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义非唐 第204节
不等二人回过神来,王景之继续说起了河西的事情。
今年开春过后,张淮深、刘继隆二人领兵出焉支山,收复凉州、会州、兰州等三州之地,杀、俘番兵近两万,获甲一万三千余件。
这前后加起来,可以说是大唐自韦皋十路伐番以来,对吐蕃作战最大战果。
要知道韦皋在战后所获的可是进拜检校司徒,兼中书令,进封爵位南康郡王,并得到了德宗亲自撰写《南康郡王韦皋纪功碑铭》的殊荣。
想到这里,高骈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若是朝廷知道这些事情,恐怕就不好安排了。
“好好好……”
张议潭连说了三声好,随后激动地起身,来回渡步道:“凭此功绩,足以向朝廷请表河西节度使旌节了!”
张议潭这般说着,旁边的高骈虽然也浮现喜色,可心底却担忧了起来。
他比张议潭和王景之更加清楚,朝廷并不想赐予河西节度使旌节,更不想在河陇地区培养出一个强藩。
只是归义军收复凉会兰三州之地的功劳不能忽视,必须想办法安抚他们才是,万一惹恼他们,引得他们作乱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高骈有些坐不住了,同时也笑着对王景之询问道:“三州收复,萧关路阻自此不再,不知张归义(归义军节度使)何时收复陇西,打通朝廷向河西的五条官道?”
高骈说罢,旁边的张议潭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眼神隐晦提醒了王景之。
王景之见状,只能暗叹张议潭身处的环境不妙,但却还是如实道:
“节度使曾说河西久不遇安,如今好不容易河西太平,理应休养生息。”
“加之伊州纳职、沙州南部的昆仑山,以及居延海的甘州回鹘,凉州白亭海的嗢末杜部等各方胡虏觊觎凉州,因此安民保境才是当下该做的事情。”
“至于陇西……”王景之顿了顿,随后才道:
“节度使命我来长安报捷,同时请表河西节度使旌节,另外为张淮深、索勋、李仪中及刘继隆等人请表。”
“请表?”高骈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归义军都获得了如此大的功劳,仅仅只是向朝廷请表节度使旌节。
若是按照河朔三镇和两淮的藩镇性格,立下如此战功,不仅要拿下节度使旌节,还要向朝廷索要钱粮。
但凡朝廷不同意,他们轻则逐出朝廷派遣的节度使和观察使,重则作乱一方。
张议潮既没有索要钱粮,也没有武力威胁,反而老老实实的请表节度使旌节。
这种作为,让高骈有些吃不准。
他不知道张议潮是真的表里如一,还是暗藏祸心。
毕竟当下局面如此,如张议潮这种白手起家,收复失地的藩镇,正常来说不会那么好说话才对。
“不知张归义准备为张淮深他们请表何等官职?”
高骈试图问出张议潮潜藏的“祸心”,王景之却也不遮掩,光明正大的交代道:
“节度使希望表张凉州为甘凉刺史、河西防御使。”
“请表刘继隆河临渭三州节度使或河临渭三州防御使,兼兰州观察使。”
“请表索勋为会宁军节度使,会州刺史兼防御使。”
“请表李仪中为广武军节度使,兰州刺史兼防御使。”
“请表……”
王景之将张议潮的请表都说了出来,毕竟高骈是朝廷派来监视的人,从他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朝廷对此的态度。
只是高骈听后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在王景之说完后,高骈才颔首道:
“凭此功绩,这些事情都不难,稍许我去通禀宫里人,不出意外的话,张常侍明日就可以上朝请表了。”
“多谢高都虞!”张议潭与王景之连忙作揖,高骈也笑着摇头:
“张沙州劳苦功高,为朝廷收复失地,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回府,随后派人通禀宫里了。”
客套话说完,高骈便着急把消息带往宫中。
见状,张议潭与王景之也亲自送高骈离开,直到高骈走出乌头门,上了马车后,二人还遥遥作揖:“高都虞慢走!”
眼见马车远走,张议潭这才带着王景之返回府中正堂,随后皱眉追问道:
“刘继隆才干极高,怎么会把他派往兰州?”
张议潭不解局势,他只知道在他离开之前,张淮深和刘继隆还相处和睦,如果他们二人同心戮力,收复陇西也不过就是三五年的事情罢了。
怎么现在张淮深坐镇甘凉,刘继隆跑到兰州去了。
虽说凉州治所姑臧距离兰州治所五泉不过四百余里,可现实毕竟不是平坦的地图,两地相隔祁连山、乌鞘岭和洪池岭、黄河。
从姑臧派塘骑去五泉所耗费的时间,都够姑臧派往敦煌了。
张议潭虽然不知道河西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情况,显然是要张淮深和刘继隆作分割。
“常侍,这件事……”
对于刘继隆出走的事情,王景之也十分难受,毕竟他随军见证了刘继隆协助张淮深收复凉州的全过程。
此外,对于刘继隆三次东略凉州的经历,他也十分佩服,可事实摆在眼前,刘继隆不走,始终会被人挑拨离间。
王景之将沙州索忠顗、李恩等人试图挑拨张淮深与刘继隆的事情说了出来。
“娘贼的家伙!!”
