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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67节

  靳文彦并不是什么粗苯军汉,能被呼延南仙派来作奸细的,总归是个精细人。

  也因此,他在脑中画出了周围的山川地理后,当即就有些慌乱。

  这要是忠义军携大胜之威,去切断金国水军的后路,甚至直接突袭金国水军驻地,将身处陈家岛的舰船一把火烧了,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不可能,神锋、威震、武成三军皆是海军陆战队性质的步卒,三军骑兵加起来也就一千骑。

  如此数量的骑兵,是不可能遮蔽整个战场的,说不定此时此刻,就有一支忠义军骑兵部队沿着山间的道路,疾速杀向陈家岛了。

  真是他娘的见鬼了,这些义军的骑兵规模竟然比金国正军的还要大,这到哪里说理去?

  靳文彦随即想到,各个将军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侧翼已经露出来了,难道还要继续攻打东平军吗?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分兵,以奚人、渤海人、契丹人为主的威震军全都回去,一万大军在陈家岛驻守,足以稳如泰山。

  再分出几千兵马再把守后路,剩下一万几千人一拥而上,把东平军送去极乐世界往生。

  但这个办法现在却是已经成了泡影。

  有一万武成军在这之间作不稳定因素,再怎么分兵,都没法分开。

  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撤军了。

  但撤军也有撤军的麻烦。

  八千东平军在身后,总得有断后之人吧?

  不会又是武成军干这种差事吧?!

  另外,未能尽全功而返,就意味着将领承认无法灭掉敌军,这本来就是很伤士气的事情,若是再被突袭一阵,受些伤亡,那士气就要不成了。

  一时间,千头万绪齐齐涌来,使得靳文彦的脑袋有些胀痛。

  张荣见对方已经将事情想明白,也不再废话:“说实话,当俺第一次听到魏大刀正面击败一路金贼正军的时候,俺也错愕异常,想不到忠义军竟然如此精锐……”

  说到这里,张荣笑着摇头:“可既然魏大刀胜了,那这山东局势就不在尔等手中了。

  实话与你说,俺与魏大刀已经约定好了,半月之内,忠义军绝对不会来这信阳镇下,由俺在此消磨尔等锐气,最后等你们都成疲兵,再一举围杀之!”

  狗屁实话。

  靳文彦没有被张荣糊弄住,暗自腹诽。

  谁他娘的知道忠义军究竟是要攻往哪里?人家也是独自成军,凭什么听你张荣的指派?

  “快些回去吧,将这要命的消息告诉你家太尉。”张荣表情不耐的挥了挥手:“下次来之前,带些有诚意条件来,什么叫与大宋作个交通?如今天下,你还想割据不成?就凭一万兵马?疯了吧。”

  说着,不顾靳文彦脸色犹如猪肝,摇头下了城头。

  而城下武成军的大帐中,坐在主位的苏保衡也刚刚将武兴军的军情说完:“……你们都是宿将,应该知道,武兴军此时已经彻底无能为,忠义贼随时可能出现在我军侧翼。”

  武成军诸将不敢去完颜郑家那里,同样,神锋、威震两军将领也不敢来武成军军中,生怕撕破脸后一个都逃不出来,所以此时只是苏保衡在武成军这里主持军议,帐中也只有武成军诸将。

  听罢此言后,以徐文、呼延南仙为首的武成军诸将俱是无言。

  到了此时还能说什么呢?

  武成军副统制官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整个万人队都是人心惶惶,心有戚戚,再加上有呼延南仙这种人在其间串联,武成军此时更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就算知道武兴军完蛋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徐文沉默半晌,拱手问道:“不知尚书要俺们武成军如何?”

  苏保衡摇头笑道:“如今老夫还能命令得了你们武成军吗?”

  徐文哑然。

  而在其后的呼延南仙也是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都统是长者,我不敢当面扯谎。实际上,不是都统无法命令武成军,而是武成军已经失控,就算是我,也只能制住一部分亲近的军兵,却也不能强行驱使他们。”

  说罢,呼延南仙顿了顿,复又诚恳言道:“都统,武兴军成了这个样子,并不是总管或者我这个副总管如何,而是国家亏待了这些良家子。他们为大金奋战,厮杀了多少次?可大金又是如何待他们的?不说飞黄腾达,总得保证家眷吧。都统是智者,这几年山东中产之家有多少破门的,不会不知道吧?

