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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82节

  城墙下有一座似乎是税吏所设的房子较为高大,此时却已经被拆了多半,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一直缩在矮墙阴影处的身影飞速跑出,只一个助跑,踏着矮墙飞跃而起,攥住绳子之后双臂用力,双腿连蹬,犹如猿猱般登上城楼。

  四人相见,只是互相点头,将绳索扔到柴堆之下,就听到北侧一声‘将军’。

  这正是刚刚派出去放哨的军兵给出的信号,应该是有武兴军的军官过来了。

  然而此时四人皆是站在城头,周遭没有遮拦,连躲都没地方躲,宋铁杖与张伯当即就有些慌乱。

  “闭嘴,都看城外!”典论与城外来人都保持平静,只是呵斥一句:“蓑帽往下压。”

  宋铁杖与张伯二人连忙照做。

  就当两人刚刚收拾好的时候,一阵铁甲摩擦声混杂着脚步,就从城楼拐角处传了过来。

  三名披着蓑衣的甲士巡视城头,其中一人典论也认识,正是蒙恬镇国的亲卫头子,把阿秃儿。

  其人胳膊似乎还没有好利索,身姿有些歪斜,脚步却依旧坚定。

  “将军!”典论单膝跪地,大声说道:“末将正在巡城,请将军军令。”

  把阿秃儿刚想打招呼,却被典论这一套弄得有些尴尬,连忙摆手:“阿典,你莫要每次见面都如此客气,俺也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个侍卫而已。”

  典论没有说话,只是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直到把阿秃儿将其拽起,方才说道:“将军,一切可都安好?”

  “安好安好。”把阿秃儿点头,复又看向城外。

  虽然现在的形势是忠义军攻,武兴军守。然而沂水县城守军却没有时时刻刻紧张。

  忠义军没有大举进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县城南边还有两个朱家庄作为屏障,三地互为犄角,忠义军是没有办法跳过南朱庄与朱水庄,直接攻打沂水县的。

  把阿秃儿巡城只是例行巡查,也不是来针对谁。他对于典论这种依靠武兴军才翻身的底层女真人,更是无话可说。

  到了这种时候,如果还不相信女真国族,还能相信谁呢?

  然而把阿秃儿刚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满脸鞭痕的城外来人,只觉得似乎没有在这几日巡城的时候见过,皱眉询问:“你是何人?唤作什么?”

  宋铁杖远远听着,一滴冷汗夹杂在了冷雨之中,从额头流下,扶刀的右手在蓑衣下紧紧攥住了刀柄。

  “回将军,俺叫斜卯张古。”城外来人以一口标准的辽东话回应:“曾是朱天寿家中骑奴,在前几日才投了军,跟了阿典将军。”

  “骑奴?”把阿秃儿本能的有些怀疑,然而看着对面脸上的鞭痕,复又想明白了什么,犹豫片刻后说道:“你真的叫斜卯张古?”

  斜卯张古虽然心中打鼓,面上却是依旧从容:“确实是斜卯张古。”

  把阿秃儿仰天长叹,目视对方双眼说道:“那俺就再给你个提点,既然你说自己是这个名字,以后就万万不要改口了。”

  说着,把阿秃儿摇了摇头,带着甲士走了,留下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而走出一段距离后,其中一名金军甲士忍不住说道:“将军,刚刚那人不细细盘问一下吗?”

  没等把阿秃儿回答,另一名甲士就不耐说道:“还有什么可盘的,这人手上满是老茧,臂膀宽阔,双腿罗圈,明显就是悍勇骑兵。”

  发问甲士还是有些疑问:“这厮不是说是骑奴吗?”

  把阿秃儿接口说道:“这人明显是悍卒,哪怕在咱们军中也能算是个勇士了,那朱三疯了吗不去笼络而虐待他?”

  甲士渐渐恍然,复又有些惶恐起来:“那此人是第一猛安的……”

  “闭嘴。”把阿秃儿呵斥出声:“把事情烂在肚子里。第一猛安几乎都没了,把锅盖揭开,他也被拔队斩了,对谁有好处?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就让他用另一个身份活下去吧。”

  徒单章六百甲骑被埋伏损失惨重很正常,但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没逃出来就不正常了。

  蒙恬镇国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前几日绞杀朱家时才发现答案。金军在朱家大院后院里,发现了二十多具骑士的遗体,几乎都是被毒杀的。

  在地窖中,还找到了几名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金军骑士。

  这自然是让把阿秃儿差点没有气炸,彼时他还以为除了这些人,第一猛安的幸存者全都被朱天寿杀了。

  但今日看到斜卯张古,把阿秃儿却迅速反应过来,肯定还有畏惧军法而逃脱的,甚至有投靠朱天寿的金军骑士。

  对于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呢?

