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75节
就比如武胜军的战力究竟如何,是不是真的个个是好汉?人人是英豪?
金国正军虽然都是同一个战斗序列,但战力也还是有差别的。
就比如武兴军与威镇军,这两军的战力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如果是建制完整的五千武兴军在陈岛大营坚守,刘淮不可能如此迅速的就将其打垮。
武胜军的战力如何,就得在战场上一点点试探了。
当然,这只是战场大略,但对于具体出战的将领来说,哪有这么多说头?秣马厉兵,直接杀过去就可以了!
罗慎言所率领的靖难大军左军骑兵较少,却是步卒最全面的一支兵马。因为罗慎言往往执行的是正面作战任务,所以无论是长枪、大斧、刀盾、弓弩,又或者是甲士、轻卒,一应俱全,且都是精锐。
此时,罗慎言率领二百余骑马步兵来到刚刚的战场,距离五十步的时候,步卒下马列阵,迅速列成了一个外围长枪大斧,中间神臂弩手的小型空心方阵,将战马与主将护在了方阵中央。
此时那出战的三个谋克还没有撤退,见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是这些步卒莫非是疯了?
此地虽然距离金军营寨有些远了,支援兵马无法迅速抵达,但这些步卒在马军眼皮子底下列阵,是不是有点太托大了?
第二个反应则是,不行,我得上去试一试这些步卒的成色,这种龟壳阵可是上好的靶子。
互相打了个呼哨之后,两百骑将那个已经被打残的谋克留在原地,向着方阵扑过来。
罗慎言没有与步卒一起列阵,而是端居马上,被十余甲骑亲卫簇拥在中间,冷冷看着汹涌而来的金军骑兵。
二百步卒都是以同样的眼神看着金军,如同看着一伙死人。
“分!”
一名行军谋克大声下令,随即两百人左右分开,环绕着方阵各自弯弓搭箭,抛射箭矢。
这些箭矢都是轻箭,破甲能力不足,只能起到扰乱敌阵的程度。
在金军看来,一轮箭雨之后,无论步卒多么精锐,总会有伤亡,总会引起些骚乱。接下来就是甲骑驱马向前恐吓,使步卒阵型更加松动,从而为破阵创造时机。
然而左军甲士只是将顿项放下,微微低头,任由箭矢将头盔与肩甲砸得叮叮作响却毫无动作,真的犹如只是淋了一场雨一般。
“金贼就这点手段?”罗慎言冷笑,随即大声下令:“各自放箭!”
一直手持弓弩在阵中待命的弓弩手们举起手中弓弩,对准在十余步外耀武扬威的金军骑兵射出了箭矢。
因为不是齐射,所以箭矢有些稀稀拉拉,看上去有些气势不足。
然而金军的行军谋克却猛然发现,这不到百根的箭矢造成的伤亡却超乎想象,最起码有二十余骑士直接落马,还有十数匹战马栽倒,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
即便知道步弓的力道比骑弓强出一倍不止,这名行军谋克却没有想过伤亡差距会这么大。
不对!这些不是普通的弓弩手,他们全是精锐!全是射雕手!
行军谋克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有数名手持强弓硬弩的靖难军军士也看到了这名乌鹊大旗下的金军军官,互相点头示意后,六支箭矢一齐射来,将这名金军军官射落下马。
“撤!”另一名行军谋克惊骇出声:“离远一些,动起来,坏绕宋狗射箭!莫要与宋狗对射!”
这名行军谋克的话声刚落,麾下马军依旧在混乱与迷茫之中时,只听到一声怒喝。
“开!”
步卒方阵从中分裂,罗慎言率亲卫跃马而出,直取那名正在指挥的行军谋克。
长刀轮转如飞,斩杀数名金军后,罗慎言直取那名行军谋克,一刀将其斩于马下。
“列散阵!”
