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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58节

  原本想要跟着下马的管崇彦闻言会意,在马上一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手似有似无的放在马鞍侧的刀柄上。

  老者万没想到刘淮会来帮忙,只是摆手。然而见拦不住他,也只能放任刘淮来到驴车旁。

  驴车不算大,车上装着谷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收已过几日,老者家庄稼已经收拾差不多的缘故,驴车上并没有装满。

  刘淮俯下身子,看了看掉落的轮子,还好,无论轮子还是轴都没有问题,只不轮子中间与轴连接的车穀脱落了,只要安上去砸结实,就能修好。

  只不过由于车上还装着粮食,一时间难以扶正,想要先卸粮食,又担心时间来不及,所以这几人才困顿在这里。

  “你们俩别傻愣着。”刘淮指着两个比较年轻的壮劳力:“找几块木头来,把车垫高。”

  两名年轻人慌忙点头,转身去寻木头。

  “小老儿谢过官人了。”老者见刘淮果真是来帮忙的,慌忙鞠躬道谢。

  刘淮自然不能让老者行礼,扶住对方的双手:“老丈你家田地在哪?收成如何?”

  老者浑浊的眼睛向西望去,手也随之指向忠义军大营南侧:“那里一片有俺家七亩地。”

  刘淮笑道:“军兵在侧,老丈还敢去收割粮食,端得好胆色啊。”

  老者苦笑,随即长叹一声:“官人说笑了,俺们又如何想去惹军兵呢?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可没有粮食,俺们下个月都糊弄不过去,再加上看了安民告示,也就横下心咬牙过来了。总不能让粮食烂在地里,官人你说是不?”

  刘淮点头,这倒是实话:“确实,让粮食烂在地里的人,是要遭天谴的。老丈,有没有阻拦你们或者欺辱你们的军兵?”

  老者摇头:“这倒是没有,这忠义军的军纪很严,小老儿亲眼看见一军兵只是调笑了刘家媳妇一句,就被拖回去打了板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小老儿随便说说,若说错了是俺见识短,大官人勿怪。”老者犹豫一下,终究还是说道:“俺只是觉得,俺们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要平白卷入战事?忠义军的官人们,为何又要打仗?大家安安生生的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这时候,两个年轻农人也寻来的木头,刘淮稳扎马步,双臂扒在车侧,嘿然一声就将侧翻的驴车扶正了。

  年轻农人被面前之人的神力惊得呆愣片刻,又在催促中连忙将木头垫在车辕下,将驴车支起。

  刘淮拍了拍手笑道:“老丈你是何伯求庄子上的庄户吧?何伯求何三爷可是个厉害人物,有他在,自然能庇护你们一二。

  可老丈你有没有想过,这北地百姓万民,有几人如何伯求一般,又有几人能托得妥善庇护呢?老丈,你在沂水畔过活,总不至于见不着什么流民饥民吧。

  总不能因为何家庄还能活下去,就不让那些被金贼欺辱的活不下去之人反抗吧,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不知是因为刘淮一人将驴车扶正的力量过于惊人,还是他的言语犀利,老者一时间没有回答。

  刘淮拿起轮子,将轮毂怼到车轴上又拿木楔楔住。

  “好了,应该能坚持到你们庄子,不过回到庄子后再修一修,这轮辐都快朽了也不管。”刘淮见老者定定看着自己,摇头笑道:“老丈,我们忠义军上下一心,负重至此,只是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而已。老丈不妨替我们劝劝何三爷,让他不要逆大势而动,平白作了助纣为虐的小人。”

  说罢,刘淮径直上马。

  直到这时,老者仿佛才反应过来,连连道谢。

  不过刘淮上马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有些玩味的看着老者:“老丈,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老者面色上有些慌乱:“大官人请讲。”

  “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围杀我呢?”

  此言一出,不仅管崇彦的手直接放在刀柄上,就连罗怀言也紧张起来。

  “官人说笑了。”老者也是呆愣片刻,强颜欢笑的回答,但笑容却掩饰不住他愈发慌乱的神色。

  刘淮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与拇指:“这两个地方的老茧可不是靠挥锄头就能生出来的,老丈再年轻十岁,必定能开得硬弓,射得神箭吧。”

  老者讪笑道:“小老儿听不懂大官人的意思,但想来忠义军不对秋收的百姓下手,百姓又如何主动围杀前来帮忙的忠义军壮士呢?不说这么干还是不是个人,只从利弊来说,这样岂不是给了忠义军对秋收百姓屠杀的借口了?”

