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72节
有这个身份,即便是完颜谋衍是个纯废物,依靠父兄攒下的人脉,也可以扯一大片杆子出来。更何况,其人也参加过伐宋大战,怎么可能是个纯废物?
这种人物如果站在完颜雍那一边,那可是一人就能抵一万兵马的。
“给陛下写信吧!”
“是啊,完颜雍深孚众望,可不是其他人可比的。”
“若是曹国公在辽阳起兵,那前线大军……”
见仆散师恭几人又七嘴八舌的闹腾起来,纥石烈良弼瞥了他们一眼:“如果按照大军行进,此时陛下已经差不多要渡淮河了,大战已经开始,如何能回转?再说了,事到临头难道让陛下飞过来不成?只能靠咱们自己了。尔等有时间再此处生乱,还不如好好想想破贼之法。”
萧赜犹豫说道:“难道不能投靠曹国公(完颜雍)吗?俺与他有旧……”
纥石烈良弼懒得废话,指了指萧赜对亲卫说道:“拖下去,斩了。”
萧赜一愣,随即慌乱起来。
但他求饶的言语还没有出声,其人身侧的纥石烈志宁就一脚踹在他的膝弯处,将他踹翻在地,随即抽出长刀,猛然挥下,只一刀就斩下了萧赜的大好头颅。
“什么腌臜东西,脏了我的宝刀!”纥石烈志宁说罢,用阴冷的目光看向其他三人。
纥石烈良弼却仿佛没看见依旧在地上滚动的人头,语气淡然的继续说道:“你们想多了,以私计,须知道老夫和志宁还能侍奉新主,尔等这些靠着幸进而登高位之人,完颜雍凭什么会接纳你们?你们难道就没有参与打压他?”
“以公计,国家精锐泰半在与宋国交战,如果后方生乱,前线士气崩溃,宋军若是趁机掩杀,那大金国祚都有可能覆灭,到时候,有天大的荣华富贵也轮不到你们来享用!”
纥石烈志宁重重点头,将刀上的血水甩了甩:“相公所言有理,这正是忠义之士所担心的事情。”
无论是良弼还是志宁都是有大志气,大智节之人,想要他们心悦诚服,可不是靠一个皇帝的名头就能办到的。
所以要说他们对完颜亮有多忠诚,那倒也未必,但他们对父兄拼死建立的金国却是忠心耿耿,哪怕九死也得让金国国祚延续下去。
这也是完颜亮能够道德绑架纥石烈良弼、仆散忠义等人的原因:反正南征大战已经开始,你们已经无法阻挡了,此时你们是要拼死作战,拼死稳定局势呢?还是要把大金一起拉进深渊?
当然,现在谁也没想到的是,宋国的战力会如此拉胯。
真正历史上,前线的金军哪怕经历了苦战良久,渡江失利,皇帝被弑杀,竟然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其中自然有主持军务的完颜元宜能力逆天的原因,更重要的在于宋国根本没有派兵追杀。
然而必须说的是,宋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脾性也不是天生就有的,主要是统治阶级太不当人,而宋军也太晓得宋国朝廷的德行了,何苦卖命呢?
所谓射一轮箭要一轮赏赐,你笑话宋军不懂战争,宋军笑话你不懂宋国。如果不这么要赏赐,赏赐就没了!
此时,对于宋国拉胯程度一无所知的纥石烈良弼呵斥完其他几人,复又看向纥石烈志宁:“既然说了叛逆之人,那总得有忠义之士吧。”
志宁点头:“有的,北面都统白彦敬、会宁府尹完颜蒲速赉、利涉军节度使独吉义都是忠义之士,愿意为国家出力。”
纥石烈良弼闭目不语,良久之后方才说道:“那你呢?”
“嗯?”
“那你呢,志宁,你是如何想的?”
纥石烈志宁单膝跪地说道:“前唐神龙政变时,大将李多祚对宰相张柬之说:苟缘王室,唯相公所使,终不顾妻子性命。
今日我一粗鄙武夫,也要对相公说:志宁世受国恩,苟利国家,唯相公之命是从,绝不惜身!”
纥石烈良弼点头说道:“如此便好。白都统此人,有智而迟,可以做谋而后定,却无法让其决断,但好在老夫来了。
仆散师恭,你是想当家奴,还是想当重臣?”
依旧呆愣看着萧赜头颅的仆散师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却是立即咬牙:“回相公,俺虽然能力不济,却也想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重臣!”
