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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10节

  至于其中有多少拆山头掺沙子的意思,那就不好说了。

  刘淮听完之后,同样瞬间明白了两人都没说的话。

  王雄矣在忠义大军中的位置有些过于尴尬了。

  论功劳,其人有大功,无论是前期忽悠仆散达摩,向魏胜通风报信,还是保存了仓城物资,王雄矣功不可没,当大赏大用。

  可另一方面,此人作为沂州的头面人物,在过往一直是忠义大军喊打喊杀的对象,此时突兀反正,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军中会有一定隔阂。

  为了消弭隔阂,王雄矣与他的部下急切需要与忠义军并肩作战。只有面对敌人互相托付生死后,忠义大军上下才会彻底接纳这些人。

  这是人之常情,并不是魏胜或者刘淮下了一道命令就可以搞定的。

  而刘淮这里就是马上开战的地方。

  因此,王雄矣在草草整军了之后,几乎就立即请战。

  魏胜同样了解王雄矣的心态,所以也只能食言,提前将中军的一部派了出来。

  四人在已经初现规模的营寨之前寒暄了片刻,复又走进大帐,开始军议。

  到了此时,哪怕作为军议召集者的刘淮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忠义军的会是真特么多。

  很快,当管崇彦也被叫来后,刘淮言简意赅的讲起了这两日的经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判断金贼正军已经在沂水县有埋伏,就等着咱们跨过这五十里的山水路去主动进攻,等到咱们攻城疲惫的时候,再一拥而上,正面击溃攻城大军,卷着溃兵将我前军一路撵进沂水。”

  王雄矣低头消化完刘淮所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大郎君,其实你但凡把沂水边子上那群土豪留下来一个,他们就会提醒你,朱老三的买卖不靠谱。”

  刘淮微微挑眉:“这话如何说的?”

  王雄矣说道:“何三爷应该跟大郎君说过,朱老三有贪财的毛病,是吗?”

  “正是,可我当时没有在意。这算是什么毛病?谁不爱钱呢?又都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刘淮摊手以对。

  王雄矣笑了:“但朱老三的贪财是不同的,比如以我举例,若我麾下一小兵老娘病死,我会给他放假,给他一些银钱,甚至要亲自去帮忙,助他处理丧事。

  大郎君可以说我收拢人心,但我还是要说,其实无论友情还是亲情,都是这般人心换人心得来的。而人心要比钱粮贵重得多!”

  刘淮点头:“自是如此。”

  王雄矣继续说道:“但朱老三不同,他除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他不在乎人心,不在乎正邪,不在乎顺逆。

  比如,朱老三家曾经有个大管,他的妻子病重,想要预支几个月的月钱来治病,这是多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一笔钱赠出去,无论能不能活下来,大管岂不是都对他感恩戴德?其他人是不是都得夸他仁义?

  但朱老三偏偏劝那大管权衡利弊,不要到最后人财两空,故而一分钱都不预支。那大管无法,借遍亲友,后果真如朱老三所言,债台高筑,人财两空,到最后直接跳沂水了。

  大郎君,要按理说,朱老三说的话有一定道理,若他是寻常百姓,自然无妨。可朱老三也是咱们这般,麾下成百上千人依附,能用小钱买来名声与人心的情况下都能如此作态,可见他贪财贪到何种程度了。”

  刘淮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所以对这样一个人,想要看他的偏向,其实只用看他从哪边获得的实利更多即可,什么名声、前途、是非、大义他统统不在乎的。”

  王雄矣点头:“正是如此。朱老三若是反正,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劳,无非就是跟着忠义大军发展,北伐全胜则为王侯将相,北伐败则身死族灭。而他那占据沂水县大半的土地,是一定会被分给那些无地佃户的。这简直是在挖他的根!”

  刘淮默默点头。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在这个农业时代,土地就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宝贵。

  而分田分地是忠义大军北伐的重要政策之一,没有这一条就没办法安置北地大量由于社会秩序崩溃而产生的失地农民,‘救济斯民’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到时候老百姓凭什么跟忠义军走?

