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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97节

  “六郎。”辛弃疾又望向另一侧的辛元英:“咱们要制定一个在辛字军中的晋升制度,确立军中阶级,那些有功的将士,不应该只让他们在底层打混,总该有一展本事的机会才是。”

  这话说完,辛弃疾的两名心腹同时沉默。

  从辛字军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支军队本来就是以辛氏家族的人力物力为基底建立的,所以高层基本上都姓辛。

  凭什么?就凭人家拿的是原始股。

  但这种制度在军队人数比较少的时候还可以实行,人一多就肯定是不行了。

  哪怕李靖在这支军队中屡立奇功,只是因为他不姓辛,升到队将就升到头了,长久以往,如何能留住人才。

  可话又说回来,那些辛氏族人凭什么卖了田地,将锄头打成刀剑,与你辛弃疾一起把脑袋别裤腰带里拼命?

  不就是为了能身居高位吗?

  现在你说一个泥腿子砍了俩人头就能坐我脑袋上,你对不对得起我?

  “此事很难,除非辛字军能扩军上万人,否则阻力极大。”辛元英想了想,还是摇头以对。

  辛弃疾点头:“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唉,这次去忠义军可算开了眼了。我才知晓,真正的军队该是什么样……”

  辛弃疾只是发了一顿牢骚,却又立即醒悟,天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此时跟部下说起,只会让他们慌乱。

  在巡视完伤兵营之后,辛弃疾又独自来到了运送辎重的民夫所在营区,辛家的老弱也都被安置于此。

  辛弃疾巡视一圈后,正要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营帐,却看见一名老妇有些畏缩的向前,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四婶子。”辛弃疾微笑说道:“可是有了什么困难?哦对了,是那个三丫头给你惹麻烦了?”

  这几日辛弃疾又是统军作战,又是整顿军纪,期间还跑了几十里去忠义军观军阵,忙得一塌糊涂,都忘了这名与刘淮一起救下来的小丫头了。

  老妇摇头,犹豫片刻后还是重重叹气:“这就是俺想跟郎君说的,俺无能,那丫头已经死了。”

  饶是辛弃疾见惯了生死,尤其是亲眼所见这几日十万天平军的大溃败死伤无数,但听到这个消息是还是觉得天旋地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累,辛弃疾笔直如松的身体,竟然微微晃了晃。

  “她……她是如何死的?”

  这话刚刚喃喃问出口,辛弃疾就立即醒悟。

  还能如何死的?

  腿上的伤口感染呗。

  那个天平军遭遇突袭的夜间,三丫腿上的伤口已经化脓了,这个姑娘也发起了高烧,之后又经历恐惧、奔波,三丫一直没有办法安养,早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辛弃疾扪心自问,他的所作所为是没有错的。他是统军大将,自当为了全军生存去奔波,根本无暇去顾忌一个受伤的小姑娘。

  这种事情太多了,山东乱成了这个样子,阖家灭门之事都不少见。没见以刘大郎的本事,也只能顾及眼前吗?

  可辛弃疾即便在这片刻中,已经给了自己许多合理的理由,他的心中还是整个都堵塞住了,有一股郁气堵塞其中,想要吐,却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老妇见辛弃疾表情难看,有些担心的问道:“郎君,你可还好?”

  “我无甚大碍。”辛弃疾摇了摇头:“她什么时候死的?你们把她葬到哪里了?”

  老妇指了指北边:“出蒙山口的那一日,俺也就把她葬在了蒙山脚,只挖了个小坑,裹了一卷草席就葬下去了。俺也识不得许多字,只能给用木板给她立了个碑,在上面写了‘三丫’二字。唉……可怜娃子,别说大名,竟然连个姓都没有……郎君,你莫不是害了病吧?俺唤郎中来。”

  老妇絮絮叨叨地说罢之后,见辛弃疾愈加不堪,连忙上前询问。

  “不用了……四婶子,你回去歇息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辛弃疾坐到了一辆辎重大车侧边,拄着重剑强笑说道。

  老妇似乎有些担心,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终究不敢违抗当家大郎君的命令,只能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去。

  “对了,五郎君。”才走出几步,老妇就再次回头:“三丫死之前,让俺给你与刘郎君带一句话。”

  辛弃疾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再听,却又只能说:“她说什么?”

  “她说。”老妇想了想说道:“告诉两位阿叔,她的腿已经不疼了。”

  老妇说罢,就再次转身离去,嘴里还自言自语:“可怜孩子,腿都烂成那样了,如何会不疼呢?”

  辛弃疾坐在粮车上,抬头望天,彻底呆愣住了。

  与老妇人不同,辛弃疾在战场上厮杀过,是真的见过那些伤者是如何伤口溃烂而死的。

  他知道,只有伤口溃烂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会不疼。

  也就是说,这名全家被害,努力求生的小姑娘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怀着对生的喜悦死去的。

  她本不应该死的。

  本不应该死的。

  辛弃疾呆呆的望天,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夜未眠。

第165章 贪欲无厌利难止

  翌日清晨,有马蹄声由远至近,进入了辛字军大营,随后又来到了辎重营区。

  来者是军使,召辛弃疾去中军议事。

  辛弃疾在军使面前依旧如同石头般坐了一刻钟,才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站了起来,浑身关节也随之嘎嘣作响的同时,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

  “我随你一起去。”

  天平军大部都在浚河以北,天王军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天王军在那一夜被偷袭时伤亡惨重,但耿京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他干脆以军民分治造册的理由收拢军队,将溃散的军兵全部收拢到自家天王军里。

  这当然引起了一些将领的反感,但这不是还有刘淮的言语作遮掩吗?

