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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郎 第64节

  不见赵基反驳,去卑又说:“我匈奴国民不分贵贱皆崇尚英雄,与中郎为友,实系小王真心。若是朝廷受卫氏所惑,中郎今日杀小王,那明日中郎与列位虎贲自不会安乐。”

  “原来如此,右贤王是想与我做朋友?”

  赵基似乎听明白了,也不回头,保持着警惕,高声询问:“骑曹怎么看?”

  王琦与周围人目光交流一番,见普遍眉目狠厉,当即驱马上前拱手:“中郎,卫氏累世豪强,我等无不忌惮,深以为患。”

  现在就看朝廷怎么选择了,如果要保卫氏……那只好借刀杀人。

  这是最坏的路,朝廷应该不会这么短视。

  但不能因为朝廷短视,就盲目遵从朝廷的决定。

  人要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赵基拿定主意,看向去卑的眼神也明亮许多,神情也趋于开朗:“那右贤王可否解释一下,这个朋友该是什么样的朋友?是酒肉朋友,还是肩并肩,生死与共同谋富贵的朋友?”

  “与人为友,自然是交情深阔为好。”

  去卑也松一口气,他的形势很不妙,他见多了袁绍、张杨随意翻脸的场面,先摆脱目前危局再说其他。

  不想赵基追问:“那右贤王口中的交情深阔,该有多深才叫好?”

  “自然是如中郎所说的并肩而战,生死与共。”

  去卑说着摘下头盔连同马鞭挂在马具上,双手抬起托举掌心朝天,仰头看天穹:“小王愿向战神盟誓,若违背誓言,将死在乱箭之下,尸体被狼吃掉!”

  “有一事忘记向右贤王说了,我等在绛邑驻屯时,有叫刘贺都的匈奴小王与李乐勾结,率部来袭,其父子为我等所杀。听闻他早年曾追随前单于征讨黄巾,可与右贤王有旧?”

  “他呀?小王与他交情淡薄,因右贤王之位,颇有宿怨。”

  去卑言辞凿凿,神情决然,不似作伪。

  还担心赵基不信,他扭头展臂指着身后一众小王、头目:“此皆可为证,小王与刘贺都并不熟稔。”

  赵基侧目去看,这些人也都点着头,陆续用熟练或不熟练的汉语回答。

  见此赵基才释然,就说:“既如此,且等候朝廷敕使。若是诛讨卫氏,我等就盟誓天地;如若不然……右贤王该做什么?”

  “小王明白。”

  去卑感觉回答的不够明白,又解释说:“这必然是宗贼蛊惑奸臣,小王自当诛讨宗贼,再向朝廷请罪!”

  赵基点着头,笑说:“那你我各自归阵,等候朝廷敕使。”

  “小王告退。”

  去卑还拱拱手,勒马转身,拿起马具上的头盔,戴在头顶。

  目送这些匈奴贵族离去,王琦等人驱马靠近:“中郎,朝廷可会如愿?”

  “有我等在,朝廷又岂会自甘轻贱,去讨饭吃?”

  赵基眯眼望着远去的匈奴贵族,评价说:“这个右贤王还是很有礼貌的,难怪匈奴被鲜卑逐入塞内。”

  敬纯有些担忧询问:“中郎要与此人结盟?”

  “文卿兄,世上盟约有兄弟之盟,翁婿之盟,主从之盟,也有城下之盟。眼前不过权宜之计,有盟约在,他想走,不给我等留些帮手未免有失盟友道义。”

  赵基驱马上前几步控马转身,看着周围虎贲头目:“这有名无实的右贤王,很适合为我们带路。匈奴族群部众甚多,有他协助,能省去许多琐碎事。饭要一点点吃,不能急。”

  王琦见过大场面,最先反应过来,拱手:“喏!”

  其他虎贲也是拱手:“喏!”

  “归阵,等待朝廷敕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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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身份限制

  未几,赵基就见几名虎贲骑士护卫敕使前往郡兵阵列。

  郡兵也是轮流警戒,大半人席地而坐。

  白波诸将被杀的消息正在郡兵中传播军心起伏不定。

  王邑临时设置帷幕,在帷幕内迎奉敕使。

  来宣诏的依旧是黄门侍郎钟繇,他站在矮桌另一头,捧着诏书念:“上诏,卫、范豪横乱法,不得姑息。”

  诏书内容就十个字,王邑长拜:“臣奉诏。”

  起身接了诏书,为难询问:“天使,卫范族裔众多,姻亲广泛,又有子弟应募虎贲,不知如何处理?”

  钟繇也感到十分棘手,却说:“这是河东郡内之事,河东若不能决,可上报廷尉府。”

  王邑闻言去看钟繇侧脸,钟繇家学就是律法,此前当过廷尉正,相当于人形法律条文解释机器。

  钟繇面不改色:“卫范二族各有部曲千人,虽系历史遗留,但镇北将军亦有罪责。不可迟疑,快快缉拿卫范之贼。”

  “喏。”

  王邑捧着诏书,引着郡府诸曹属吏走出帷幕,问左右:“该当如何?”

