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家 第93节

　　大相国寺是皇家寺庙，所以，往来进香的官宦人家也络绎不绝，正因如此，

　　此处也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集市，如今临近年关，前来进香参拜的富贵人家越来越多，自然更是热闹。

　　距离佛殿最近的，是一些算命的道士，再其次，就是一些明显是官宦人家才用得起的笔墨四宝，足足占了两廊的地界。

　　因著刘娥和赵祯要来大相国寺，所以，大雄宝殿整个上午都不接待外客，这些来进香的人都只能往其他殿宇去，连带著，此处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只不过，对于这些东西，赵祯是不感什么兴趣的，扫了一眼之后，他就和刘娥来到了旁边的小摊上。

　　“夫人，公子，要不要尝尝蜜煎果子，小的这蜜煎果子，可是远近闻名，这东京城里，凡是来进香的人家，都要买上几包带回去的。”

　　小摊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看著面色憨厚，但是，显然也是个精明之人。

　　虽然没见过赵祯，但是，看这一身的衣装打扮，就知道必定是哪家的贵公子。

　　当下，热络的开始招呼起来，主动拿起一小盘蜜煎果子，开始往前凑。

　　赵祯倒是也不客气，就著那盘子捏起一块来，放进嘴里，顿时就眉眼舒展，

　　转过头，眼神亮晶晶的看著刘娥，道。

　　“娘亲要不要尝尝？”

　　既然是出来散心的，刘娥自然也不会扫兴，嗔了一声，点了点赵祯的额头，

　　道。

　　“你想买就直说！”

　　“包起来吧，要两包，回头让人给你杨小娘那里，也送一份。”

　　“谢谢娘！”

　　赵祯这才满意的笑开了颜，又拉著刘娥逛了一阵，光是吃食，就买了七八种，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绣样，冠子、绦线，香药，图画，见过的没见过的，宫里有的没有的，买了一大堆。

　　直到日上三竿，这些小贩们都各自回去吃饭，赵祯的兴致才稍歇下来，在小沙弥的带领下，陪著刘娥回到了静室当中休息··

第110章 不像大臣的宰相

　　静室当中的布置很简单，只有几个打坐的蒲团和一套桌椅。

　　将自己买的一大堆东西都搁在桌上，赵祯的咂了咂嘴，心里有些遗憾。

　　明明看小说的时候，这种微服私访的情节，要么会碰上几个不长眼的纨子弟，要么会遇见惊鸿一警的官家小姐来著。

　　怎么他出来这一趟，就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不过，他也不想想，虽然这次是轻车简从，但是，作为太后和皇帝，再轻车简从，身边跟著的随从护卫，也有一两百人，这还不算隐在暗处的。

　　更不要提，他们能够让大相国寺清场专门招待，显然不是普通的身份，这样的待遇，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朝中重臣的家眷。

　　这样的排场，哪个不长眼的敢上来招惹？

　　至于那什么官家小姐，更不要提了，人家就算来进香，身旁也跟著一大堆丫鬟婆子，哪有什么惊鸿一警的机会··

　　对于赵祯的饮食，刘娥向来是管的极严的，像是什么零嘴之类的，压根就不给吃。

　　这回算是给赵祯逮著了机会，美滋滋的一口口往嘴里送著酥酪，对于寺院早就准备好的素斋，他是半口都没动。

　　“太后，官家，人到了———.””

　　因著需要皇城司的暗中保护，所以，这次跟随他们一同出宫的，是张景宗。

　　此刻，他站在门外，躬身开口，身后则站著一个身形矮小，穿著一身锦袍的老者。

　　“进来吧。”

　　刘娥的声音传出，有侍女将门打开，张景宗这才引著老者进了静室。

　　“臣王钦若，拜见太后，拜见官家！”

　　屋内已经被收拾整齐，桌子被暂时移到一旁，赵祯和刘娥左右分坐，打量著眼前的老者。

　　“平身吧。”

　　刘娥和王钦若是老交情了，见他大礼参拜，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虚手一抬，便让他站起身来。

　　赵祯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和丁谓名声不相上下的‘五鬼’之一。

　　不得不说，他不招士大夫待见，是有理由的。

　　虽然说，赵宋以科举取土，并不看重样貌，但是，这位王相公的相貌，也的确太差了些。

　　别的不说，光是这个子，赵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都快跟他一般高了。

　　除此之外，他的脖子上有一颗婴儿拇指大小的瘊子，更是让这番面相，平添了几分反派的气质。

　　“坐吧，这是在宫外，不必拘礼。”

