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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郎 第78节

  他可没心思去救豪强嫡流,朝廷在爆出金币前是不会释放这些人的……可若爆出金币,朝廷又怎么会手软放过这些隐患?

  能救的,只能是豪强庶流、小宗,与虎贲类似的寒门、良家子。

  读过一些书,又读的不多。

  不见两人有别的意见,赵基就说:“今日各队轮番饮酒,不可烂醉。若有醉酒斗殴的,你们自己处理好,若是闹到我这里,必然严惩。”

  “喏!”

  敬纯、荚童立刻拱手应下,让他们处理,不是为难他们,是给他们机会。

  真闹到赵基这里,芮丹就是前车之鉴。

  因罪退役?

  哪有这种好事,放你回去搞报复?

  现在朝廷行情高涨,你因罪退役返回家里,家里能把你打死!

  经过小半夜准备,杨琦也引着百余人南下。

  这百余卫士皆有家室在安邑,都是相对比较可靠的人。

  牛车里,杨琦向裴茂仔细询问赵基的家事,裴茂昨日也向身边仆僮打听完毕,掌握的比较充分。

  当然了,在知晓赵敛有赵彦这个仲父后,裴茂自会筛选美化一番。

  于是赵敛的形象就开始进化,成了一个受党锢迫害,在乡里杀了依附阉竖、欺凌乡里的豪强后出逃河东。

  在河东通过勤劳,娶妻生子,安家立户,不堕衣冠之志,极力栽培子女。

  没被人抓在挖矿沦为部曲,身为外乡人融入本土,还躲过了白波之乱,这已经比大多数本地寒门、豪强优秀太多。

  本地豪族、寒门有更丰富的人脉、信息源,可以避祸,也有地方避祸。

  赵敛反而在混乱中壮大家业,这已经很强了。

  至于赵基,裴茂真的不是很熟,只听说过赵基恶名,小的时候甚至顽劣到被自己母亲裴氏当众殴打。

  但这种事情,真没必要讲述。

  只是乡野传言而已,如何考证?

  等赵基尽斩白波诸将的消息传到乡里,谁又敢跟外人说这种事情?

  “巨光,老夫数次与这位赵中郎相处,此人倨傲异常,自负勇武,行举轻慢。待见到他时,切不可以乡老先贤自居,若是惹怒此人,去卑乘机煽动,一旦做下错事,可就无从挽救。”

  杨琦多少清楚一些裴茂的事情,就怕这家伙为了彰显地位,去压制赵基。

  若赵基处于失控边缘,那还能规劝一番,好言安抚;可去卑、匈奴人在侧,去卑怎么可能甘心将这么大一笔财富交给朝廷?

  “敢问子奇公,卫氏所藏金钱大约多少?”

  裴茂自然应下,实在是好奇,裴氏也就温饱略有储蓄盈余,他家是出了名的不蓄部曲,不兼并乡里。

  哪怕白波军过境,贴着裴氏行军,也没有侵犯裴氏。

  裴氏在乡里有清名,也穷,没必要去抢。

  “不知,最少也在这么多。”

  杨琦担心车夫听到,伸出手掌比划五指。

  五千万?

  裴茂皱眉,五千万有些配不上卫氏身价,卫氏在河东地位超然,又贴近盐池,几百年就攒下五千万,这得多看不起安邑盐池?

  五千万也不值得杨琦亲自来,若是翻个十倍,那还合理一些。

  五铢钱,顾名思义,一枚五铢钱就应该重五铢。

  一汉斤是十六两,每两是二十四铢。

  钱币有磨损,大约八十个五铢钱就是一汉斤,五亿个五铢钱,这得多重?

  裴茂深入想了想,后怕之余,不由感慨说:“虎贲忠君体国之心,价值何止亿万呀!”

  一瞬间,他生出想法,这钱怎么用,河东人应该更有发言权!

  哪怕对面坐着的是杨琦,裴茂也不准备退缩。

  这笔钱用不好,河东就彻底完了。

第93章 德行有亏

  闻喜北乡,炊烟之中。

  赵彦巡视一圈,赵敛跟随,回到屋舍。

  刚刚落座,就见赵坚、赵垣端来饭菜:“仲祖父。”

  “嗯。”

  赵彦应一声,嘱咐说:“你二人也去用餐吧。”

  “喏,孙儿告退。”

  赵坚开口回答,赵垣口拙,只是跟着长拜,一同退了出去。

  待他们走远了,赵彦才对摆弄碗筷、菜碟的赵敛说:“算起来,还是阿季更类伯约。”

  赵敛落座,拿起筷子端起粟米饭:“仲父还是看不上文固?”

  因赵氏发迹之祖学过易经,家中几代人都是选近支最优秀的四人以‘元亨利贞’为字序。

  赵敛没能入选,是小宗旁支长子,就取表字伯约。

  迁徙河东后,就入乡随俗,取安邑附近流行的文字给下一辈定表字。

  “承平之世,守户之犬尔。如此乱世,蛰居山野,倒也能平安度日。”

  赵彦拿筷子,反问:“若伯约是文固,得知阿季立下如此殊功,该当如何?”

