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家 第12节
林氏就是被刘家送进宫中,后来接替许氏乳母差事的人。
赵祯登基之后,依例赏赐了许多人,其中便有林氏,被册封为南康郡夫人。
如今赵祯引援林氏的例子,要求同样将许氏册封为郡夫人,算是理所应当的事……
刘从愿没敢问赵祯,明明崇徽殿和太后日常处理政务的承明殿相隔不远,为什么他却不亲自去,只是想了想后,试探著开口问道。
“官家,那太后娘娘如若问起召见之事……”
“如实说便是,你只管传话,成与不成,看大娘娘的意思,及时把结果带回来告诉朕便可。”
闻听此言,刘从愿这才松了口气,拱手一礼后,匆匆离开。
与此同时,赵祯坐在原地,看著面前的课业,心思却早已经飘了出去。
单单为一个许氏,他当然不值得动这么大的怒。
可问题就在于,丁谓的这个举动,让他突然就联想到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不断延长的早朝时间。
对于赵祯来说,他尚且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
所以,现阶段他并不想主动招惹别人,也自问并没有主动针对过谁。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不去动别人,反而有人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这段时日下来,早朝的时间不断延长,让赵祯苦不堪言,就连经筵讲读的内容,都比往常繁复了许多。
原本赵祯以为,这是因为新旧权力交接时期,事务繁杂所致。
但是,丁谓今天拦下刘从愿的举动,却让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对。
他不相信,堂堂的宰相会关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丁谓拦下刘从愿,必然是早有准备。
再联系到,这段时间经筵和早朝的变化,让他更加确信,这就是丁谓在故意和他为难!
这个结论得出来的时候,赵祯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赵祯是皇帝!
丁谓就算是宰相,也不过是个臣子而已。
哪怕如今是刘娥秉政,赵祯并无实权。
哪怕他早就知道,丁谓这个人心胸狭窄,专横跋扈……
可毕竟这是宋朝啊!
这么一个并非乱世的封建王朝,作为臣子竟然敢主动挑衅皇帝。
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生怕赵祯察觉不到的挑衅。
简直是欺人太甚!
所谓权臣,他今天可真算是见识到了!
刘从愿回来的很快,如同赵祯所料,事情办的并不顺利。
“禀官家,臣按您的吩咐,向太后娘娘禀奏了此事。”
“不过,臣话音刚落,一旁的雷押班便对太后娘娘进言,说许氏当年乃是犯了过错,被逐出宫……”
“如此有过之人,若再入宫,恐对官家有误,故此,反对册封一事。”
“太后娘娘有些犹豫,不过,雷押班又劝了几句,于是,娘娘便说,此事容后再议。”
果然如此!
赵祯轻轻哼了一声,立刻就确信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这件事情,就是丁谓在向他示威,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报复。
之前刘娥因理政方式犹豫不定,所以前来询问赵祯的意见,那个时候,雷允恭就在一旁。
他和丁谓二人,素来狼狈为奸。
而且,丁谓提出来的方案,事实上,也是给了雷允恭把持内外的机会。
所以,那个时候赵祯反对,其实已经得罪了这两个人。
当然,赵祯是官家,雷允恭只是一个内侍,他肯定不敢做什么。
但是,丁谓不一样!
他身为礼绝百僚的宰相,本就地位尊崇。
再加上寇准被逐之后,他仗著有刘娥撑腰,在政事堂将其他一众宰执死死的压制著,早已经专横惯了。
如此状况之下,在得知了赵祯意图遏制他权力的时候,丁谓会出手报复,也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赵祯现在空有一个官家的名头,手里压根没有实权。
而作为宰相,虽然丁谓仗了刘娥的势,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其实也是刘娥依靠丁谓在控制朝局。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方并非是完全的从属关系,这恐怕也是丁谓的底气所在。
然而,在想明白了这些以后,赵祯的心头,却不由涌起一阵怒意。
还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吗?
长长的吐了口气,赵祯站起身来,便吩咐道。
“走,去承明殿!”
第13章 所谓大势在我(新书榜加更)
中书门下位于文德门外。
和有名无实的狭小三省相比,作为宰相日常办公处的政事堂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不是普通的衙门可比的。
悠闲的坐在公房当中,端著一盏香气扑鼻的热茶。
丁谓轻轻的呷了一口,感受著醇厚的香味在舌尖散开,不由感到通体舒泰……
果然不愧是宫中的贡茶,下次得让他们多送点!
想起刚刚在宫外将刘从愿打发回去时,对方脸色的诧异,丁谓的脸上再度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已经能够想像到,那位小官家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愤怒的表情了……
想想他便觉得有意思。
原本,之前他听到雷允恭传消息出来。
说新官家在先皇驾崩后对遗制拟定时的从容,以及后来关于理政方式对太后的劝说时。
丁谓还觉得,这位小官家看似仁柔,实际上却是个谙熟朝堂之事,难对付的主。
可谁想到,自己还是太高估他了。
每每在早朝之上,看到这位新官家忍不住打瞌。
然后自己带著一众大臣板著脸把对方叫醒,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教训对方的时候,他心里都忍不住想笑。
原本以为对方是一只小狐狸。
却没想到,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对方却还是毫无察觉。
每次被提醒过后,竟然真的都老老实实的打起精神,乖乖的继续当好泥塑木雕。
可笑他之前竟然还忌惮对方。
实在是在朝堂上久了,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的……嗯,这一点确实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谨慎了……以后得改!
搁下手里的茶盏,丁谓的笑意微收,开始思索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刘从愿已经回宫,将事情回禀给这位小官家了……对方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过来,这是他在挑衅了。
于是,他伸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好整以暇的走出公房,慢悠悠的迈著四方步,来到了议事厅当中。
不出意料的是,他刚刚坐下,底下人便来禀报,有内使到了。
“见过丁相公。”
看著面前拱手行礼的内侍,丁谓的眉毛罕见的微微皱起。
此人他当然认识。
入内押班张景宗,和雷允恭二人一同侍奉在太后面前,也同样是很得宠的内侍,单论官阶,他甚至比雷允恭还要高。
“张都知,稀客稀客,您亲自过来,可是太后有什么话要传……雷押班呢?”
身为宰执,在内侍面前,自然不用太过客气。
短暂的寒暄了一句,丁谓便直接问道。
隐隐的一丝命令口气,还是让张景宗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虽然说寻常时候,都是雷允恭负责宫内外的传话。
但是,这差事又不是只能对方来做。
同为太后面前的亲信内侍,难不成,他比那姓雷的要差到哪去?
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是,长久在宫中做事,张景宗自然明白,该怎么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很快将这一丝情绪压下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口道。
“回相公话,刚刚官家到了承明殿,和太后商议了些政事。”
“太后一时有些难以决断,所以,让我前来,召诸位相公过去一同议一议。”
“至于雷押班为什么没来,这我就不知道了,太后和官家的心思,不是我等内臣,可以揣测的。”
这话说的客气,但是听完之后,丁谓却有些不悦。
因为他想要的信息,对方什么都没有透露。
不过,看著对方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倒是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和张景宗的关系的确并不亲近,对方不愿平白透露消息也是正常的。
“那就走吧,刚好本相有几份札子要送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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