　　刘娥倒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特意让人给王钦若搬了个椅子，态度十分亲切。

　　不过，王钦若却不敢直接坐下，推辞再三，也只是浅浅的坐了半边屁股，搁在椅子上。

　　赵祯在一旁看著，心中却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刘娥在丁谓倒台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想起王钦若了。

　　这位王相公，别看其貌不扬，做事风格，也和朝中的一众大臣，是大不相同。

　　这段时间，赵祯见到的大臣，也算是不少了，但是，这些人基本都可以归为两类。

　　一类是丁谓这样的，对上谄媚，对下专横，畏惧权势，但是实则心中并无敬畏，另一类是蔡齐这样的，自谓直臣，正臣，可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钻牛角尖，

　　觉得只有自己是对的。

　　但是，王钦若却不太一样。

　　就从刚刚短暂的接触当中，赵祯便能察觉到，他是个打心底里有敬畏的人。

　　这种敬畏和丁谓那种还不太一样。

　　王钦若的这种敬畏，不是谄媚到毫无底线的顺从，而是一种，深入到一举一动，每个细节的谨慎。

　　看著小心坐著，随时准备站起来的王钦若，赵祯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儿·—·—·

　　无意之间，他警见了一旁的张景宗，于是，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他明白是哪不对劲儿了，王钦若进来之后的一举一动，不像是一个朝中的宰执大臣，而更像是一个宫中服侍的大。

　　这个结论听起来很诡异，但是，赵祯就是莫名的有这种感觉。

　　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声，赵祯默默想到，或许，这就是王钦若其貌不扬，但是，却能够屡受重用的原因吧。

　　“多年不见，王卿在地方上受苦了。”

　　这个时候，刘娥也轻叹一声，开口道。

　　于是，不出意外的，王钦若原本就只是放在椅子上的那半边屁股，立刻就抬了起来，站直身子，道。

　　“太后言重了，臣受先帝和太后大恩，不管是在京中还是地方，都日夜感念。”

　　“如今能够再回京师，实则是心中惶恐，生怕自己德行不足，难报太后和官家信重之万一。

　　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别说是宰相了，就算是普通的两府大臣，只怕也不会是这样。

　　见此状况，刘娥眼神微动，神色越发变得温和起来，道。

　　“你的忠心，我和官家自然是知道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冒著满朝的反对，

　　将你调回京城，重新拜相。”

　　这话一出，王钦若更是感恩戴德，当下，就直接跪倒在地，道。

　　“请太后放心，臣此后定当竭力为太后和官家效力。”

　　“起来吧——”

　　刘娥又是一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于是，王钦若这才起身，重新将半边屁股搁在椅子上。

　　随后，刘娥的神情缓缓收敛，道。

　　“你如今既然回京，那么，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商议一番。”

　　闻言，王钦若立刻又站了起来。

　　“太后请讲。”

　　见此状况，赵祯的眼角都不由有些抽动，刘娥也叹了口气，并不再勉强王钦若，而是继续道。

　　“近些日子，朝臣中有不少人都上本说，丁谓在朝中结党横行，如今丁谓既然被流放崖州，理应追究党附丁谓之人。”

　　“不过，这里头涉及到了一些宰执大臣，包括参知政事任中正，还有钱惟演，干系重大，所以，我和官家都暂时压下了。”

　　“如今，你既然回京了，再过两日也该去中书赴任，此事如何决断，我和官家，想听听你的看法。”

　　提起正事，王钦若的态度明显端正了不少，他并没有急著回答，而是仔细的思索了起来。

　　赵祯坐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实则，也在暗中等著王钦若的回答。

　　丁谓一案，早已经尘埃落定。

　　但是，按照朝中惯例而言，丁谓倒台，必然会牵连一大批人。

　　只不过，因著王钦若拜相一事闹得太大，所以，暂时没人顾得上这一茬而已。

　　现如今，时局已定，自然是有人站出来，提出要清算丁谓一党。

　　只是不知道，面对丁谓这个曾经被自己提携过，但是最后，却反目成仇，从背后刺了自己一刀的仇人，王钦若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111章 不计前嫌？

　　虽然说不是在宫中奏对，不必讲究那许多的规矩。

　　但是，王钦若谨慎的性格使得他，不会冒著引发刘娥不满的风险，在御前思考太久。

　　所以，片刻思索之后，王钦若很快就给出了他的答案，道。

　　“太后明鉴，丁谓虽然罪大恶极，但是，如今已经被罢官去爵，流放崖州。

　　“他此前在朝中，的确提拔了不少党羽，可若仅因丁谓之罪，便落他们，

　　一则干戈太大，二则也恐令外间议论，说朝廷有不公之处。”

　　这话一出，赵祯不由眉头一挑，心中对王钦若有了不小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