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84节
这些金军游骑原本就被城中的动静弄得有些不安,此时见到城门洞开,更是惊疑。
待到张白鱼带着数十甲骑当先而出时,金军游骑不由得大骇起来,眼见还有无数甲骑从城门中汹涌而出,金军游骑更是连骚扰都不敢,直接拨马飞奔离去,要将这个要命的消息告知耶律涂剌。
少顷,耶律涂剌就知晓了,却不是因为游骑来汇报。
千骑奔腾的阵仗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有办法遮掩,遥遥看到烟尘肆意,马蹄隆隆,傻子都知道是有大队马军出战了。
耶律涂剌当场就懵住了。
靖难大军应该是有些骑兵的,这些在武胜军的军议中就有人提出过,因为若是靖难大军没有骑兵,没有道理能击败武锐军第一猛安。
但军议上同时也有靖难大军骑兵也会随之损失惨重,此时不足为惧的结论。
然而此时出现在耶律涂剌面前的却是一支完好无损,士气高涨的甲骑大军,直接让这名出身契丹族的行军猛安彻底失措。
覆灭武锐军第一猛安的同时,自身毫发无伤,你们是宋军还是唐军啊?
然而来不及多想了,他一边召回参与攻城的甲骑,一边向大怀贞求援。
大弘山所率的武胜军第一猛安就在北面数里处,虽然有几个谋克下马步战,随着大怀贞登城,但还是几百骑严阵以待的。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张白鱼可不会给耶律涂剌整军的时间。
在行进中草草整顿好阵型之后,张白鱼的将旗前指,军令官的号角声也随之催动。
千余甲骑以五十骑为一队,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雁形阵,如同扫荡落叶的秋风,又似割向草头的巨镰一般,向着耶律涂剌猛扑而去。
耶律涂剌回望身后的六百余骑,心中沮丧至极。
原本他麾下有千骑,除了本部甲骑,还有其余猛安的援军。然而在黄亨三连头带旗被展示出来的时候,隶属于对方的甲骑士气大沮,瞬间慌乱不知所措。而随后的大怀贞亲自出阵登城,直接让这些丧失指挥的甲骑躁动起来,也去冲向城墙。
这下子连带着其余部分的甲骑也被带动起来,直接导致了耶律涂剌麾下甲骑产生了混乱。
想要再次整军已经来不及了。
在耶律涂剌绝望的目光中,在漫天的杀金贼呼喊声中,飞虎军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砸进了金军甲骑大阵之中。
不过片刻工夫,张白鱼就带着自己的亲卫凿穿了金军甲骑,透阵而出。
竟然比前几日围剿完颜果时还轻易。
第433章 丹旌电烻鼓雷震
当耶律涂剌求援消息传到大弘山面前的时候,这名武胜军第一将几乎是当场失态,他抓着耶律涂剌的副将,指了指面前的战场,破口大骂,吐沫星子几乎喷了这名可怜副将一脸:“你他娘的仔细看看,我哪里还有余力去支援你们?”
副将顺着大弘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巢县城门大开,长枪如林而进,甲士层层叠叠铺散开来,盔甲映照着日光,竟然如同波光粼粼的巢湖一般。
原本攻打城门的签军早就已经溃散,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夹在城墙与金军之间,承受了巨量的伤亡,已经濒临崩溃,此时面对汹涌而出的靖难大军甲士时,根本维持不住,直接四散奔逃了。
而那面青兕大旗自从出门之后几乎一刻不停的就向前攻来,倒卷着签军冲向了压阵的金国正军。
在经历了黄亨三身死,大怀贞亲身登城之后,列好阵型准备争夺城门的武胜军步卒大约还有八个谋克,六百余人。
这些金军在士气遭遇轮番打击之后,依旧能维持阵型,在军官的指挥下准备开战,已经算是了不得的精锐了,但在辛弃疾亲率甲士突袭的过程中,还是被打得有些手忙脚乱。
在那面青兕大旗入阵之后,随后从城中涌出的罗慎言与王世隆两部则是不紧不慢的排兵布阵,在基层军官旗帜与哨声的催促下,两千人很快就已经列阵完毕。
而见到这一幕的前阵指挥仆散寿内心同样崩溃,直接拉住身侧的副将说道:“让大弘山莫要攥着甲骑不放手了,这靖难贼如此多的甲士,足够与咱们正面相争却只是龟缩城池,定是打着将我军整个吞下的主意。他的甲骑再不出手,就要攥死在手里了!”
