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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682节

  匈奴抄掠河南,梁国两次沦为战场。

  庾琛任梁国内史时,清丈田亩、户口,有人作乱,旋起旋灭,到这会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至于南顿、新蔡,那是邵勋大面积安置流民的地方,当地最大的士族应氏还被狠狠打压过一番,大部南渡荆湘。

  濮阳、魏、汲、顿丘四郡,乃晋匈反复拉锯多年的地方,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士族豪强也受不了三天两头示警,征粮派役,乃至被人无端攻打,能走的都走了,白地一个。

  真正还有较强豪族势力的,也就汝南、陈留二郡了,但比起十几年前也大为不如。

  邵勋移镇汴梁,大概是想就近压制、收拾陈留大族,收其田亩、庄客,扶植小门小户起来与世家大族打擂台,自己居中裁判,牟取好处。时机成熟后,清丈田亩、户口,建立真正稳固的统治。

  他的野心是真的大!

  王衍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旱蝗交加那两年,是邵勋收拢流民的高峰,奠定了如今的基业。梁国十郡,其实早被他收拾很多了,如今只不过是把这些“熟地”凑在一起罢了。

  梁国是结果,不是过程。

  另外,邵太白的眼光也是真的毒,他完全奔着士族的根本去的:土地、部曲。

  很多人一听“士族”,就下意识把他们等同,大错特错。

  土地部曲被削减的士族,那就是跛脚的士族。

  没有土地部曲的士族,那就是天家的一条狗。

  邵勋提拔小门小户,这些即便演变成新的士族,与现在的士族实力也注定相去甚远。

  每每想到此处,王衍就很纠结。

  其实他以前也思考过这方面的事,结论是乱世之中,家业受损难以避免,但只要保住大半,不伤筋动骨就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于,哪怕损失一半家业,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但理智上接受了,情感上还有些不甘。

  何去何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邵勋不愿走捷径,如之奈何。

  ******

  正在洛阳城西躬耕的梁芬很快得知了京中发生的事情,是原龙骧将军府西阁祭酒、汝南国大农,现大将军府东阁祭酒傅宣告诉他的。

  “大将军府幕职定得差不多了。”傅宣说道:“左军司王夷甫,其又辟太原温峤为军谘祭酒,同时留任济阴卞敦,二人一同辅佐王衍。右军司卢子道,其引范阳祖应为军谘祭酒,原兖州军谘祭酒闾丘冲留任。”

  两个军师,分掌府事。二人各自征辟了一个心腹,又都留用了一个梁公旧人——邵勋原为兖州幕府军司。

  “兖州幕府司马裴邵为左长史,颍川庾子美为右长史。”

  “陈有根、羊忱仍为左右司马。”

  “梁公妹婿、郾城令袁能,与梁公门生、龙骧从事中郎郑隆并为主簿。”

  “燕国阳裕、顿丘京禅并为记室督。”

  “曹胤为府掾,糜直、柳安之、庾亮、毛邦等人为参军,堵阳屯田校尉邵光为督护……”

  傅宣一个一个数着,梁芬一个一个听着。

  听到最后,感觉与自己想的没有太大差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河北人的比例变高了。很明显,梁公以河南为基,并试图把河北也变成自己的根基。

  “梁公这几日便要离京了吧?”梁芬问道。

  “也就旬日间的事情了。”傅宣回道:“汴梁那边还在营建宫城,接下来一年幕府僚佐们大概都得挤在县城里办公。”

  说到这里,傅宣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公何不出仕?关西士人本来就少,还群龙无首,更不成气候了。”

  各地士人之中,西州士人大概是最支持邵勋,且在出身问题上看得最淡的一个群体了。

  关西之地,自汉以来就胡汉杂处,风气是不太一样的。另外,他们的家族基业多沦陷于匈奴,大部分族人也与匈奴开始了合作,他们这些留在关东的子弟顿时尴尬了起来。

  田地、部曲、钱财,要啥没啥,不支持梁公能怎么办?

  傅宣就希望梁芬能够出山,成为关西士人的领袖,带领他们在乱世中分一杯羹——蛇无头不行嘛。

  梁芬摆了摆手,拒绝了。

  傅宣一皱眉,突然说道:“明公,前些时日我在法始立寺外见得皇后,上前行礼之时,见皇后嘴角淤青。宫中还有流言,天子欲废皇后,并赐死之……”

  梁芬面容平静,没说什么,但拳头已经悄悄握了起来。

  达到目的后,傅宣也不再多说了,只道:“庾子美要去汴梁当相国了,梁公正在寻找司隶校尉的人选。”

  说完,傅宣便告辞了。

第636章 风平浪静(上)

  大晋永嘉十年(316)七月初一,宛城,烈日炎炎。

  沔北幕府军司乐凯率一众僚佐,正在为羊曼践行。

  羊祖延被按在顺阳内史位上多年后,邵勋终于补偿他了:前往汴梁出任梁国侍中,参预机密。

  对此,乐凯还是比较羡慕的,甚至有些嫉妒。

  “祖延,此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乐凯放下酒樽,叹道。

  “弘绪何出此言?君为五郡国军司,说不定哪天也去汴梁,出任机要了。”羊曼说道。

  作为一个敏感之人,他其实猜得出乐凯的小心思。

  梁公长子邵璋九岁了,至今无嫡子,你说乐凯有没有心思?原本没心思的,这会也有心思了。

  可惜羊氏没啥心思,唉。

  羊献容的身份见不得光,梁公又没有胆子直接把她纳入府中,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至今无有子息,能怎么办?

