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郎 第12节
添柴后,赵基往自己碗里放一把肉干,干木耳、过水晾干的碎菜叶,以及盐粉。
陶罐里温水有沸腾迹象时,他就浇入自己碗里。
今天要跟其他人比武,要好好给自己补一下。
他端碗喝鹿肉菜汤时,魏兴摇摇晃晃从营房走出来,边走解着裤带。
看到赵基,魏兴主动点点头,赵基也给了笑容。
魏兴这才走向马厩,对着一堆马粪浇注起来。
最后抖了抖,扎紧裤带,双手抹了抹大腿就朝营火走来。
明显还没睡醒,带着睡眼坐在营火边,张嘴大大一个哈欠:“阿季你不会记仇吧?”
“不会,子昂兄昨夜睡的晚?”
“嗯,七哥也与我说明白了营中变故,不能让贾逵、王植乱来,这两个小儿如何能懂军事?”
魏兴说着伸手接住赵基递来的几片肉干,送一块到嘴里含着:“可我就担心误伤王植,引来祸端。”
王植敢翻脸,必须第一时间控制王植,这个过程里王植的亲随肯定会积极抗争,王植也会反抗。
这个过程里,谁敢留手?
赵基又往自己碗里倒热水,脸上没有情绪变化:“你我寒士,身后就是悬崖峭壁,有的选?”
“我跟阿季没法比,你是裴氏外孙,又能逃亡稷山,出事了,七哥会帮你。”
魏兴也是收敛表情,眼巴巴水灵灵双眼望着赵基:“我不能连累父兄家里,惹祸的话,只能赔命。”
赵基不言语,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可能主动去揽更多的罪责和仇恨。
自己逃走是一回事,给家里惹祸又是另一回事。
有裴秀在,一些事情容不得魏兴犹豫、拿主意。
也因为有裴秀在,不是自己揽罪吸引仇恨,就能获取魏兴友谊的。
自己与魏兴之间可以存在友谊,这种友谊注定很淡。
或许在魏兴看来,自己很适合背锅,反正裴秀肯定会出手帮自己,最不济也能逃亡稷山。
对团体来说,自己真的很适合背锅。
迟迟不见赵基承诺什么,魏兴面容扭曲愁苦。
一旦翻脸,谁都无法控制局面。
这是无法预测的祸患,魏兴不想招惹。
混出郡县传闻的武名,他很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沉默之际,裴秀搓着脸走出营房,在门口双手叉腰扭胯一番,活动筋骨后来到营火边落座。
看到赵基皮囊袋口里露出来的肉片,一笑:“阿季,给我来一碗。”
“好。”
赵基取开始滚沸的水涮洗碗筷,才给裴秀冲泡鹿肉菜汤。
这时候魏兴已表情正常,裴秀端着碗吹了吹,观察赵基、魏兴:“你们怕不怕?”
不等回答,裴秀就说:“我就怕误杀王植,坏了伯父、朝廷大事。其实王植也怕我出事,我与他若有死伤,去了河内又有什么意义?”
赵基不语,这一茬人孩童时听闻黄巾之乱、西凉叛军祸乱三辅;稍稍记事学习的时候,就是群雄讨董、火烧雒阳,白波军乱河东,关中大乱,去年更是天子东出,沿途一波波勤王军与关中兵惨烈厮杀。
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乱世是如何产生并壮大的,这样的成长经历,比那些生于乱世,长于乱世的人比起来,会有奇怪的使命感,比如结束乱世。
不管是秦末大乱,还是新莽之乱,都是一代人以内平定。
因此这种认知惯性下,裴秀很着急,怕赶不上最后的机会。
世人不分老幼男女,都有美好的期望。
将乱世的根源归类于贼臣挟持天子祸乱朝政,国乱自上而下。
而现在天子逃离,不受李傕郭汜挟持……理论上来说,朝廷只要稍稍安定,就能快速弥合、结束这场混乱。
裴秀目光落在魏兴脸上:“如果非要死一个人,子昂想让谁死?”
“仆明白了,七哥放心,若起刀兵,我与阿季全力冲杀,绝不会让王植逃走。”
翻脸械斗,只有把王植抓在手里,才有接下来的主动权。
魏兴嘴上这样说,或许心里也是这样想,可事到临头究竟能出多少力?
裴秀也只是笑笑,没有去问赵基的态度。
他很了解赵基家里的情况,魏兴不敢干的事情,赵基干起来毫无心理障碍。
一个本就不想应征的人,惹祸后逃亡稷山,简直太合阿季的心意了。
至于郡守王邑报复?