  郡吏们尽数沉默,卫氏、范氏在河东根深蒂固,谁都与他们有牵扯。

  治的轻了,朝廷不满意,所有人都倒霉;治的重了,又怕引火烧身。

  众人的沉默,让王邑有一种钝刀子割肉的无力感。

  这种桎梏感将他包围,瞪目作色:“若再迟疑,朝廷调动虎贲行事,就非本郡所能周旋!”

  闻言,一众郡吏还是神情愁苦。

  众人目光去看功曹皮氏人岐茂,岐茂垂目不语,仿佛没有察觉。

  于是众人目光又落到郡主簿安邑刘政脸上,刘政低着头不想招惹这个祸端。

  王邑能感觉到身后钟繇的不满,当即主动询问:“元方乃宗室,今朝廷危难之际,何不直言?”

  刘政欲哭无泪,面容沉肃对王邑长拜:“敢问明公,卫、范可是重罪?”

  王邑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彼不敬朝廷,罪在不赦,自然是极重之罪。”

  刘政闻言稍稍安定,又问关键问题:“可会族之?”

  郡吏们侧目观察,这个问题很关键,非常关键。

  钟繇始终旁观,不发一语。

  河东的问题很严重,眼前尤为棘手,更会给以后接触各方时形成惯例。

  严重处理卫范二家,必然会让各郡豪强抵触朝廷。

  可不处理,朝廷公卿吃什么,虎贲吃什么!

  难道公卿们分成两班,单日一班,双日一班,轮流去卫范两家吃白食,借钱粮度支?

  公卿们能吃多少?

  虎贲呢?

  虎贲的马匹吃的更多!

  主簿刘政询问,王邑也没等到钟繇的回应,就咬牙说:“族其家!”

  王邑压抑的精气神宣泄出来,神情也凶恶起来。

  刘政也如释重负,不止是他,其他郡吏也都松一口气。

  这种事情,就怕弄的不上不下,让他们难受,还后患不绝。

  刘政当即拱手,进一步摸查底线:“卫范二家乃河东之望姓,门生故吏、亲族遍及各县。”

  钟繇见此,开口表态:“罪在卫范两家,余者不问。”

  见此,刘政又对王邑说:“明公行文用印,仆与贼曹率十余名狱卒,即可擒来卫、范父子。”

  “可。”

  王邑当即准备手写抓捕文书,盖上河东郡守银印后,刘政也不含糊,汇合贼曹与十几个郡兵骑马向南而去。

  范氏、卫氏族裔太多,不可能尽灭。

  处理这种事情,两汉中枢、地方上也有丰富经验和前例可以遵循。

  政变这种事情,除了极端几个皇帝杀伐酷烈外,其他都是点到为止,并不会诛连部属、奴仆。

  尤其是后汉政变,特色就是军队、部属奉令而动,只问决策者,不问执行者。

  所以后汉政变时军队卖命拼杀,分出结果后也乖乖归营。

  现在也是大差不差,把事情交给郡府来办,那卫氏父子近支是没活路了,可年龄小的孩子模糊身份,以旁支的身份还是能活下去的。

  剥夺财富后,这些孩子以后上学都难,更别说是出头人地,为父兄复仇。

  卫氏实在是太庞大了,除掉豪强这一脉,以卫氏的底蕴,未来自会再发展出豪强一脉。

  卫氏的底蕴是入仕的这几支,豪强一脉只是安全、温饱的保障。

  混乱的世道让卫氏豪强一脉过于膨胀,出仕的几支卫氏发展不顺,已经有压不住的迹象。

  放任不管,再过一两代人,或许豪强一脉就成了卫氏嫡流,获取卫氏主导权。

  可眼前河东各县卫氏的门生故吏与豪强一脉并没有多少恩情,他们是入仕各支卫氏的门生故吏。

  豪强一脉太强了,若不能尽数打死,他们真的不敢动手。

  钟繇将河东郡吏的反应尽收眼底,在他看来不管是哪支卫氏,都是河东卫氏的一员,一体多面,现在就是要砍掉卫氏的财源、武力。

  即便不牵连其他卫氏,可他们的损失依旧无法避免。

  逢年过节,或者其他节日,卫氏各支相互走动……本质上就是财富的再分配。

  打掉豪强一脉,卫氏各支都要过苦日子。

  为了出仕、名声考虑,专心仕途的几支卫氏基本不治产业,不蓄仆僮。

  要么出仕吃俸禄,要么吃学费,再要么吃族里以各种名目流转分配的钱粮。

  未来这几支卫氏饿肚子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恨朝廷?

  可钟繇又有什么办法?

  他也挨过饿,饿急了的时候,真的什么都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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