  刘淮在马上笑出了声:“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老丈,莫忘了替我与何三爷传话。祝五谷丰登,粮食满仓,就此别过!”

  说罢,一声呼哨,三骑一起沿着官道奔驰起来。

  老者脸上的惶恐也随之消失不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刘淮背影良久:“咱们也回去吧。”

第102章 兵势如水无常形

  老者架着驴车回到了何家庄,沿着纵横交错的盘陀路来到了家中,却只是将驴车赶了进去,而老者则是向着庄子正中的高墙大院走去。

  此时的何家庄虽然到不了战时的程度,却已经有所戒严,岗楼、明哨、暗哨、土垒、壕沟、木栏、拒马一应俱全,时不时还有三三两两的士卒来往巡逻。

  他们见到老者也不作阻拦,门子甚至都不通报,任由老者登堂入室。

  大院会客的正堂,何伯求正在与王雄矣交谈着什么,见老者入内,何伯求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满仓叔,请坐。”

  唤作何满仓的老者先是对王雄矣一礼,口称王军辖,随后才在下首坐了。

  王雄矣私人身份为仆散忠义内侄,官方身份为沂州军辖兼巡捕使,为军辖司的长官,平时掌管州中弓手土兵,兼巡捕,捕盗,宵禁,纠察。所以何满仓称呼他一声王军辖是正合适。

  王雄矣摆了摆手,带动着身上盔甲哗啦作响。而直到这时,何满仓才注意到,何伯求与王雄矣身上竟然全都穿着甲胄。

  大热的天,也不嫌难受。

  这倒不是何满仓老糊涂老眼昏花,而是因为他一直因为刘淮那番话而有些心神不宁。

  何伯求见何满仓眼神飘忽,皱眉问道:“满仓叔,你今日到宋军处探查,结果如何?出了什么意外吗?”

  何满仓连忙定定心神:“三郎,今日我看得分明,宋军营寨规整,忠义军军纪凛然,无论正面强攻还是偷袭,都很难奏效,反而会将咱们陷进去。”

  何伯求微微点头,却是沉默不语。

  王雄矣冷冷出言:“那就想办法。所谓兵法不过水火二势。找个西风的日子,迎风放火烧营;或者在沭河上游筑坝,来一手水淹七军。如何?”

  此言一出,何伯求与何满仓俱是沉默,良久之后,还是何满仓直接起身,愤愤而言:“俺就不说俺们在宋人兵营半里处割谷,宋人都没有阻拦。只说今日回程时,俺家驴车轮子掉了,竟然还是宋人骑兵来帮俺修上的。

  宋人还知道怜惜金国的百姓,知道要留出秋收的空档,知道如果让谷子烂在地里是要遭天谴的。王军辖,你如何能出这种主意?”

  王雄矣削瘦的脸上不喜不怒,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哦?那等你们秋收完毕,再行此策,如何?”

  何伯求语气转冷:“忠义军不是傻子,秋收过后,他们就要主动来攻了。这两日王军辖麾下健儿也出战过,可曾在宋军手下讨得便宜?在彼时出庄子野战,岂不是正中宋军下怀?”

  “老何,你这不也知道吗?咱们这些兵,攻不能攻,守却有余。就你这庄子,一千兵守和三千兵守有区别吗?”王雄矣终于有些作色,眼上细眉倒竖:“不能再这么空耗下去,老何,我再问一遍,太守的军略,你还要反对吗?”

  何伯求沉默片刻,终于艰难点头。

  王雄矣立即起身,在身上盔甲哗啦作响中,昂然说道:“既如此,王某自去整军。老何,你今夜就要率军到临沂大营!”

  说罢,王雄矣也不待何伯求的回应,扶着腰带施施然而去。

  而何伯求在下定决心后,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眉宇间也有了一丝疲色。

  他见何满仓似乎有些惶恐不安,笑着询问:“魏大刀那厮的旗帜看见了吗?”

  何满仓咽了咽唾沫:“看到了,他的魏字大旗在中军大营中,还有宋字旗、忠义大军将旗也都看到了。”

  “‘漢’字旗到底是谁在打?”