  如果武兴军鼎盛的时候,无论或杀或赦都可以,但如今……唉……都这个样子了,又何苦对自家兄弟苦苦相逼呢?

  而且这斜卯张古毕竟是个好汉子,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复又参军回来,与武兴军同生共死了。

  看着对方那一脸鞭痕,想来也是用刑受不了才投靠朱天寿的,何不装作糊涂呢?

  想到这里,三人同时没了言语,只是在细雨中的城头上继续巡视起来。

第298章 争先鼓勇溯迎上

  莫名其妙逃过一劫的斜卯张古很快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跟着典论下了城头,进入了靠近水门处的一处屋舍。

  此时沂水县城已经人丁大减,在经历了征发签军已经近乎半屠城的屠杀朱家之后,沂水县城几乎变成了一座军城,其中的民房自然也空置许多,就被典论占下,当作本部五六十人驻扎的地方了。

  “刚刚那个歪子,平日里就是这么莫名吗?”斜卯张古脱下蓑衣,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这是什么毛病?”

  典论摇头,拿过两只瓷碗,给斜卯张古倒了一杯热水:“平日里也精明强干,眼睛里不揉沙子,谁知道这厮今日发什么癔症?”

  斜卯张古端起瓷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说道:“不管了,都统有令,明日大军攻城,没有具体军令给你们,要随机应变的。”

  典论点头。

  如他们这种二线杂牌军,一旦打起来,谁知道会派遣到哪里去,所以也只能随机应变,配合攻城大军了。

  “对了,你在那厮面前露了相,可不能再回去了。”典论想了想之后说道:“而且俺这里确实少个厉害人物,污帮的弟兄,打探消息,鸡鸣狗盗都是一把好手,但真的战阵厮杀很难。”

  斜卯张古笑着说道:“这有何难?俺本来就是来传递消息的,也不用回去了。但你得想办法给俺弄来一套兵刃盔甲,还有一把好弓,两壶重箭。”

  典论摇头:“其他的都好说,盔甲免谈,先不说扎不扎眼,俺这个百人队纯属辅兵,全军上下,也只有俺有一套破皮甲。”

  斜卯张古啧啧出声:“也行吧,要多少是多啊?不过阿典你倒也是混得风生水起,这才几天啊,就当上行军谋克了,前途无量。”

  典论拿起水壶,复又给斜卯张古倒了一碗热水,冷笑说道:“还不是想让俺去填沟壑垫刀子?如果是真心想要提携,何不让俺去正军中当个伍长什长?

  再说了,俺们南迁的时候他们不露面,俺们被乱民裹挟的时候他们不说话,俺们冻饿交加的时候他们不来管。现在来装什么大善人?对了,俺老娘与乡亲们如何了?”

  “都挺好的,十天之前俺去临沂的时候路过,见了他们一面,都已经分散安置,划分了田地。补种了一些麦子,也种了一些芜菁,再加上官人们发的粮食,也算能囫囵着活下去了。你老娘也被照料的很好,一天吃两碗豆饭,胃口挺好。”

  典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到最后吸了吸鼻子,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忙转移了话题:“既然明天就要来攻城,南边的朱水庄与南朱庄该如何是好?”

  斜卯张古摊手说道:“那自然是今日夜间就要动手,而且一定要拿下了。”

  说着其人仰起头,透过窗子,看了看西城的日头:“等一会儿差不多就要开始了。”

  典论同样望着西沉的夕阳,复又想起一事来,犹豫片刻方才说道:“张古,俺不是什么嚼舌头的人。你与俺是不一样的,因为俺是活不下去,恰恰统制郎君来了,恰逢其会才投靠的忠义军,无论如何都要拿出些诚意,但你却是冒着危险前来报信的有功之人。”

  斜卯张古有些不耐:“阿典,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典论复又犹豫片刻才说道:“俺觉得俺娘说的对,如果要回辽东老家,那顶着女真人的姓名还是无妨,但若是在汉地讨生活,当个汉人要方便的多。张古,你也改姓吧。”

  斜卯张古长叹一声说道:“俺也跟你说句心里话,若俺有个老娘能帮俺做主,反而没有多少念想,但俺的父母双亡,反而起了犹豫。

  俺娘是被掳来的汉家女子,俺爹是辽东林子里的女真猎户,若从俺娘,自然是当个汉人,若从俺爹……俺却是不知道俺爹究竟在乎在乎这个,而且俺爹终究是对俺娘还有俺是好的。唉,再说吧……”

  说到最后,斜卯张古也犹豫起来,仔细思量片刻后也只能一声长叹,纠结不已。

  而同样陷入纠结中的,还有在沂水上准备进军的鱼元。

  面对两名同时请战的将领,忠义大军中军副统制鱼元彻底犯了难。

  “将军,俺们毕竟都是朱水庄本地人,路途熟的很,俺们拣选出二百壮士,趁夜色当先杀进去,不比什么都妥当?”朱长水诚恳说道。

  而另一边,中军统领官周行烈也诚恳说道:“鱼老大,这可是金贼正军,就算再不堪,也是甲士如云,战兵如雨,如何能让朱兄弟打头阵呢?若是朱水庄的兄弟们都折了,俺们岂不是都要在庄子里抓瞎?”