县里不配合,郡吏敷衍的情况下,王邑总不可能亲自来抓人。
第14章 武德充沛
稍后,裴秀、毌丘兴各带数人走出小营区,分别去找安邑、北绛、南绛三处小营地。
北绛就是绛邑,南绛就是新绛,位于紫金山东南,涑水上游。
这两个绛,与闻喜也能算是一衣带水。
安邑是河东郡治,位于闻喜之南。
这些人不知道谁是魏兴、赵基,但绝对认识裴秀、毌丘兴。
而贾逵籍贯襄陵,位于北边的平阳附近,是当年白波军主力构成区域,遭受了极大的战争破坏。
许多豪强、县吏成批量的被白波军裹挟,白波军招降后获取官职,又将坚守城邑的那批县吏接管。
尤其是此前勤王大义之际,根本没人敢抗拒白波军的征召。
如今匈奴人持续南迁,河东隐隐有以汾水南北分界的趋势。
贾逵生活范围内出现大量匈奴人,他周围各县应募虎贲提倡深层次混编,就是吃了各自为战的亏。
也只有通过这次深层次混编,长远的未来时间里,河东人才能拧成一股绳,以应对持续南迁、壮大的匈奴人。
这是平阳周边士人的想法,但不是南部士人的想法。
南部有稷山、汾水天险,有条件独力对抗匈奴人。
安邑队所在的小营区内,聚集着五十多名应募虎贲,近半人员是卫氏徒属。
应募虎贲,各家部曲勇健是没资格参与的。
要参与进来,起码要身家清白、小有积蓄,或郡县闻名,同时要有自由身。
部曲宾客、流民之类,根本不予考虑。
天子再落魄,也不是无产恶少年、部曲仆僮有资格接近的。
河东卫氏根基雄厚,不缺附属家族,这些徒属或是门生,或是故吏子弟,或者是卫氏姻亲之家。
卫氏应募的是卫固,他是家中次子,家业虽然雄厚,但继承权与他无关,这次也能算是创业、出仕。
卫固年龄比裴秀大一岁,已经冠礼,表字仲坚。
营房内,裴秀简单讲述昨夜发生的事情,询问:“贾梁道立意长远,然我等粮秣军资有限,实难习练营伍。此去河内,山路艰险,沿途盗匪群生。天子身侧虎狼环布,又怎会坐视我等入卫天子?大兄晓畅军事,宜拨乱反正,为众人谋。不知意下何如?”
两家门第相近,论门望,是本郡第一第二,远超本郡第三的马矢氏。
与这三家比起来,贾氏与毌丘氏还要次一等,柳氏、范氏更次一等,再次才是各县冠姓、豪右。
卫固相貌英武,比裴秀长的好看。
他端坐,笑问:“看你言语,七郎已有决断?”
“是,我已请毌丘兴游说北绛、南绛,若是成功,我们这四队编为一屯。未来即便遭遇变故,也能同进同退相互扶持,进则入卫天子,退也能返回乡梓。”
裴秀神情坦然:“王植胃口颇大,我自不会让他如意。”
卫固自然也不喜欢贾逵的整编方案,他家徒属最多,拆了后他个人安全都没保障,但贾逵立意长远,昨夜就说的安邑兵曹无言以对。
稍稍沉吟,卫固就问:“我等推勇猛健儿为屯帅,王植不允,又该如何?”
“当今之事,在仲坚兄,也在弟,岂能任由彼辈宰割?”
裴秀右臂握拳轻轻挥动:“王植顺从还好,他若敢作色发难,仲坚兄静观即可,我弟赵阿季勇毅过人,又有魏子昂之辈,必叫王植知晓我辈手段!”
这一辈人若让王邑的族侄拿捏,倒推回去,是不是各家父兄也要被王邑拿捏?
只要动手,别杀王植,家里父兄自会顶住王邑的施压。
卫固也有顾虑,他家就在安邑。
可这涉及原则问题,他敢退让,以后同辈人里就难以抬头,还会被长辈看轻。
天子拜王邑为镇北将军,与镇南将军刘表并列……王邑真当自己能效仿刘表,杀宗帅,夺各家部曲?
从他拜领镇北将军金印的那一刻起,各家就将他当贼一样防着。
也就郡北各县受南迁匈奴压迫,急着向王邑靠拢。
卫固衡量再三,他犹豫的不是参加与否,而是要不要其中的虚名、影响力。
他跟裴秀没法比,裴茂是侍御史,是天子身边目前最重要的臂膀之一,东迁功臣。
于是乎,卫固一笑:“王植若蒙昧顽固,七郎动手就是。七郎若不能擒拿,我率人断他生路。”
“兄长高义,受弟一拜!”
裴秀起身,躬身长拜。
卫固起身搀扶裴秀:“也是他们不识天数,为各家儿郎安危,我不得不如此。我这就派人去北绛、南绛,合我众人之力,或许能迫使王植、贾逵退让。”
“有兄长倡议,以弟观之,此事成矣!”
裴秀赞叹,卫固颇为受用,拉着裴秀手臂向门外走:“事不宜迟。”
几个小营区彼此相邻,毌丘兴还在劝北绛应募虎贲时,南绛队代表就推门而入:“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太行山多盗匪,与生人编队,这是要杀我们啊!难道要伸出脖子,让人杀?”
北绛队的代表面有难色,他们与汾水北边的匈奴部族直接触碰,很清楚想要与南迁匈奴对抗,就必须团结各县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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