  而若是这都保证不了,军中总得一视同仁吧?可这几日,硬仗一直是武成军在打,其他两军只是安坐看戏,我们连休整都无法,接下来又要被驱赶着攻打琅琊山!都统,我们是正军!不是活该去死的签军!”

  说到最后,呼延南仙复又怒气勃发,彻底忍耐不住。

  苏保衡没有打断对方,只是静静听完方才说道:“徐老将军,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徐文回头望着几名高级军官,其中有几人甚至从靖康时代就一直跟着他,此时目光也多有躲闪。

  权力从来都是自下而上的,如果下边人不认你,就算你是皇帝,金口玉言也会变成放屁;如果下边人都认你,就算你是布衣,随口一句话也会幻作千钧。

  正如同徐文脱离不了高级军官支持一般,高级军官也不可能离开中层军官与士卒的支持。

  现在的态势很明显,徐文如果不跟武成军站在一起,武成军就会迅速抛弃他。

  徐文当这个总管,还能稍稍约束全军,因为他毕竟还是有一些死忠的。若是徐文也不在了,武成军只会更加失控。

  所以,徐文在苏保衡面前,也只能咬牙说道:“确实,这正是老夫想说的。朝廷不公、陛下不公、都统也不公!”

  苏保衡闻言只有长叹:“确实,国家亏欠你们武成军良多,但此事是非曲直,咱们在这里争论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只再问一句,陛下让水军南下,直取临安,你们还想遵守旨意吗?”

  抗旨与抗令还是不同的,后者还可以打口水官司,用些军中手段,但前者却是跟扯旗造反差不多了。

  “徐老将军,呼延将军,你们二人我都了解,确实是有心无力,那么我问一问这帐中的四个统制官,三个副统制官,你们要遵旨吗?”

  苏保衡没有搭理两个总管级别高官,而是直接询问七名中层军官。

  呼延南仙心中冷笑。

  这苏保衡也就只能用这种小手段了,用都统与国家大臣的身份来对统制级别的军官施压,也不嫌丢人?

  哪怕这些统制官都怕了,统领官呢?队将呢?正将呢?什长伍长小兵辣子呢?难道你这堂堂都统要一个一个去说服吗?

  然而苏保衡话声刚落,就有三人同时说道:“愿为都统效死!”

  声音洪亮整齐,如同排练过一般。

  呼延南仙豁然回头,却发现两名统制官,一名副统制已然扶刀起身,在帐中昂然四顾。

  这下子不止呼延南仙,就连其余四名统制官也目露惊骇。

  唯有徐文似乎早有所料,只是长叹一声,随即闭目不言。

第276章 兄弟阋墙难御辱

  苏保衡掩口咳嗽两声,随后说道:“张梁、季成、胡悦,你们三人很好。武成军中,还有一半人能当忠臣良将,属实是不容易。”

  张梁单膝跪地,大声说道:“都统差矣,武成军中已经没有一半人是忠臣良将了,包括俺们这些人也是,若不是都统于俺们有大恩,俺们也绝对不会将什么劳什子旨意放在眼中的。”

  苏保衡笑了笑,摆手说道:“阿梁不要说这话,被人听去之后,来日你能登上高位,这些话就成了把柄。”

  张梁声音依旧洪亮:“都统又错了,俺们没有来日了。朝廷与武成军不是一条心,都统听命朝廷,而我等听命于都统,背弃了袍泽,作了小人,就如同孤身坐于火山之上,麾下兵马随时可以将俺们碎尸万段。

  如今站出来,无非是为了一死以报都统大恩而已!”

  呼延南仙惊怒交加,电光火石之间,心中已经生出可怕的猜想。

  难道武成军已经有一半的中级军官被苏保衡笼络了?