  朱长水没有搭理周行烈话语中的夹枪带棒,同样也是恳切言道:“将军,咱们是要夜袭,金贼就算再妥当,又怎么可能全军都披着甲胄睡觉呢?而且就算是忠义军正军来作,夜间也不可能披上全身重甲,骑上高头大马在庄子里厮杀吧?”

  周行烈瞥了朱长水一眼,接口说道:“但中军毕竟是一路正军,经历过惨烈厮杀,是见过血的,终究是要比寻常百姓要强一些……”

  鱼元不耐烦的摆手:“好了好了……老周,朱二十五,这种事情你们争个什么劲?你俩就不能学学南朱庄张小乙那边,庄户与正军精诚合作,如何会有这种麻烦?”

  朱长水站起身来,长揖说道:“那是因为南朱庄那边只能聚齐三五十人手,将军若不信可以问问那边领头的朱七,但凡他能聚起二三百人,他不可能不去争一把。

  将军,俺们不是想要争功,而是因为朱水庄是俺们的家。夺回自己的家,如果力有不逮也就罢了,可若是有一丝希望,这等事情如何能操于他手呢?”

  鱼元耳根子比较软,听罢之后觉得朱长水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然而扭头看着周行烈,却也觉得不能拂了老兄弟的面子。

  权衡片刻之后,鱼元下定决心:和稀泥。

  “都别争了,朱二十五,现在已经是事到临头的时刻,哪能改变军略的?朱水庄的庄户给正军引路,这是说定了的。”先是呵斥了一句朱长水,随后鱼元的语气放缓:“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法理不外乎人情,俺这里还有五十副铁裲裆,全都借给你们庄户,你带一百人参与战斗,可好?”

  朱长水有些激动,长长吸了一口气,大声回答:“末将听令。”

  鱼元摆手苦笑:“你可千万别自称末将,你现在还没有参军,若是让大哥……都统知晓俺让你们上战场厮杀,说不得又得挨挂落。”

  而此时朱长水已经等不及,没耐心听鱼元的絮絮叨叨了,拱手说道:“将军,俺现在就回去整军,半个时辰,俺就将所有人都带来!”

  说着,朱长水再次行了一礼,风风火火的离去了。

  “唉,这个朱二十五。”鱼元对着周行烈抱怨道:“他麾下都是操舟的,不让他们犯险是保护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周行烈此时也没了刚刚那副斗鸡模样,拍了拍膝盖叹道:“也不怪他们,如果俺落到如此下场,没准更加不堪。”

  说着,周行烈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鱼老大,俺去整军了。”

  鱼元点头,复又嘱咐了一句:“丑时三刻,莫忘了!”

第299章 衔枚一夜袭金贼

  且说忠义军的建军理念有点像初唐时李靖为唐军设计的建军思路。

  如果用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相对于技术兵种,培养一个合格的战兵是相对简单的。

  举个例子就是,想要为上百亩地拼命的战兵太好找了,可以说每个青年只要打过几次生死大战,都是合格的战兵。

  但能稳定打造一架云梯的民夫,能准确治疗士兵的郎中,能快速建立一座浮桥的工兵,能将照料马匹万分妥当的马夫,那就太难找了。

  没有成熟的数理教育,这些人死一个少一个,补充十分困难。

  李靖的建军思路就是这样,到了战事不利的时候,民夫、工兵、战地医院赶紧逃,正军在前面死扛。

  哪怕正规军死光了,有这些后勤人员的存在,以大唐的国力也能迅速组织起一支战力相差无几的大军来。

  所以,与金军动不动就把民夫编成签军,派上战场当炮灰不同,忠义军将这些技术兵种保护的很好,一旦开战,就让他们远离战场。

  这也是鱼元十分反对让朱水庄庄户直接上战场的原因。

  那些庄户可都是优秀的内河水手!

  但没有办法,在朱长水一番情深意切的恳求之后,鱼元担心再不给他们开个口子,他们没准就要无令而行了。

  这些人毕竟名分未定,算是反金的义民,鱼元可以约束他们,却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控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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