  “召集伙伴,挟邻里青壮,星夜前往安邑。”

  赵敛不假思索直接回答,又解释说:“侄儿家中丁口颇多,多是孺子,今顾虑重重,实难成行。”

  “你这是老了。”

  赵彦点评一句端碗吃饭,花白须眉随着咀嚼轻轻颤动,又不吐不快:“老夫不解,阿季能与营中伙伴相处愉快,颇受众人拥护。观其左右健儿,不乏争先肯为他效死之辈。怎么在家中不得安生,竟被逐入山中?”

  赵敛低头不语,见他这样子,赵彦就说:“伯约既然不肯说,老夫也就不问了。只是你连家事都管不了,又如何能为国效力?”

  “仲父?”

  赵敛抬头眼睛一亮,面露期待之色,他已经有这方面的预感,只是不敢确认。

  赵彦瞥一眼他:“你仰裴氏鼻息而存,处理家事难免要偏颇于妻子。如若入仕,受人恩惠,来日若涉及阿季,你如何自处?朝中有老夫与阿季便足够了,你与文固谨守门户,不可涉足。”

  闻言,赵敛怔在那里。

  看着赵敛,赵彦说:“你已失了壮心,与文固入仕,只会拖累阿季。阿季虽小有任性,然不亏大节,非俗流所能比。”

  “仲父,侄儿再不堪,也不至于连累阿季。”

  赵敛下定决心,表达心意:“如若拖累阿季,辞官就是,无非不过一死。”

  “哼,现在的你,恐怕不会轻生乐死。”

  赵彦没心情吃饭,放下碗筷:“若是早年的伯约,这官不当也罢,岂会向老夫辩解、求饶?你如此,文固也是如此,已是俗物,难堪大任。”

  看着失神落魄的赵敛,赵彦又安慰说:“朝中百官历经生死磨难,已不可用常理衡量。留在西乡,安享富贵不受庶务所累,未尝不是人生乐事。我赵家不负汉室社稷,不该再死人了。”

  顿了顿,又说:“老夫所料不差,不日杨彪就会遣使征辟。你若还认我这老朽之人,肯听我一句劝,推辞即可。卷入朝堂纷争,你难做,阿季也难做,也别让老朽难做。”

  “有些事情与你说不明白。”

  赵彦说着长叹一声,心中忧愁,赵基的功勋过于亮眼,显衬之下,河东之士颜面无存,朝廷公卿百官也像废物。

  这种时候,更要死抓虎贲,牢牢抓着兵权,才能将功勋逐步兑换成资历、影响力。

  官位这种东西,此前还讲究什么职务干什么事。

  现在的朝廷,看的就是影响力。

  收敛情绪,继续说:“原本老夫驻屯北绛,要收合汾北豪强、义兵后再南下勤王。我是忧虑阿季为老贼所算,这才提兵疾行。连我都这样小心谨慎,你何来的勇气,敢小觑朝廷诸公?”

  彼此终究快三十年没见过面了,已经不能用当年的认知来看这个堂侄。

  如果赵昱或其他子侄还活着,要不是赵基过于优秀,赵彦是真的不想跟赵敛说这么多话。

  沉默片刻,赵彦又说:“等见了阿季,老夫自会询问家中旧事。是非曲直,老夫不便干涉,但怎么也要询问明白。若是阿季蒙受委屈,你与文固就早作应对,免得难堪。”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敛还是低着头,不肯讲述家里矛盾的真正根源。

  见他这样子,赵彦就断定这个源头难以启齿。

  索性轻咳两声,对门外呼喝:“来人。”

  帐下督高宠快步入内,恭敬长拜:“明公。”

  “取一碗稀粥,将这些端出去,鸡汤给营中伤兵吃用。”

  赵彦指着面前的粟米饭与半夜炖煮的鸡汤。

  “喏。”

  高宠应下,转身招呼几个卫士进来,将赵坚兄弟端来的饭菜又端了出去。

  等高宠离去,赵彦就说:“老夫即将拔营,伯约还是回去吧。”

  “是,侄儿告退。”

  赵敛起身,放下碗筷也无心再吃,屈身长拜。

  不见赵彦挽留,就后退几步到门口,转身走出门。

  旭日已经升起,金色阳光洒在赵敛身上,他眯眼观察远近,见赵坚、赵垣与女婿裴虎站在矮墙外等候。

  三人都是面露期望之色,赵敛一言不发,朝门走去。

  不理大儿的询问,女婿裴虎想问也就忍住,将要走出北乡时,一名卫士牵着马小跑而来:“伯约公留步!”

  赵敛回头去看,停下脚步,待卫士走近,就拱手:“何事?”

  “赵公命卑职赠马给伯约公代步,这是赵中郎赠与赵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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