  “宋军的前军,与‘刘’字大旗与飞虎旗并立。”何满仓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诨号为‘飞虎子’的刘淮立的。”

  “宋国,呵呵,宋国。”不知为何,何伯求的脸上突然显出愤恨之色,然而还没等何满仓反应过来,他却又突然哀戚起来。

  “满仓叔,你信不信,魏大刀如此忠勇,最后一定会被宋国害死,而那‘飞虎子’虽然野心蓬勃,最后反而会善终,甚至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好了,不说这个了。”何伯求只是感叹了一句,就迅速收拾起了心情:“今日是敌非友,没什么好说的。满仓叔,我要带两千庄户,去临沂城与王雄矣、夹谷寿、术虎阿里他们汇合,庄子防务就全都托付给你了。”

  何满仓满脸担忧,却只能拱手:“俺明白。俺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却只有谨小慎微,谨守庄子而已。”

  何伯求摆手:“莫要太紧张,我已与崔蛤蟆、张丑二人说好,若魏大刀发兵来打,他们自会发兵来救。而我最迟在十日内,就会引兵返回,介时秋收已毕,必然要与魏大刀痛痛快快的争锋一场。”

  说罢,何伯求径直起身离去。

  直到这时,何满仓才想到要转述那高大宋军的言语,却已然来不及了,只能躬身行礼,目送庄主离去。

  何伯求在夜风中来到校场。

  两千精悍的庄户已经列队完毕,在夜色中沉默站立,肃杀的氛围使得周遭虫鸟都已噤声,一时间只有火把燃烧所产生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响彻四周。

  “三人一火把,各自跟好什长,不许掉队!不许说话!”因为都是平日朝夕相处的庄户,所以何伯求也没有作战前动员演讲,而是直接跨上战马,寥寥几语,大手一挥,两千庄户就排着整齐的队列踏出了何家庄。

  即便是三人一支火把,而且严禁说话,但两千人的声势的确是遮掩不住。

  事实上,何伯求也没有想遮掩,只是想通过一系列战术动作来达成战略上的欺骗。

  忠义军的游骑自然也发现了这支队伍,并且上报到统领官这一级。

  但一方面由于何家庄庄户减少了火把,所以斥候认为只有几百人。

  另一方面,斥候见何家庄庄户是向西而去,不是来袭营后,就只道他们五个大庄子在互相调动兵马,算不得什么大事。

  所以忠义大军在当天晚上的军议中只是提了一嘴,谁也没当一回事。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路灯,夜盲症又频发,而且道路只是寻常土路,寻常士卒也没有特别强烈的主观能动性。夜间长途行军很容易将军队走得散掉。

  所以,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会尽量避免在夜晚行军。

  但何伯求偏偏就凭借庄户对周围地势的熟悉,外加庄户天然对保卫家乡的渴望,在魏胜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将两千主力转移到临沂城的战术动作。

  只能说这两人不愧是互相看重的倾盖之交,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103章 兵匪杂处丛生疑

  八月五日清晨,刘淮三人在沂水旁寻了渡口,找了船家。

  刘淮让罗怀言扮作逃难的富家少爷,他与管崇彦则扮作保镖护院,护送少爷回家探亲。

  在银钱开道下,三人顺利的找到了愿意做渡河买卖的人,并在午时前,渡过了沂水。

  稍稍休息饮马后,刘淮等人又沿着沂水最大的支流浚河向西北前进,在傍晚时就已经抵达费县,也就是蒙山南麓。

  蒙山在此处分为两截,中间又一个宽达数里的山口,沿着丘陵之间的山路向西北行进一百五十里,就会到达新泰县。

  彼处就是泰安州的地界了。

  且说泰安州到沂州一共有两条路,另一条则是从新泰县向东,抵达莒州,随后沿着沂水顺流而下,就可以抵达临沂,这条路相对而言要远一些,却要比刘淮现在所走之路而平坦些许。

  可不要小瞧这点平坦的区别,众所周知,再小的差错扩大一万倍都是天大的问题。同样的路,三个人走与三千人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所以在刘淮的设想中,如果耿京答应出兵沂州,就应该走莒州南下的那条路,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刚刚沿着浚河支流安子河出了蒙山山口,抵达山脚的一座小村庄时,他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此时,已经是八月六日上午。

  “你们是何人?”

  在村口,六名拎着长枪,懒懒散散说不清是军卒还是土匪的男子见到刘淮,立即警惕了起来。

  虽然三人中间有罗怀言这种半大小子,但刘淮与管崇彦都是身备三仗的骑士,马上弓刀长矛俱全,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杀伐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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