“你们呢?”
有萧赜的前车之鉴,萧秃剌、萧怀忠不敢不应,同时拱手以对:“愿听相公调遣。”
纥石烈良弼满意点头:“你们几人虽然临阵手艺差了点,但毕竟与契丹贼厮杀许久,对这军中谁能战谁不能战,哪个是英雄哪个是孬种,比老夫这两眼一抹黑的尚书左丞要清楚的多。老夫要你们与白都统一起,整饬出五千精锐兵马,交于志宁统一指挥。”
仆散师恭应了一声,却又犹豫说道:“是不是人数有些少了?五千兵马……足够吗?”
纥石烈良弼用诧异的眼神看向仆散师恭:“你难道还真的想在大金龙兴之地杀个尸山血海不成?完颜雍是要篡位,不是要重新打一遍天下,陛下当时难道也集结了几万兵马杀赴宫城吗?”
仆散师恭复又一哆嗦,也不再言语了。
纥石烈良弼继续说道:“志宁,告知会宁府尹完颜蒲速赉、利涉军节度使独吉义,让他们各自集结兵马,却不要出动,只待老夫的军令。
另外,告诉白都统,最迟明日,他要集中全军马骡,给这五千人每人三匹备马。咱们出发之后,他就得谨守潢水,万万不可让契丹贼占了便宜。”
“喏!”见纥石烈良弼如此痛快的就下定了决心,纥石烈志宁也瞬间意气大振,回头上马之后,复又回头询问:“我将消息传给白都统的时候,他总是担心消息不准,让我再三确定。相公难道就不担心完颜雍没有反,是咱们冤枉好人了吗?”
纥石烈良弼笑着摇头:“不担心,真也好,假也罢,待到完颜雍面前,一切都会了然。若真是冤枉了他,大不了老夫给他摆酒赔罪,难道他还能咄咄逼人,不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吗?”
纥石烈志宁微微一愣,复又大笑而去,一时间只觉得这几日的惶恐失望都烟消云散了。
第284章 侵袭如火燎两淮
无论军略还是计策,从来都是越简单越好,环环相扣的连环计,在现实世界的可操作性很低,原因就是在整个计谋的操作过程中,实在是太容易失控了。
一整套完整计划,就算每一步都有九成的胜算,在经历十个环节后,也只剩下三成半的胜算了。
所以,纥石烈良弼收拾完颜雍的计策很简单,集结所有精锐,备好战马,急速将谋反篡位的首脑人物控制住,那事情就平定了。
而在莒县,刘淮的计谋也是相当简单粗暴。
集中所有能来的军队,在一天之内全都打出去。
但事实就是,就算如此简单的计策,一旦开始执行起来,各种状况也是纷纷不断。
十月三日清晨,日照城中,七千东平军与三千忠义军已经全部动员了起来,
日头刚刚升起,饱餐一顿的北伐军倾巢而出,向着金国水军北大营攻去。
驻扎在北大营的神锋军不甘示弱,同时也担心被北伐军冲进大营,直接在营寨外列阵,与北伐军正面作战。
同样是万人大军,即便神锋军几乎没有骑兵,但双方的战斗力依旧不是相等的。
在开战两个时辰之后,虽然金军的小寨在石臼山守军的骚扰下无法出兵,从侧翼袭击北伐军,但正面阵战中,北伐军被神锋军缓缓向南压迫。
甚至有一两阵被直接击溃,若不是及时填补阵线,差点就会引起全军大溃败。
张荣的判断可以说是精准了,现在的东平军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是金国主力正军的对手。
而这一点,甚至连金军自己也知道。
蒲辇合达站在神锋大旗之下,摸着光溜溜的脑壳说道:“没道理啊,汉狗为何要主动来攻打我军,难道这些贼人发觉什么了?”
神锋军副都统阿兀奎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应该,武成军不是已经都被清理了吗?圣旨的内容又怎么可能会宣扬的到处都是?”
蒲辇合达揪着马缰,有些焦躁的在这片高地上转了几圈,复又有些懊恼的说道:“早知道汉狗要出来打,那就不让威镇军高什他们先走了,这下可好,咱们神锋军反而要为那些杂胡垫刀头,真是岂有此理。”
阿兀奎连忙低声说道:“将军慎言。”
虽然作为女真国族,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辱汉儿,但面对奚人、渤海人、契丹人时,还是得有一些尊重的。
再说了,刚刚发生武成军这破事,无论如何都该收敛一些的。
蒲辇合达也自知失言,但还是有些焦躁,片刻之后终于不耐,掏出令牌,扔给一名亲兵说道:“你去,再去催一催高什,他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到底准备好了没有?俺再给他一个时辰,到时候无论如何,俺都要撤了!”