得知事情经过,以及张议潮所担心的事情,张议潭拍案而起。
他气得面色赤红,激动道:“天下大事,坏就坏在内斗上!”
“若非安史二贼作乱,我河西何至于失陷数十年?!”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可他们却还要挑拨淮深与刘继隆的关系,这群人都该杀!!”
张议潭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流下眼泪。
兴许刚才那番话,他并非是指敦煌的豪强,也是指他当下所遭遇的困境。
明明他们对朝廷忠心耿耿,可不仅得不到支持,还被日夜监视怀疑。
想起自己过去一年的经历,张议潭这才黯然落泪。
王景之见他如此,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
思前想后半响,他这才说道:“来时我见过张凉州,他说等他坐稳河西节度使的位置,到时候再接回刘继隆,与他一起将敦煌的豪强收拾了。”
“不……”张议潭擦了擦眼泪,摇头道:“刘继隆既已出走,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王景之瞪大眼睛道:“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张凉州拔擢,若非张凉州……”
他话没说完,便被张议潭打断道:“淮深自然对他有提携之恩,但他能走到今日,更多还是靠他自己。”
“等淮深坐稳河西节度使的位置,刘继隆恐怕已经登上更高位了。”
尽管已经对满朝文武失望,可张议潭依旧相信朝廷会赐予他们河西节度使旌节。
不仅是他,就连王景之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此次归义军的功劳太大了。
只是二人并不清楚,朝廷对归义军的防备,远超他们的想象。
在他们还在讨论刘继隆出走事情的时候,高骈已经派人前往了大明宫,将他所获的消息告知了北司的宦官们。
长安城的布局是宫城在全城正北,皇城在宫城之南。
宫城为皇帝所居朝会之所,皇城则为百官衙署所在之地,因此南衙成为以宰相为首的百官衙署的代称,北司成为宫内宦官机构的代称。
安史之乱后,宦官权势日渐强盛,除了掌管宫内各项日常事务外,还直接控制北衙禁军,干预外朝政事。
这种情况,从神策军进驻禁军开始显得更为明显,南衙卫兵更是成了徒具空名的空壳。
北司的强盛,让皇帝本人也常常感到威胁,正因如此,历代皇帝都在压制北司。
为了翦除北司势力,唐顺宗时期王叔文等人曾进行永贞革新,文宗时又发生了甘露之变,但都没能取得胜利。
李忱即位后,尽管摆了北司的宦官一道,可终究还是要依靠南衙北司来治理天下。
好在宦官内部并非完全一致对外,而是分裂为若干派系,这给了李忱制衡的机会。
宦官的人数众多,可最高的位置却只有两枢密使和两中尉这四个位置,正因如此,这四个位置也被称呼为四贵。
当然,在南衙官员的口中,这所谓四贵又被称呼为“权阉四贵”。
渤海高氏出身的高骈,加之神策军都虞侯的身份,无疑成为了北司中比较显眼的存在。
加之他在防备党项时展露能力,因此宦官们才会让他去监视张议潭,而高骈也想从张议潭口中了解河陇的情况,好为日后做准备,因此这场交易就此达成。
马元贽、王归长、马公儒、王居方、王宗实等人都是权阉,地位极高。
高骈虽然不倚靠谁,但主要还是偏向神策军的王宗实,因此汇报的消息也是汇报给他。
王宗实得了消息便立马前往了紫宸殿,将归义军收复三州失地,并请表河西节度使旌节的事情告诉了李忱。
在他抵达紫宸殿时,李忱正在服用太医李元伯呈上的丹药,整个人面色赤红,顿感精神。
“此丹甚好……甚好……”
李忱舒缓一口气,眼神满意的看着李元伯。
“能让陛下舒心,此乃臣之幸也!”
七十多岁的太医李元伯毕恭毕敬的作揖,李忱也感受了下丹药的效果,虽然满意,却还是询问道:“服用此长年药,当真能延年益寿?”
闻言,李元伯连忙解释道:“臣幼时体弱多病,如今能活至古稀,皆仰仗长年药。”
“以陛下龙体之康健,若有长年药相助,延寿数十载亦无问题!”
李元伯在吹嘘自己的长年药,而李忱却对此深信不疑。
这种信任,不仅仅是丹药带来的效果,也有李元伯接近喜寿(77岁)年纪的缘故。
虽说如今天下太平,可能活到古稀之年的人还是极少的,更别提李元伯这种七十五岁还能走能跳,身材健壮者了。
在李忱感受长年药效果的时候,紫宸殿外也走进了一名宦官,小心翼翼禀告道:“陛下,中护军王宗实有事启奏。”
“传他进来。”
虽然被打断了与李元伯的讨论,可李忱还是装作大度的令王宗实入殿。
李元伯见状,当即也起身作揖道:“既然陛下已经服下长年药,那臣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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