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万历,请陛下称太子 第247节
朱常洵尽管同样十分不安,却还是开口安慰道。
郑氏喘着气坐下。咬牙切齿狰狞道:“这个都人子,就是我们母子的克星!”
从朱泺入宫以来,这一天,都到了用膳的时间点了。
她就没有收到一个好消息。
先是坤宁宫的贱人,在都人子如今这种站在天下最具权势三个阶层对立面的糟糕情况下,主动暗示欲收其为嫡子的消息。
紧接着,她的儿子竟然不准入乾清宫。
给儿子传讯的小宫女,更是直接被皇帝下令,从乾清宫后门拖出去杖毙,此事早已在宫内传开。
一时间,他们母子要受冷落的传闻都在宫中传开了。
而皇帝命陈矩那个老阉人传出的那句,读唐书隐太子与秦王节选,更是令人满头雾水。
同时也在大明顶层传开。
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异样的盯着延禧宫!
“母后,父皇让儿臣读唐书,隐太子与秦王节选,到底有什么用意,是不是在他心中,儿臣就是隐太子建成!都人子就是秦王世民!”
啪!
郑氏思绪烦躁的时候,朱常洵开口急躁说道,说着,将手中的唐书扔在桌上。
自从乾清宫回来后,他就反复读隐太子与秦王节选。
试图从中悟出父皇的暗示。
即便悟不出,至少父皇过后若是问起来,也可以有话可答。
就是装模作样,他也必须装的像模像样,只有这样,才能让父皇认为他是最用心、最听话的。
多年在父皇身边,亲近父皇,他比其他兄弟更加知道,如何讨父皇欢心。
郑氏的眉头也拧紧了,眉宇间有戾气若隐若现。
沉吟片刻,郑氏才说道:“或许你父皇是告诉你,他已经看出了都人子的大逆不道,将来必然会如李世民一般,在有了根基后,会做出玄武门之变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让你安心!”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
内阁官衙外的阔地。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宫灯的照射下。
沈一贯、叶向高的面色格外的阴沉。
叶向高不安的踱步,压着声音道:“次辅,情况越来越不妙了,乾清宫没有动静,而且这么长时间,朱泺都没有被赶出来,恐怕朱泺正在说服圣上。”
“我们这一次,恐怕又要输给此王了!”
与延禧宫母子不同,叶向高等人,在朝堂尔虞我诈,考虑事情,本能习惯向最不好的方向思考。
以最坏的情况,迅速做出应对的举措。
把最坏的想在前面,是他们这种老狐狸,能够屹立在朝堂不倒的生存法则。
沈一贯知道叶向高担心什么。
商税主体之争!
他们考虑不周的政治主张,让朱泺抓住了机会,顺势而为,提出了商税主体的争议。
借力打力!
让他们的还未伤敌就自损八百!
一旦朱泺说服皇帝,就商税主体进行变更。
他二人便是绅权、官权、藩王、后宫为代表皇权恨之入骨的对象!
这些人,恨他们,甚至会超过对朱泺!
因为他们,绅权、官权、皇权原本秘密大发其财的现状,已经被彻底的曝光在天下人眼中。
今后无数双眼睛会盯着绅权、官权、皇权的行为。
逼得大家不得不有所收敛!
沈一贯面色阴郁,眼神如同毒蛇一般,阴冷道:“若真的走到哪一步,那就只能闹点事情出来,让皇帝明白,朱泺说的是真的!”
“绅权、官权、皇权就是大明的三座大山!动不得的三座大山!”
“九边其他就不说了,单单是辽东,我们就能让皇帝惊醒!”
闻言,叶向高如此心狠手辣之辈,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就是要兵谏!
??
不远处官衙门口。于慎行看着沈叶二人,苦笑道:“我现在即希望燕王成功,又不想燕王成功,我担心一旦商税主体变更,会逼得有些人铤而走险。”
“他敢!”
张位闻声而愤怒呵斥。
声音之高,吸引了沈叶二人的目光。
于慎行瞥了眼张夫子,气的骂道:“迂腐!与你这茅坑石头同殿为臣,简直就是我最大的耻辱!大明就是你这种迂腐顽固,不懂得变通的老夫子太多了,所以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张位倒也不生气,甚至都不愿搭理于慎行,扭头看向乾清宫。
???
“殿下,戚将军吃些茶点吧,恐怕还得等会。”
朱泺二人在暖阁等候的时候,陈矩领着几名侍女走了进来,低声说着的时候,侍女将茶点摆放在二人面前。
朱泺点了点头谢道:“多谢陈大监。”
话罢,扭头对戚金点了点头。
然后自顾自的便开始吃了起来。
陈矩站在一旁打量着。
戚金吃东西就是明显的武将作态,倒也不拘束,一口一个小点心,吃一个喝一口茶。
倒也见惯了宫中儒雅吃香的陈矩,看着颇为欣赏。
心底无私,才可以做任何事情,都能放得开,伸张自然。
他又看向朱泺。
这位王爷毕竟是宫内出来的,吃香虽然比不上宫内其他的皇子皇女儒雅有节,却也不快不慢。
咬点心的时候,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总会撑在下面,接住落下的点心渣子,积累多了,很自然的拢一拢手心在吃掉。
陈矩看着眼中有些怜惜,唇角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宫中的其他人,就算是宫人们,都不会这么吃东西的。
怕是也只有从小经历过苦难的这位王爷,才真正的明白,粒粒皆辛苦的含义吧。
懂得珍惜其实就是一种幸福。
怕是,也就是经历过的苦难,才让这位王爷拥有这样一颗仁恕之心吧。
唯一让陈矩失望的是,朱泺一如既往,不骄不躁,平静沉稳的神色以及行为,看不出这位王爷此刻内心的真正想法。
这位的养气功夫,真的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很多时候,他这双老眼都能洞察皇帝的心思。
但他却总是不能从面前这张永远沉稳平静的面孔,看到一点真实的内心反应。
哎!
陈矩叹了口气离开。
待他回到隔壁,就看到皇帝已经停了下来。
此刻正站在窗前出神。
许是听闻动静了,皇帝声音沉重的吩咐道:“让那混球过来吧,戚金,让他在隔壁等着。”
“哎!”陈矩激动的应了一声,声音都十分明显的颤抖:“老奴遵旨!”
片刻后,陈矩领着朱泺到了,他站在暖阁门外并未进入。
朱翊钧看着站在十步距离停下的儿子,招了招手:“走近一些,让为父看一看你这张沉稳平静面孔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朱泺闻言,微微躬身:“儿臣遵旨。”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两三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灯烛跳动,光影也在父子二人的脸上摇曳着。
朱翊钧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这张,在他注视下,都不慌不惊,不喜不悲的面孔。
到底是父子,与他有几分神似。却又大为不同。
都说知子莫若父,以前他就是觉得这个儿子唯唯诺诺,他若是为君,他根本无法承担起大明江山这副糟糕的重担!
甚至他自己,都斗不过朝中那些满肚子阴暗龌龊,肮脏的土犬们。
大明王朝苟延残喘的续命,需要的是昏君、暴君、阴戾的君主。
是完全不遵守什么狗屁道德伦理,礼教操守,狠辣的君主。
只有这样的君主,大明即便无法改变最终灭亡的命运,但至少可以延续更久一些。
或许有人杰出现,能够力挽狂澜。
这是十年国本之争,皇帝一度心灰意冷下,想到的唯一延续大明的手段!
现在事情有了变化。
可是,他这个知子莫若父的父亲,却看不透眼前这张面孔。
父子对视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