冠威将军卜抽率军接管东宫,把这五千人调走。东宫四卫不反么?”刘野那奇怪道。

  “你听谁说的?”王惠风惊讶道。

  她完全没听说过这事,陈公应该也不知道。

  刘野那低下头,不答。

  王惠风想了下,道:“可能东宫四卫只是负责保护刘乂,未必是刘乂的人。刘乂多半刻意拉拢过,但肯定没能全部拉拢,刘聪对这支部队起了疑心,无从分辨谁忠谁奸,于是派来河内守城。”

  刘野那点了点头,道:“东宫四卫挺能打的,皆拣选各部、各郡精壮之士编练而成,上党诸部就被选走了三百多勇士,步骑两便。当年父亲还在,看到勇士被选走,惋惜良久。这些人训练有年,器械精良,大部分打过不止一次仗。他们若不降,野王又城高池深,很难攻破。”

  会骑战,还精于步战之人,一个部落之中不会太多。

  这类人在唐宋有个专有称呼:“背嵬”,即部落头领亲随勇士的意思。

  “你说得对。”王惠风说道:“所以陈公也没指望能打下河内,他把石虎吸引过去,不让他骚扰邺城、白沟水就够了。”

  石虎已经率部西撤,被汉安西将军刘雅喊回去的。

  石兽其实很不情愿,但军令难违。再加上朝歌、枋头、共县一带闭门自守,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越过这些据点北上安阳、邺城,则有以侯飞虎部黑矟军为首的部队把守各个要处,同样很难攻取。

  当地豪族又不愿提供粮草,每至一地,待个三五天就要走。到了最后,也只能破坏一下农田、水渠、房屋,泄愤一番,打马而回。

  现在聚集在汲郡西半部分以及河内一带的匈奴兵马其实不少了。

  刘雅、赵固、石虎,步骑六万有奇,比刚刚增兵到四万人的王雀儿所部还多。

  好在匈奴兵力较为分散。

  轵关是通往河东的要塞,要分兵把守;

  河阳(刘汉河阳县)有一条只能通人和驮马的小路,可趋河东,要分兵把守;

  连接汲郡的武德、山阳要分兵把守……

  处处分兵,直面王雀儿的兵力就没那么雄厚了。石虎率部赶过来后,聚集在野王城内外的匈奴兵甚至还少于晋军。

  但晋军确实也没法攻取野王,做到牵制就不错了。

  王惠风以此判断邵勋要来邺城,其实是合乎常理的。

  “来邺城好啊。”王景风高兴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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