  至今为止,没有被分地的豪强也只有王世隆等寥寥数人而已。

  但王世隆那是什么功劳?

  那可是在忠义军最弱小的时候,直接举义投奔的。

  而且王世隆十分知机,把那些没有田契的田产,直接分给了王家庄佃户。在忠义军攻克临沂之后,他干脆又减了许多田地的租子,明显是觉得跟着魏元帅刘大郎干有前途,要主动向大政方针靠拢了。

  至于朱天寿,刘淮甚至觉得这厮就算是主动投效,诉苦大会说完也免不了到公审台上挨一刀。

  “也就是说朱三郎此人与我等正好相反,咱们是以人为本,觉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而这厮是将土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刘淮捏着长出胡茬的下巴说道:“既如此,咱们应该能好好利用这一点……”

  说着,刘淮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管崇彦:“管七郎,你可能要去涉险了……”

第187章 老母教子以成信

  典论赶着骡车,拉着老娘领着一群流民一般的百姓,急急慌慌的沿着官道赶了五十里路,到了夜间的时候,才算是走出了这片丘陵地带。

  然而看到了面前由木栏、壕沟、鹿角组成的庞大军营的时候,就算是典论也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与绝望中。

  世道太乱了,兵匪都是不分的,与军兵打交道,稍不留神是真的会被吃干抹净,死无全尸的。

  不过还好的是,很快军营之中就有军士出营,一边引导逃难的百姓绕过军营向南而去,一边还有近百甲士甲骑维持秩序。

  “谁是典论?”

  有甲骑在这数百百姓中来回寻找。

  “俺……俺就是典论!”

  “统制郎君有令,协助陈文本安置好百姓后,去中军营地见他。”

  “喏!”

  一旁的陈文本拱手以对,顺带用胳膊肘捅了捅典论。

  典论反应了过来,慌忙点头:“得令。”

  待到绕过军营后,天色就已经全黑了,然而在沂水之旁,还有一片全新的营地,虽然只是围了木栏而已,却也是一片安身之所了。

  进入之后,早就有一名文士打扮之人站在一辆大车上指挥,让逃难的百姓以家庭为单位,分散开来,十几口大锅已经被架起,豆子与小米混合煮在一起,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闻着饭食的香味,这些逃难了五十多里的百姓算是彻底安心,疲惫感涌了上来,使他们干脆瘫在了原地。

  “一家一个木牌,今天在这歇息,明天会有人来接你们到南边去,到时候你们会分到田地!就可以安生过日子了!”有人拿着一筐木牌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拿好这个牌,等会儿领饭的时候,要拿着这木牌来,晓得吗?”

  典论接过木牌,发现上面只有三行。

  第一行是籍贯沂水县。

  第二行只有户主两个字,紧接着是空白。

  第三行是家口,紧接着又是空白。

  似乎还没有填完。

  很快,典论就知晓了这空白是干什么的了。

  哪怕是再疲累,人终归还是得吃饭,在那唤作王世杰的文士指挥下,百姓以家庭为单位,在十几口大锅前捧着各自的碗排开了长队。

  其中自然有争执与小规模混乱,典论也知晓这是他该干活的时候,连忙凭借刘淮给予的权威与今天一路上积攒的威望,将混乱平息了下来。

  终于等到典论打饭时,大锅旁的甲士伸手拿过他的木牌,在毛笔上吐了两口唾沫:“你是户主?叫什么?家里几口人?”