  耿京哪怕是再害怕大权旁落,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事成之后却又洒脱离去的刘大郎是个真豪杰。

  这个情不止耿京要承,整个天平军都要承。

  而刘淮的言语,不管你认不认,总得要试试。

  否则再挨一次这种打,究竟能不能活下来就两说了。

  所以,在耿京的整军过程中,天平军诸将保持了极大的配合,天王军急速膨胀,很快就成了近八千人的大部队。

  如时白驹、叶师禅、梁阿泰等人干脆就放弃了独立地位,进入天王军当了一名头领。

  这期间耿京也终于尝到了一言九鼎的滋味,有些飘飘然了起来。

  “……俺老远就见着何老三那厮气势汹汹的冲过来,直接就将五当家杀了,俺手下那群废物一时震恐,全都溃散,俺只能与俺的亲卫亲自迎敌……”

  刚刚靠近中军,辛弃疾就听到一阵喧哗。

  今日议事的人比较多,所以没有在中军大帐中,而是在大帐之前围了一圈布幔,露天排了许多马扎子,只是分出了上下尊卑而已。

  辛弃疾听得分明,此时说话自吹自擂的人,正是泰山贼平山胡。

  要说此人着实不要脸,寻常人干了弃军而逃之事后,不说羞惭而走,也不至于理直气壮来中军吹嘘自己虚构的战绩。

  但平山胡也是有理由的。

  耿京在整军的时候,将几百精锐泰山贼打乱了塞进了天王军中,甚至有些贼头子改换门庭,成了天王军的队将、头领。

  这就不能忍了。

  在平山胡看来,耿京这厮就是趁火打劫,兼并战友,失了义气。

  别管这理由牵不牵强,但不可否认的是,义气这种东西,在普遍底层出身的天平军中是真的管用。

  就比如李铁枪在辛弃疾率军追击金军之后,都能算得上是天平军第一大势力了,但在耿京回军之后,李铁枪立马将大权让了出去,耿京凭什么?

  凭的就是义气深重。

  所以平山胡就得吹嘘自己在那一夜奋力作战,营造出一副我是功臣,也曾经奋力作战却最后棋差一着失败的假象,由此来旁敲侧击,一方面是想道德绑架,将那几百号人要回来;另一方面则是给其余诸将提醒,他这个‘有功’之人都能被兼并,更何况其他人呢?

  还不跟俺一起向耿京施压?

  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那一夜的事情再混乱也搞清楚的差不多了,诸将又如何不晓得平山胡是弃军而逃了呢?

  唯独耿京在主座上沉默不语,连带着其余人都不好说话而已。

  辛弃疾走入围幛时,平山胡正吹得尽兴。

  “……却说俺与那何老三上下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怎奈吕癞子那厮确实废物,竟然还没有交战时就逃了,俺左右无法,只能先去正军法。却因为没有俺,被何老三找到了机会,一举将俺们前军击溃,唉……”

  话还没有说完,平山胡这厮见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诸将都停止了说话,同时看向围幛入口,也瞬间闭上了嘴巴。

  辛弃疾扶着重剑来到耿京面前,先是恭敬行礼,随后就坐到了右首第一个,属于他的位置上。

  “五郎一路辛苦了。”耿京没有废话,直接询问:“此次去忠义军,可有所得?”

  辛弃疾知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像今天这种召集许多将领的会议,注定是什么结果都商讨不出来的,但他依旧想要在这种会议上展现自己的态度。

  “回节度。”辛弃疾再次站起,恭敬行礼:“只有心惊肉跳,汗流浃背之感。”

  “哦?”

  “你这大青兕,竟然也会害怕吗?”当即就有人皱眉出声。

  辛弃疾环顾四方:“你们可知晓,忠义军刘大郎率近三千兵马,主动进攻四千余沂州金军,从接战到大胜用了多久?”

  没等别人回答,辛弃疾就主动揭晓了答案。

  “半个时辰而已。”

  “你们要知道,金贼不止是有疲敝之军,还有养精蓄锐的沂州镇防军,还有已成哀兵的女真骑兵,还有精锐甲骑,更别说还有何伯求这等人物。他们加在一起,竟然只撑了半个时辰。”

  辛弃疾将这个消息告诉天平军诸将后,又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等他们将消息消化完。

  耿京大马金刀的坐在马扎上,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五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辛弃疾拱手以对:“我想说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刘大郎是对的,而且以忠义军的战力来看,刘大郎对的有些过头了。天平军想要生存下去,只能按着这一条路走下去。”

  这时候平山胡大笑出声:“辛五,你莫非是被吓破胆子了吧?沂州金贼被咱们天平军豪杰一路追杀,早就是强弩之末,那刘大郎击败这种敌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也值得你去替他如此吹嘘?”

  平山胡不得不这么说,因为如果所有人都认同刘淮的那一套,诸军的独立地位都会被削一层,最起码被天王军吞并的士卒是彻底要不回来了。

  辛弃疾似乎充耳未闻,却对耿京诚恳言道:“节度,如果天平军要走自强这一条路,那么如同平山胡这种临阵弃军而逃,平日肆虐平民之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的,要杀之以正军法!”

  此言一出,天平军诸将皆是精神一振,纷纷冷笑着看向了平山胡。

第166章 斩人斩贼难斩业

  耿京将目光投向平山胡,脸上泛起一丝犹豫。

  因为如果按照集权建制的说法,从各种角度上来说,平山胡死上一百次都算便宜了他。

  但如果按照底层义气肝胆相照来说,耿京似乎又应该看在过往的面子上,放平山胡一马。

  这边耿京还在犹豫,但平山胡却已经惊怒交加至极,他直接拔刀在手,指着辛弃疾大声说道:“你竟然要在军议时火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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