方阵散开,五六名步卒各自配合,组成了一个个小阵,向着被搅乱阵型的金军骑兵冲去。
失去速度的骑兵面对步卒进攻时很难做到有效应对,很快就被精锐步卒正面斩杀三十余人,金骑猝不及防,只能向后撤退。
罗慎言见状也不恋战,草草收拾战场,割取首级,剥下金军盔甲之后,步卒上马,一溜烟的撤走了,只留下金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一般来说,这时候金军骑兵就应该分散开来,衔尾追杀,但两个行军谋克一死一伤的情况下,寻常士卒皆是人心惶惶,几名蒲里衍难以下决断。
最终,在担心挨第三次打的心态下,这三个谋克同样选择撤军。
事实证明,这个决断是无比正确的。
三个谋克刚刚撤到金军的临时大营,张小乙就带着亲卫到龟山下叫骂了。
“怎么回事?”
三个谋克的惨败而归层层上报,很快就传到了大怀贞耳中,让武胜军的高阶将官目瞪口呆。
这是三百整备齐整,有所准备的马军谋克,就这么莫名其妙败了?!而且就连行进谋克都死了一个?
“报!又有贼人叫骂,俺家猛安问总管,还要不要出兵驱逐?”军使在一旁拱手发问。
大弘山咬牙说道:“耶律涂剌那厮在作甚?这还用得着来问?还不立即发大兵出去驱赶!”
黄亨三冷然发问:“阿山,你犯什么糊涂?大军出动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到时候贼军一走了之该如何是好?”
饶是大弘山知道黄亨三说的才是正理,却也是一时间愤怒难言。
如果二百余骑来犯就要发动一千兵马出击,若是能覆灭这二百骑也就罢了,若是没有覆灭,让对方逃了,那就等于白白耗费力气,多来几次军心士气就都要不得了。
组织三个谋克马军一涌而出与组织千余步骑列阵这是两个难度的事情,耗费的时间也相差甚远,只要这二百打着‘张’字大旗的甲骑不是傻子,肯定趁着大军列阵的空档就逃走了。
仆散寿伸手摁住大弘山的胳膊,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总管,要不要多派遣一些马军?”
大怀贞想了片刻,摇头以对:“敌情未明,今日终究不是决战的时机,而贼人既然退守巢县县城,同时又派遣兵马来骚扰,却不列堂堂之阵,足以见得贼人也没有把握。
传令给耶律涂剌,让他率本部到官道山脚立寨,宋狗赶来,由他全权处置。”
龟山并不是十分险要的高山峻岭,只是两座小土丘而已,只不过两座土丘之间的官道十分重要,在山上夹道立营,就可以居高临下控制住官道,从而堵死巢县至合肥的道路。
然而此时武胜军兵马兵力不足,大怀贞命令耶律涂剌在官道上立营,两座山头上的营寨就有一座无法设立了。
“总管,那还建立大小营吗?”大弘山询问。
大怀贞摇头,目光在南北两侧山头上逡巡一阵,用马鞭一指:“在南侧山头上设立大营,与当道营寨互为犄角。”
大弘山点头应诺。
虽然临近巢湖立营有来自水面上的威胁,但近万人的水源是个大问题,挨着巢湖取水方便。
至于水上的梁小哥,实乃癣肤之疾,在湖中的时候金军让他三分,若是敢上岸,当场就将其片成生鱼片。
此时此刻,几名武胜军主将如此想着。
很快,他们就将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
第423章 进退两难图
靖难大军的袭扰一直没有停。
其中有罗慎言这般斩获甚重的,也有张小乙这般无功而返的。
为了避免将袭扰莫名的打成大决战,所以刘淮严格控制着出战兵马数量,各军主将副将最多只带二百亲卫出战。
你们可千万别把武胜军吓跑了,到时候我到哪找磨练兵马的金军?
