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家 第97节
于是,略一沉吟,赵祯先问道。
“中书可有熟状进呈?”
刘娥摇了摇头,道。
“这份章奏,吕夷简是送到通政司,再送进宫来的,尚未下到中书,不曾有熟状。”
闻言,赵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是吕夷简的风格。
这位吕参政,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但是同时,却也十分谨慎。
要知道,像是中书宰执,本身就有一定的决策权。
所以,他们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提议的话,一般来说,都会直接在政事堂会议上直接提出来。
如果说能够顺利通过,那么,便拟成熟状,进呈宫中,画可之后付外拟制施行即可。
要是不能通过,那么,也就没有必要拿到宫中,再去烦扰皇帝了。
这种方式,既快捷又简便,基本上是所有中书宰执的第一选择。
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让宫中的消息有些滞后。
说白了,这种模式下,宫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基本都是中书已经形成一致意见的熟状。
所以,哪怕有些时候,皇帝并不是那么愿意答应,可要为了这些不大不小的事,驳回中书的请奏,也不太合适。
这也就导致,宰执大臣的权力,变相的获得了扩大。
但是这一回,吕夷简却选择,从通进司送章奏入宫,这种做法别的不说,至少能够体现出,他对规矩的尊重和对宫中的敬畏。
从心态上来说,是能极大的中和,他这种主张所带来的激进之感的。
更重要的是,随著之前祖士衡一事之后,通政司的机密性被大大加强。
他用这种方式先送宫中,说白了,就是先征询刘娥和赵祯的意见。
如果宫中应允,那么,他推动此事的把握也就更大,如果宫中这一关过不了,就偃旗息鼓,虽然达不到原有的目的,但是,能够博得宫中的好感,也算颇有所得。
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那大娘娘何不先下中书,商议一番之后,再决定如何?”
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暂时抛到脑后,赵祯开口道。
见此状况,刘娥将面前的章奏往前推了推,道。
“吕夷简此奏,明显是冲着林特来的,他和晏殊二人的争执,官家应该也听说了吧?”
这个赵祯倒是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
于是,刘娥叹了口气,道。
“林特这些年和丁谓亲近,性子也跋扈了些,在中书,也得罪了一些人,所以,这份章奏降到中书,最后呈上来的熟状,大抵也是应允。”
“只是,林特虽然有些招摇,可他毕竟是先帝旧臣,忠心还是有的,停罢了礼仪院,如何安排他,是个难题———”
所以说,谄媚是有用的。
至少,在刘娥这里,林特是个‘忠臣’
这般想来,这段时间下来,礼仪院接连不断的讨好刘娥,未尝也就不是,林特在丁谓倒台之后,惶惶之下为了自保而采取的策略。
“那大娘娘是想,将此章奏压下?”
赵祯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而是笑著反问道。
不过,他这般轻松的态度,让本来就有些苦恼的刘娥看著,却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刘娥直接就伸出手,戳著赵祯的额头,生气道。
“官家出息了,现在都不说帮娘分忧,倒是在旁看笑话。”
“大娘娘误会了,臣哪敢看笑话啊—”
见此状况,赵祯揉了揉额头,一副无辜的样子。
不过,稍稍玩笑一下调和气氛也就罢了,很快,他就收敛形容,认真道。
“其实,大娘娘知道,这事情是压不下的,既是如此,何必如此犹豫呢?”
这话一出,刘娥也有些沉默。
的确,这件事情,是压不下来的。
如果说,仅仅只是吕夷简一个人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她前脚才收到晏殊的章奏,后脚就又来了这么一封。
林特平素的行事作风,刘娥自然也是知道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小丁谓,因此,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丁谓倒了,本就有不少人盯著他。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又不知收敛,惹出了这样的事。
能够想见的是,这两封章奏只是开始,再往后,会有越来越多,之前和林特有过节的大臣揪著他的错处不放。
刘娥能压下一份,但是,不可能次次都压下。
何况,这件事,终归是林特做的有错,就算是吕夷简这份章奏压下,晏殊那边,也总要给个交代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加干预,照常将章奏下发。
如果说,中书真的通过了这份章奏,那么,就放弃林特,这样,至少能够保证刘娥自己和中书的良好关系。
但是·.
看刘娥犹豫的表情,赵祯就知道,这位大娘娘还是想保一下林特的,于是,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
“大娘娘其实也不必如此烦心,吕夷简请奏要停罢礼仪院,但是,也没有直接说,要弹劾林特。”
“即便是真的允准了此奏,那么,礼仪院的其他官员,也要想办法安置。”
“到时,大娘娘找个位置给林特便是。”
话音落下,刘娥有些意动。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朝中的位置虽然不能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起码也是多数都有主的。
林特身为翰林侍读学士,本官阶已经到了刑部尚书一级,这般资历和官品,
按理来说,身两府都够了,这一时之间,刘娥到哪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来安置他呢?
第116章 赏罚二柄
承明殿中,一时有些沉默,
看得出来,刘娥是很喜欢林特这个臣子的,所以,想要尽力的给他安置一个好去处,但是,真要是停罢了礼仪院,一时之间想要找到合适的位置给他,确实是不容易。
见此状况,赵祯思付片刻,开口道。
“林特既然掌礼仪院,那么,停罢之后,不放让他同知太常礼院,反正差事都差不多。”
刘娥的眉头微,叹了口气,道。
“这么做倒是可以,不过,恐怕林特会心有不满——”
赵宋的制度设计,就是层屋叠架,机构臃肿,所以,真的想要塞个官员,不是什么难事。
就拿太常礼院来讲,按照制度,应有四员主官,轮班掌印,现如今却只有两位,塞一个林特进去,也合情合理。
可问题就在于,礼仪院虽然挂靠在太常礼院之下,但实际上独立性很强,权力也很集中。
如果停罢礼仪院,让林特同知太常礼院,那么,虽然看似是平调,但是,他手里的权力必然会大大缩水。
见此状况,赵祯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思索了片刻,他挺直了身子,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吟道。
“说到这个,臣一直有一个疑问,想问问大娘娘。”
刘娥这段时间,也算是渐渐适应了赵祯的新风格。
见到他这般神色,便知道,他是有正式的事情要说。
于是,刘娥也收敛形容,正色道,
“官家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见状,赵祯也不虚词,直接了当的便问道。
“臣想请问,大娘娘打算如何处置丁谓一党?”
此言一出,刘娥顿时有些沉默。
的确,这段时间下来,她也在犹豫这件事。
丁谓倒了,按照往常的惯例,自然是要清算丁谓一党的,这本无可厚非,朝堂上皆是如此,刘娥本也做好了准备。
可问题是,也同样是这些时日,赵祯和她的屡次交流,潜移默化的也改变了刘娥的观念。
时至今日,她虽然还是坚持著异论相搅的原则,但是,也认可赵祯对于党争的观点。
如果说,不能制止这种一人倒台,牵连一大堆人的传统,那么,遏制党争,
澄清官场风气,其实也就无从谈起。
所以,这段时间,刘娥心里也很矛盾。
但是,她在犹豫,其实也就意味著,朝廷上的风向不明。
这就导致了,这段时间以来,朝中虽然看似平静,可实质上,却一直暗流涌动。
原本丁谓的对头,以冯拯,王曾为首,包括那些曾被他打压的言官们,明里暗里的,都在不断地试探,想要依照旧例,贬丁谓一党。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依附于丁谓的大臣们,原本早就把自己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打算接受被贬黜的命运。
可是,宫中迟迟没有任何的表态,甚至,还压下了那些要严惩他们的章奏,
却又给了他们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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