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明王朝开始横推诸天 第20节
“踏法,我已将她托付给了杨金水杨公公,想来应无大碍,但我还想多做一些打算。
日后若事有不谐,还请你对她稍作照拂,让她能够在这世间得寸许立锥之地,安宁过完此生,这便足够、足够了……”
这字字泣血的真心实意,令徐行也为之动容,他一下站起来,长叹道:
“沈老板,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沈一石强笑道:
“踏法,我如此无状,倒让你见笑了。”
对徐行倾述心事后,沈一石的言语情态也放开许多,显然已将他视为真正的后辈。
徐行听罢,摇了摇头,敛容正色,只道: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听到这两句诗,沈一石本就未干的眼眶中,再次盈出了泪水,却只是握着徐行的手,无语凝噎。
徐行是个很念旧的人,瞧着这样脆弱的沈一石,他忽然想起了一件昔年旧事。
那一年,徐家破灭,他和叔父从绍兴逃往淳安,准备来投奔与徐家有旧的掀潮馆老馆主,化名刘锅的岳蹈海。
一天深夜,他们寄宿荒野,借着月光,看见了一块残破墓碑,横在道旁,无人在意。
徐渭见碑上有字,便走上前去,强作分辨,认出那石刻上的内容。
“后世诸贤大夫幸所视此……”
徐渭一字一句地读出声来,令徐行也听得明白,他那时虽才四岁,体内毕竟有穿越者的灵魂,自然能解其中意。
那碑上刻着的,是墓碑主人身段放得极低的哀求。
墓主说他乃是本朝某地的县令,虽然并不聪慧,却向来爱民,治下以仁,自奉以俭,墓里什么都没有,还请来者高抬贵手,让他能安息。
徐行听完,只觉一阵好笑。
他们一路从绍兴走来,不知道见过多少流民暴死街头,横于路边,沦为饿殍,这县令能有一墓穴安身,已算奢侈,怎么还敢哀求?
看着那块明显是被人拔出来的墓碑,徐行甚至感觉有几分快意,冷笑道:
“这屁用没有的话,写来干什么,换做是我,死后宁愿给人烧成骨灰,一把洒向江河,也不干这种事。”
说完,徐行想起这些天的颠沛流离,只觉一肚子气,又补充道:
“可笑至极。”
徐渭与这位小侄相处若久,自然知道他的聪慧非比寻常,也不感到意外。
徐渭不意外,徐行却很意外。
因为他发现,向来藐视礼法,行事疏狂的叔父,面对那块墓碑,竟罕见地流露出伤感神色。
徐渭没有转头,只是叹了口气,意味难明地道:
“可笑,的确可笑。但这其中的可悲,阿行,你又能否体会得到呢?”
说完,徐渭便将那块残破墓碑,插进土里,也算是聊表心意。
而今看到沈一石这般模样,徐行记起当年旧事,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叔父所说的可悲,究竟是什么意思。
墓主不知道这些话是放屁吗?
他当然知道。
可还能如何?
这种千方百计、竭尽所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管情况如何,怎也要多做一点,以求万全的悲凉……
岂不恰如现在的沈一石?
徐行本不是瞻前顾后的人,以他的心性,本自空手而来,何妨空手而去,能肆意妄为,大闹一场,就算不枉此生了。
只是这些年来,在此世颠沛流离,他也终究有了至亲,有了好友,有了徒弟……
牵挂越多,徐行对沈一石的心情,也就越感同身受,他没说多的,只是沉声道:
“沈老板放心,这事我管了。”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其中所蕴含的坚定意志,沈一石完全感受得到。
而且,虽然沈一石不提,但徐行内心深处却无比明白一件事。
沈一石之所以要用命去给朝廷交代,既是为了报答那位杨公公的恩情,也是为了给他徐某人遮掩。
更何况,这件事的,也是因为他徐行通过杀官的方式,强行将东南矛盾引爆。
——换句话说,若沈一石因此事而身死,那他徐某人,也算是其中的一个推手。
徐行也知道,浙地改稻为桑是一步死棋,更知道若按原本发展下去,沈一石早晚是个死字。
毕竟,这位豪商实在是接触了太多内幕,又势单力薄,无论是哪一方,都不能见他安生活下去。
而且,正如沈一石所说,无论是因何缘故,他这一生也的确是为虎作伥,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徐行更知道,就算再选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但不悔,却不代表徐行心里不憋屈。
如果不是世事所逼,时局所迫,沈一石以及那些监牢里受难的百姓,乃至许许多多的良善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来?