  “俺叫典论,家里就俺老娘跟俺两人。”

  甲士在木牌上飞快写了几个字,放在口边吹了吹,让上面的墨迹变干:“等下拿着木牌,上面的字别模糊了。老陆,给他两大勺饭。”

  伙夫打扮的矮胖汉子舀了两大勺稠的,倒进典论的碗里:“好嘞,吃去吧。”

  典论先是接过木牌,见上面写着,户主典论,家口两人后,来不及多想,连忙端着两碗饭去找自家娘亲。

  老妪坐在那辆骡子拉的大车上,眯着眼睛望着典论来的方向。

  长久以来的辛苦劳作与营养不良毁坏了她的视力,夜间尤甚,使得典论走到近处,她才认出儿子的身形。

  “我儿回来了。”

  “阿娘饿了吧,快些吃饭吧。”

  说着,典论将一大碗浓粥塞进老妪手中,他自己则是捧着另一碗,迫不及待的大口吃起来。

  今日折腾了一天,所有人都已经疲累了,一时间营地中只剩下吸溜饭食之声。

  老妪只是吃了几口,见儿子飞快将碗中饭食吃了个底掉,又往典论碗中倒了半碗。

  典论刚想拒绝,老妪却说道:“快些吃,吃完之后,为娘有事要跟你说。”

  典论有些疑惑,却又不敢将碗中饭食吃完,生怕老娘继续分给自己,只能一边缓缓吃着饭,一边问道:“阿娘,有什么大事吗?”

  老妪却是问道:“阿论,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典论连忙将木牌拿了出来,振奋说道:“阿娘,这是忠义军的官人发的,说是要给咱们分地,这个就是凭证。到时候俺来种地,再讨个婆娘,建个大瓦房,为阿娘养老。”

  老妪叹了口气:“阿论,你把粥喝完。”

  典论连忙照做,并用清水涮了涮碗,一饮而尽。

  老妪复又言道:“跪下。”

  典论有些惶恐的跪倒在地:“请阿娘训斥。”

  老妪用拐杖在典论后背打了一下:“这一下,是因为刘官人给你前途,你却不知道珍惜,而要轻言放弃。这就是不忠!”

  呵斥的声音极大,周遭数人都扭过头来看。

  老妪依旧不停,再次用拐杖打向典论后背:“第二下,这骡子是你从污帮借的,无论是谁借给你的,都存了天大干系,而你竟然想要弃了他们,一走了之。这就是不义!”

  “第三下,你答应你大良婶,说要回县城去找你大良叔,如今却又因为俺这老婆子食言而肥,简直是可笑。这就是不信!”

  “你犯了这么多错,竟然还没有察觉,这些年俺教你的,你全都跟着大粪一起沤了吗?”

  清爽的秋风中,典论大汗淋漓,他想起挥舞长刀在百姓最前方开路的刘淮,想起将骡子让给自己的污帮张伯,最后又想起曾经在山崖上采来草药为老娘治病的大良叔,顿时觉得自己竟然负了所有人,一时间讷讷难以言语。

  “孩儿知错了。”

  典论重重叩首。

  在左近巡逻的陈文本此时已经彻底听呆了。

  老妪却不管别人反应,复又叹气:“而你若成了这不忠不义不信之人,俺这老婆子就算活着又能如何呢?难道百年之后,就有脸到下面去见你的父兄吗?”

  典论重重叩首:“阿娘教训的是,孩儿现在就去找刘官人,为他去效死,去救污帮兄弟们,去救大良叔。”

  说着,典论将木牌递给老妪,复又对着一旁已经泪流满面的妇人叩首:“大良婶,俺娘就拜托你了!俺一定会把大良叔带回来!”

  那妇人有心想劝一劝典论惜身,却又因为丈夫身陷险境而担忧异常,同时却又不知道在这么纷乱的世道,自己一个带着两个娃子的妇道人家如何能照顾好老妪,心乱如麻之余,一时间也只能泪流不止,胡乱点头。

  “阿论且去,但有俺们一口吃食,断不会饿着老夫人。”

  有人出言给大良婶解围,典论复又向那几人长躬作揖。

  “快走吧,莫要让刘官人好等。”老妪摆了摆手说道。

  典论重重点头,随即狠下心来,招呼上陈文本,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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