亲卫接过令牌,拨马离去了。
阿兀奎望着那名亲卫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这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啊,天下哪有这么打仗的?”
蒲辇合达同样叹息:“圣旨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陛下已经自涡口渡过淮河,攻入了宋国两淮腹地,严令咱们水军立即出发,协助陛下渡大江。”
听到这里,阿兀奎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不是说,此次陛下这里只是偏师吗?主力应该都去了襄樊,如何还想渡江?”
蒲辇合达一摊手:“谁晓得呢?说不得是两淮打得太顺了!俺也问了问都统,他却说一切战事都要为国家政略让步,让咱们放下东平贼,立即全军回营登船,支援陛下。俺还能有啥好说的?”
说着,其人复又恨恨指向了遥遥相望的东平大旗,恼怒说道:“这张荣这厮好不晓事,再等一日俺们就撤走了,何苦在今日与俺们为难?”
两人气急败坏的原因也很简单。
与历史上几十万大军在两淮一拥而上不同,这次完颜亮亲率的兵马只有四个万户正军,算上徒单贞那一路沿着被黄河夺了河道的泗水行军的三个万户,攻入两淮的金军一共只有七万人。
但人数少有人数少的优点,现在金军的机动能力比真正历史上好太多了。
历史上金军大队于十月二日渡河,如今比历史上还早上好几日。
然而,即便金国的兵力变少了,宋国还如同历史上一样拉胯。
宋金国战已经打响了,但总揽淮西战事的宋将王权,此时竟然还在长江边上的和州畏惧不敢前。
在这种情况下,淮上重镇濠州钟离与安丰军寿春几乎被金军一鼓而下,由完颜亮亲率的四万兵马没有任何损耗,就在两淮站稳了脚跟,并且将兵锋直指淮西重镇合肥。
不得不说,在这种优势下,即便是再保守的金国大臣也有了许多遐想,甚至连完颜亮也被狠狠壮了一把胆子。
原来大金这么强,宋国这么弱啊!
我大金天下无敌啊!
感到高兴的不只是金国高层。
因为在历史上金军是以大军渡两淮,有足够的兵马来驻守后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完颜亮玩一把以德服人盖世明君自然是可行的,也因此,完颜亮能定下‘杀掠者斩’的严苛军法。
然而现在却没有那么多兵马来驻守后路,所以金军自然而然的开始清扫可能的威胁。
否则若是前线打得正热闹,后路被宋国义军掐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当然,清扫威胁只是好听的说法。
具体一点,就是开始征签,将健壮的汉儿与投降的宋军编制成签军,充作炮灰兵使用。
在此期间,劫掠屠戮的事情连续发生,待发现完颜亮不下令阻止之后,劫掠的规模迅速开始了扩大化。
金军上下,人人赚的盆满钵满,军心士气一时间大增。
原本还有个别基层军官担心前途,有些羡慕那些留在后方的大军,现在的口风也变成了嘲讽那些孬蛋了。
坐镇淮东的刘锜听闻淮西战事,简直如同遭了晴天霹雳。
此时他正在淮东盱眙与楚州严阵以待,与徒单贞三个万户的兵马隔着沂水互相厮杀,突然听说侧翼被突破了,当即大惊失色。
这特么不是什么小河沟子,是淮河!
就这么轻易的被突破了?
王权那厮是干什么吃的!
待探查清楚王权还特么在长江边上钓鱼时,即便以刘锜温吞的性格也差点把鼻子气歪,一天之内连发好几道命令,强令王权进驻合肥,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庐州不失。
于此同时,寿春以西,作为两淮与荆襄连接部的宋国大将李显忠也是被王权的行为吓了一跳。
此人毕竟是紧邻淮西的大将,立马就从各处公文意识到,淮西军心已乱,就算王权去合肥驻扎,也挽救不了局势了。
李显忠有心想要直接组织淮西大军就地抵抗,却因为又担心犯了天大的忌讳,在犹豫许久之后,只能率部众撤往江南,并顺着大江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