那些幕后推手,造下这般恶业,却仍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还要个什么狗屁交代?!
想到这里,徐行心中那股突破宗师后的喜悦,已荡然无存,因为他从中深切领悟到一个道理。
——这世上有很多问题,以他的拳术,还无法解决。
徐行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手握石镜的他,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知道宗师的渺小。
这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但他也是人,终究会因自家成就,而有些许自得。
现在,就连这些许自得,也被残酷现实给抹杀干净了。
好在,徐行从来不是个愿意认输的倔强性子,这种挫折,反倒将他的斗志、战意、狂放尽数激发出来。
他如今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变强、变强、变强!
宗师办不到的事,那就成了武圣再来办,如果武圣还办不到,那就成了人仙再来办!
就算总有无奈,人越强,这无奈也就会越少!
徐行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藏在心底,就像是大鹏振翅欲飞之前,也要积蓄风势。
所谓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是也。
可一旦积蓄足够,徐行势必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什么叫做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两人做好君子协定后,沈一石一擦眼泪,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来刚才那副情绪激动的模样,缓缓道:
“踏法,刚才那些只算是我的一些心意,接下来这个东西,才是我真正想要交给你的。
你可知道,昔年的武当山旧事?”
“哦?”
对这段往事,徐行自然是了若指掌,直接道:
“师父曾说正德帝当初广发御武令,册封天下门派为忠勇武集,就是想要一统江湖势力,广纳拳术,成就千古唯一的‘武皇’。
武行中人虽不愿意,也只敢百般推诿,不敢明面上违逆圣意。
唯有一个武当山,断然拒绝。
正德帝便调集神机营将士,动用了数千将士,千余挺火铳,八十余门野战大炮,炮轰武当山。
数日夜的激战,这座曾经名扬天下的武道圣地烟消云散,可神机营也损失惨重。
武当掌门姚莲舟被众位长老送了出去,与当初的宁王朱宸濠合流一处,掀起了宁王之乱。
最终还是心圣王阳明出手,在战场上悍然击杀了号称“天下第一人”的姚莲舟,才终于平定动荡,制止了这场叛乱。”
沈一石颔首道:
“不过,也正是此战,令朝野上下明白了成规模的拳师群体,究竟能造成多大破坏,从而派出宫中高手摸底江湖,写成一本《武知录》,以做警惕。
但,这都并非正德帝一开始的真实目的。
武当之罪有二。
其一,他们用丹鼎之术炼制的火药与机关术结合,造出了不输给神机营三眼火铳的军械,虽然规模尚小,毕竟已动摇国本。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你该知道,正德帝也是一位极其罕见的拳术宗师。
对他这种权倾天下,武功盖世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上值得追求的东西,已经很少很少,所谓‘武皇’,不过虚名而已。
他真正想要的,是一条由人而仙的武道。”
徐行眸光浮动片刻,接口道:
“你是说,三丰血经?”
三丰血经,乃是武当开山始祖,张三丰张真人一百二十岁时,有感于仙道难寻,丹道难成,便发大愿心,以自身精血写就。
据说其中备述丹道之秘,谁能参破其中真谛,谁便能成就无漏人仙之体。
沈一石嘿笑一声,不由得感慨道:
“正是三丰血经,只可惜,正德帝拳术修为虽高,仍是不能理解姚莲舟的境界,令他携带血经走脱,最后闹出个天翻地覆的动静。”
他转过头,凝视徐行,一字一句地道:
“我要送给你的,正是这两本血经。”
说着,沈一石从袖中便取出两本发黄的抄本,徐行翻开第一页,血写的真经正文扑面而来。
真人精血也未能敌过漫长时光,那密密麻麻的暗红字迹,有些褪色。
可徐行仍是能够感受得到那笔意、笔锋之间,留存的深邃意志。
饶是以他的心境和定力,都不由得身子一震。
要知道,光是半具达摩遗体,已能在江湖上掀起无数血雨腥风,惹得转轮王这种宗师级强人出手,何况是完整的三丰血经?
这武叩仙门的大秘密,谁人不想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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