副将连忙点头,拨马离去。
仆散寿此时也顾不得继续指挥兵马登城协助大怀贞了,连忙将所有能收拢的兵马收拢回来,准备与靖难大军作殊死一搏。
但令他绝望的是,在靖难大军五百甲士陷阵,两千甲士列阵之后,竟然还有士卒从城门以及城墙中的暗道中冲出,竟然有源源不断之状。
靖难大军这是有多少精锐?
别忘了,此时由于大怀贞还在率军登城,此时最起码有五六百甲士已经登上了城头,与城上的靖难军正面厮杀在了一起,竟然丝毫没有占据任何优势。
仆散寿望着城头,心中不由得估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他娘的,不该来巢县啊!
成闵的鄂州大军最多也就是这样了吧!
在前线厮杀之际,仆散寿终于又聚集了七个谋克,甲骑与步卒俱全,却因为编制散乱混编在了一起,不过各个行军谋克也算是久经沙场,还是将六百余人草草列成了一个甲骑夹着步卒的拐子马阵型,与来袭的靖难大军遥遥相对。
即便这是金军最为拿手的阵型,可仆散寿却是没有丝毫把握。
战力相差可能不大,但人数差距太大了。
身前六个谋克面对五百甲士的进攻都维持得有些困难,再加上七个谋克的步骑,难道就能对抗三四千的靖难大军甲士吗?
仆散寿不由得用希冀的目光向身后看去,彼处大弘山的五百第一猛安精锐甲骑就是翻盘的最后希望。
而大弘山同样目眦欲裂,却并不是因为靖难大军甲士的数量,而是因为仆散寿收拢汇聚兵马的这个动作。
在靖难大军主动出城野战的情况下,攻城已经成了泡影,谁也不能说仆散寿的军事动作有错,但他此举无异于彻底卖了大怀贞。
这名武胜军行军总管已经与城头靖难军混战在一起,很难撤下来了!
静静听罢仆散寿副将的哭诉,大弘山复又看了一眼已经彻底失声的耶律涂剌的副将,艰难开口说道:“如今的形势,不是我不想管耶律涂剌,而是确实没有任何余力了。你难道让我弃了总管,去与靖难贼甲骑混战厮杀吗?绝无可能的。”
耶律涂剌的副将脸色更加苍白,不知道是被甲光映照的还是被吓的,嘴唇蠕动两下后,终于还是拱手说道:“大将军,总管不在,你就是首领,你待如何去做,俺回去告知俺们将军,大家一起拼死作战罢了。”
大弘山点了点头,戴上了头盔:“甲骑相争,即便强弱分明,也不是那么好了结的。我知道耶律涂剌已经落入下风,但你要让他撑住,能撑多久撑多久。
只要他的大旗不倒,那么,靖难贼的甲骑就不能全力对我出手,事情还有一丝转机。
但若是他彻底败了,让靖难贼甲骑倒卷着来冲我阵,那真的是万事休矣!
至于我……”
大弘山说到此处,再次顿了顿,一双眼睛缓缓扫过战场,指了指北侧:“我将率甲骑从彼处进攻,从靖难贼左翼打开缺口。”
说着,大弘山用手点了点仆散寿的副将:“你回去告诉仆散寿那厮,让他率步卒从正面发动进攻,为我牵制贼人,莫要迟疑,莫要留手。”
仆散寿的副将拱手低头应诺,刚刚抬起头来,想要立即告辞之时,却是遥遥看到龟山大营处升起了黑烟,不由得呆愣当场。
大弘山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不过由于事先有心理准备,没有失态。他迅速镇定下来,对着两名副将说道:“还不速速去通报军情?这黑烟是示警信号罢了,说明有贼军攻打营寨,慌什么?难道那些水匪一般的水军上岸,能轻松的攻城拔寨吗?”
在呵斥声中,两人终于恢复了过来,慌忙拍马离去了。
唯独留下大弘山复又呆愣看了龟山片刻,方才咬牙说道:“第一猛安的儿郎们,随我来!”