但即便如此,到了夜间之时,辛弃疾依旧给刘淮搞出个大活。
作为靖难大军事实上的副将,辛弃疾是有全局考量的,他明白刘淮的全盘计划。
可作为天平军的首领,靖难大军的外样,他又必须为天平军这个整体在靖难大军中的地位作考虑。
即便辛弃疾等人愿意无条件服从刘淮的命令,但理论上来说,天平军的最高首领还是耿京,只要耿京一日不向刘淮俯首,天平军就一日是独立的存在。
也因此,辛弃疾要带着天平军立功,立大功,才能在英杰遍地的靖难大军中立足。
这种心态刘淮也有所了解,但无论如何,想要建功立业总要比畏战避战要好。
十二月七日夜间,辛弃疾充分发挥了手中的权力,带着贾瑞与李铁枪对金军营寨展开了突袭。
五百精锐分为两部,一部四百人由贾瑞所率,沿着巢湖悄悄来到龟山脚下。
另一部百骑则由辛弃疾亲自率领,沿着官道行进。
子时过半,月上中天,贾瑞一声令下,四百骑同时举火,一人两根火把,高呼杀贼,一时间声势震天。
金军也迅速做出了应对,一边召回夜不收询问情况,一边派遣兵马守备营寨,却暂时没有仓促出兵。
黑夜会将军队的组织度减到最低,很多时候就会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导致胜也糊涂,败也糊涂。任何成熟的军队都会避免将胜负放在侥幸上,尽量避免夜战。
虽然贾瑞一直没有发动攻势,但金军主将自龟山向下望去只看到火光连成一片,如果从火把判断得有千余兵马,根本不敢托大,只是将正军从睡梦中唤醒,派遣到营地各处镇守。
金国有签军制度,这些充作民夫与炮灰的签军待遇恶劣,平时都处于半骚动状态,在这种时刻更是混乱,也因此,还有一部分正军出营,到签军大营中去压制,以免产生营啸。
而有一部的签军营寨是当道扎营在金军营寨身后,也因此,耶律涂剌也派遣一批人马沿着官道去签军营寨镇压。
就当这支兵马刚刚出了营寨,其余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贾瑞吸引的时候,辛弃疾带着百余甲骑,闷头沿着官道一路向西,绕过了守卫严密的耶律涂剌营寨,直冲其身后的签军大营。
耶律涂剌在营寨望楼上看得清楚,目瞪口呆不说,那些身在局中的金军根本不知道有百余甲骑急速靠过来了,待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什么人?!”
“口令!”
“口你娘亲!”辛弃疾破口大骂,双手各持一把重剑直接杀入金军的行军队列中,如同一台行走的绞肉机一般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这些金军本就是为了镇压签军营寨局势而出兵的,根本没想过要跟正经兵马厮杀,大多数人身上没有披甲,面对突袭而来的甲骑毫无防备,很快就被杀得鸡飞狗跳,四散而逃。
辛弃疾紧了紧胳膊上缠的白麻布,随后就直接杀入了签军大营中。
百余甲骑犹如掉入沙丁鱼群的鲶鱼一般,将原本就有些骚动的签军营寨搅得更加混乱。
在金军援军抵达前,签军营寨就已经彻底炸营,营寨的木栏被推倒,粮草被点燃,近千签军顺着木栏的缺口狼奔猪突,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辛弃疾也不恋战,将手中火把全都扔出之后,吹响了撤兵号角,五百余骑几乎没有任何损伤,将金军营寨搅成一团乱麻之后,全须全尾的撤了。
面对如此结果,大怀贞也不复之前的大将风范,气急败坏的召集四名猛安来商议对策。
“这般下去,不过两三夜,我军就会崩溃,如之奈何?”
大怀贞的问题出口,只引起了一片沉默,四名行军猛安互相对视,一时间也无法给出什么奇谋妙策。
良久之后,还是有些狼狈的耶律涂剌说道:“总管,要不要撤军?”
“此时怎能撤军?”反驳的却是在之前一直不同意出兵的黄亨三,此时这名持重大将严肃说道:“此时撤军士气必然低落,宋狗必然会衔尾追杀。到时候咱们只能抛弃签军辎重回合肥,且不说一路多少损失,到时候整个武胜军的士气都会崩溃,合肥也不能守了!”
耶律涂剌想了想,却也认同这个道理,仰天叹道:“竟是进退不能了吗?”
大弘山眼睛赤红:“如何说进退不能?此战分明是要有进无退的,这个道理难道在出兵的时候没有讲明白吗?这时候退了,哪怕能活下来,谁能饶你?”
仆散寿拍着大弘山的胳膊:“阿山,这是军议!莫要说些有的没的。”
黄亨三接过话头:“总管,莫看宋狗今日猖狂,但宋狗这些手段只是在咱们规制不整,营垒不全的时候用一下。
耶律你想一想,若是能将营寨按照规制建好,在签军与前营之间设立甬道,刚刚那伙子贼人如何能轻易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