  只希望梁公稳定下来之后,不要老出征了,安安心心待在汴梁,处理公务,号令四方。

  但他这种出身的人,难啊。

  不亲征,建立不了威望。没有威望,就很难让人屈服,毕竟梁公没有门第带来的声望,只能拼命靠战功弥补短板。

  出征的话,则聚少离多,要等到猴年马月?

  想到这里,他也心情不佳,端起酒樽就一饮而尽。

  “我还走不了。”乐凯半是叹息、半是自得地说道:“王处仲已经集兵,随时可能攻来,不得消停啊。”

  梁公能在北边大杀四方,那是因为有人为他守住了南方,这个人便是他乐弘绪了。

  南阳诸郡国,现在哪个不遵他号令?

  一声令下,数万兵马唾手可得,其中敢打敢拼、多历战事的不下二万人。

  永饶冶日夜不停地制造军器、甲胄,连带着乐氏部曲的装备也变得精良了起来,与王敦、甘卓、陶侃等人厮杀数场后,俨然精锐之师。

  战斗力的提升,还是得靠打仗。

  说难听点,这种局面之下,他都不太想挪窝了。

  就这么待在宛城,种田练兵、出征打仗、培养将校、提拔官员。如果可能的话,妹妹再为梁公生几个孩子,那就更保险了。

  他没有反意。

  他只是为梁公打仗,为妹妹巩固地位,为外甥提供本钱罢了。

  不过,南阳这边还有一個让他不是很舒服的事情,那就是南阳国的存在。

  好家伙,南阳国现在几乎变成“关西国”了,无数胡汉流民涌入,一部分发往汝南,一部分窜入襄阳、江陵,一部分被南阳国吸纳,编户齐民。

  平原刘氏派了不少子弟过来,为南阳太妃打理地方。

  关西籍士人也多有入南阳国者,劝课农桑、练兵简卒。去岁攻襄阳之战,就有一个从关西奔窜过来的名叫皇甫阳的人,带着流民军出征了。

  战争结束后,这些流民被南阳国编户。

  乐凯几乎无法插手南阳国诸般事务,只能以军司身份给他们下达诸如出征、撤军之类的命令。

  人家的军队怎么编组、如何调动,一概和他无关。

  南阳太妃背后有男人!唉。

  “王处仲也就那样。”羊曼说道:“若仗打得不好,他会诿过于人。若仗打得出色,更不得了,他会嫉妒杀人。此子格局也就那样了,成不了大事。”

  “哈哈。”听羊曼这么说,乐凯乐不可支。

  陪席的幕僚们也凑趣大笑。

  “承你吉言。”乐凯端起酒樽,说道:“我早晚杀败王处仲,为梁公进位大将军献礼。”

  “大将军啊……”羊曼感慨无比,端起酒樽,道:“为大将军饮一杯。”

  “为大将军。”众人纷纷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梁公进位大将军、录尚书事,于汴梁成立霸府,一步步走得很扎实。

  作为梁公麾下一分子,沔北幕府僚佐们也非常高兴,心气十足,走路都带着风,畅想着今后的富贵年华。

  人就是这个样子。

  一旦有了奔头,精气神就上来了,办事利索,主动性强,有时候甚至超水平发挥。

  可如果没有奔头,那就没甚精神头了,混混日子算了。

  譬如那庾敳,以前在司马越府上就知道捞钱、游山玩水、喝酒服散,搞得名声很差。现在么,也捞钱,但捞钱的同时干活也很麻利,不折不扣执行梁公的命令,酒都少喝了不少,且因梁公厌恶服散,庾敳不太敢公然这么搞了,只能私下里偷偷服散,频率是大大降低的。

  沔北幕府目前就处于一个心气逐步上涨的状态,乐凯能够感受得到。

  “我走之后,新内史赴任之前,弘绪帮我看着点。说起来,也是我的一番心血,几个子女都出生在顺阳,不忍其出乱子。”羊曼看着乐凯,认真地说道。

  “祖延勿忧。”乐凯保证道:“梁公如此势头,谁敢作乱,我亲自点兵征讨。谁敢说怪话,我亲自上门骂到他醒过来为止。”

  “哈哈。”羊曼大笑:“弘绪你醉了。”

  乐凯亦笑。

  梁公成了事实上的权臣,地方上没人骂他吗?当然是有的。

  很多人一看不惯其出身,二看不惯兵家子的职业,三对其粗鄙不文也颇为看不起——或许还有梁公搜罗名门贵女享用的事情,更让人眼红。

  总之对他有意见的人很多。

  乐凯现在有主观能动性,觉得要把这些人骂醒,将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

  作为支持梁公的世家大族,就应该在地方上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免得有些士人想不开,搞出些乱子,这并非不可能。

  为他邵家的事,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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