五个谋克的甲骑在猛安大旗的指挥下轰然启动,先是向北疾驰,划过一条弧线之后,全体转向,沿着城墙向南缓缓行军。
而就在大弘山靠近靖难大军侧翼之时,一杆大纛从城门中半卷而出,随即迎风招展起来,上书‘靖难’二字,正是靖难大军的帅旗。
大弘山心中瞬间一片火热。
若是能砍倒这面帅旗,则今日的大战瞬间就能挽回五分。
但随之而来的巨大呐喊与欢呼声则是将大弘山的雄心壮志摁进了万古冰川。
仿佛这面大旗就是靖难大军勇气的来源一般,无论城上城下都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士气也随之到达了一个新的阶段。嘈杂的呐喊混在一起,终于在片刻之后变得整齐起来。
“都统出战了!”
“都统出战了!”
“杀贼!”
正面迎战的仆散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惊骇的难以言语。
第434章 蹉踏贼军若尘土
辛弃疾甩了甩重剑上的血渍,将其插回了剑鞘。
王世隆有些艳羡的看着辛弃疾缴获而来的两面谋克大旗,拱手说道:“辛统制,左右二军已经列阵,请军令!”
辛弃疾摇头,随即昂然说道:“还有什么军令?全军列阵推进,交替上前,踩死他们!”
“喏!”
辛弃疾与王世隆都没有说绕行到侧翼的武胜军甲骑该如何解决。
因为他们知道,刘淮已经出城,并且率大军为辛弃疾等人的后继。
此时围绕在刘淮身边的足有近两千甲士,还有百余甲骑,哪里是数百金骑能够撼动呢?
王世隆一声令下:“一到十队,列阵先行!给老子往前推!”
在令旗与号角的指挥下,十个小方阵越阵而出,开始缓步突前。
每个小方阵都是一队,一队五十人,长枪足有三排,平放下来,如同一道铁幕一般向前扫去。
“列阵!列阵!”刚刚被辛弃疾搅成一团乱麻的金军步卒中有军官高声大喊,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这数百金军步卒在经历了与城头士卒对射,掩护签军进攻城门,遭遇靖难军甲士突袭之后,早就已经变得疲惫不堪,更不用说还被阵斩了两名行军谋克。士气已经低落到了一定的程度。
在被靖难大军甲士逼近之后,面对着如林长枪与密集弩矢,金军步卒终于支撑不住,向后溃散而去。
而此时,仆散寿也仅仅将自己聚拢起来的七个谋克的步卒整饬大半,他面对着突然崩溃的己方士卒一时间慌乱难言。
原本他整饬的这些兵马应该与前方正在作战的金国步卒进行交替轮换作战,或者说要互相作接应,然而前方的金军溃败之后,这些想法都成了泡影。
仆散寿有心想向身边之人问一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却猛然发现,身侧的亲卫突然面如土色,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顺着亲卫的目光向巢县县城看去,却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一只脚踏在女墙上,正在提着一颗首级仰天呐喊,他身侧的汉军甲士也同样欢呼出声,随之而来的则是那面代表武胜军总管的‘武胜’大旗在城墙上倒下,被人拾起之后,倒挂在了城墙侧面。
仆散寿脑中轰然作响,只是耳边震天的呼声越来越整齐,声音越来越大。
“贼将已伏诛!”
“贼将已伏诛!”
双方列阵只有三十余步,仆散寿却是笑了,他对着左右亲卫说道:“我身为总管心腹,如今总管已经临阵斗死,我又如何能独活呢?”
他并没有驱马来到阵型边缘指挥,也没有像个缩头乌龟一般在队列最后,而是从战马上一跃而下,与自己的猛安大旗一起,站在了金军战阵的最前方。
“随我杀!”仆散寿没有讲什么鼓舞士气的搭话,而是身先士卒,无视枪林,向前攻去。
根据金国的传统,或者直白点说,根据拔队斩这种严苛军法,当一军长官发动冲锋时,其余军卒无论在干什么,都会向着将旗聚集,一齐向敌人发动进攻。
仆散寿所部也不例外,此时行军万户虽已经战死了,但而行军猛安在全军最前方冲阵,还是迅速将金军让金军步卒凭借着某种本能,大喊着各种口号,跟着仆散寿冲向森然枪林。
最起码有五十人直接被第一排长枪串成了串串,其余人用盾牌,用长刀,用战锤,将长枪荡开,用力的挤了进去。
又有三十余人被第二排长矛刺死,而由于拖拽与推搡,靖难军的阵列也渐渐变得参差不齐。
在队列最尾,还没有与靖难军接战的金军,在惨烈伤亡的刺激下,被肾上腺激素刺激的混沌大脑迅速清醒,产生了畏缩不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