  如果单单是笼络,倒也不可怕。

  可关键就在于,这几个统制官哪怕是清楚明白的知道,他们这么做几乎是得罪了武成军所有人,早晚众叛亲离,但他们还是不计生死的站出来了,等于说将身家性命都卖给了苏保衡,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娘的苏保衡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们四人,可还是要抗旨?”苏保衡看向依旧坐在原地,却已经慌乱不堪的四名统制,声音已经转厉:“你们想清楚,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其余四人见状,终究不敢背这么大的黑锅,也纷纷起身。

  “如此便好。”苏保衡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来,递给张梁:“这些全都是要谋反的贼人,按照名单拿人,押到大帐前面,验明正身后,直接斩首,悬首辕门。”

  说着,苏保衡仿佛又看见了武成军的两名总管,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就在徐老将军与呼延将军面前,将这些人统统都杀了。”

  几名统制官皆是面色铁青,他们知道这是苏保衡让他们用行动自绝于下,使上下离心,无法再做串联。

  他们本能想反对,但此时张梁等三名统制官已经拔刀在手,如果不答应,很有可能会有一个谋逆的罪名安在头上,平日的袍泽就会一刀砍过来。

  在这短短片刻,想要让这些良家子决定是不是要造反,还是太难了。

  四名统制官的目光都投向了呼延南仙,等着他来作决定。

  苏保衡眼神睥睨,同样看着这位武成军副总管,眼中意思很明显: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没有过硬的铁证,苏保衡很难在非战时直截了当的杀掉呼延南仙,但要论比手段,苏保衡能单手将其吊起来打。

  呼延南仙脸色青白不定,双拳攥紧后放开,片刻之后复又攥紧,牙关紧咬良久后方才说道:“都统如此做派,难道就能压服武成军了吗?难道就能让武成军的怨气散尽,从此之后,也如同这三人一样,为都统效死吗?”

  苏保衡摇头笑道:“自然不能,但你有没有想过,老夫只要能把武成军裹挟到江南就足够了。虽然都是汉家子,但你还能指望宋人接纳你们不成?到时候除了与水军并肩而战,你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扔下山东的家人,在江南安家吗?”

  “都统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末将佩服。”说着,呼延南仙长身站起,因为长久坐姿之后肌肉紧绷使得全身骨头嘎巴作响:“但都统有没有想到过,我们武人面对刀子的时候,难道就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可以走吗?”

  说罢,呼延南仙大吼出声:“还等什么?等着被人放血放干净吗?杀!”

  声音未落,呼延南仙已经踹翻了身前案几,卷起一阵烟尘,挥拳狠狠砸向了苏保衡。

  然而随他一起动手的,只有一名统制官而已。

  事情实在是太仓促了,以至于哪怕是心向呼延南仙的人居多,却也没有做好心理建设,一时间彻底慌乱起来。

  而那唯一动手,唤作曾记的统制官也没有对周边袍泽痛下杀手,只是拿着刀鞘四面挥打,将帅帐中搅得天翻地覆。

  “竖子好胆!”

  苏保衡的亲卫甲士勃然大怒,拔刀向前,只一招,就将呼延南仙逼退了回去。

  而这时候,其余几名统制官也反应了过来,一人想要拔刀,直接被张梁踹翻在地,另两人见状,没有拔刀,而是扑向季成、胡悦。

  “大哥,快走!”

  曾记斥退了想要入帐的卫兵,用刀鞘与张梁对了几招,只觉得臂膀酥麻,连忙大声喊道:“你赤手空拳,如何对付得了甲士?”

  张梁用刀背前劈,与曾记手中刀鞘击打在一起,同样对着呼延南仙大喝:“大哥,你还不快走?现在你想对都统动手,谁能饶得了你?到时候,俺们几个也只能出死力气!快走!”

  呼延南仙狠狠瞪了一眼被甲士护在身后的苏保衡,复又看了一眼如同泥雕木偶般呆坐的徐文,终于目露失望,一撩袍裾,快步逃出了军帐。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帐外有些武成军军官,却也不知道帐内发生了什么,见自家副总管快步走出,各自慌乱不敢言。

  “苏老狗要杀尽武成军!尔等都点起兵马,随我反了!”

  呼延南仙上马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是在营中来回奔驰,大声呼喊。

  “随我反了!”

  “随我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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