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偏锋的大明 第418节
王振冷笑:“我不是对自己自信,我是对人性自信。”
“你以为我犯了错就会死?你以为我死了,这朝局就能变好?政治就能清明?天真,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王振目视她的眼睛,厉声道:“我告诉你,蠹虫不是我,是这满朝文武,是江南数不尽的士绅,是藏于各地的豪绅!”
“你当真以为你爹和薛瑄被问罪是因为我吗?去问问你爹……哦,你爹那个傻子多半不知,那就让薛韶去问他那好叔叔吧,薛瑄当知道,他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
潘筠依旧是一脸看戏的表情,一点不被他的话所影响,啧啧两声道:“真想给你照照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狰狞的脸,你要不怕,这么着急作甚?”
王振狰狞的表情渐渐平复,他冷冷地注视潘筠:“你们杀不死我,是因为陛下需要我!而陛下为何需要我?潘筠,往深处去想,你们就算杀死我,这天下也不会好半分!”
潘筠手一招,床上的蒲团飞来,她垫在屁股下,盘腿坐好,一副要和王振长谈的架势,“王振,不是我们把你想的太重要,而是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我们从没想过除掉你之后这天下就能变好啊,只是,从一锅老鼠屎里捞出一颗老鼠屎,好歹是少了一颗。”
“你!”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潘筠止住他的话,弯腰凑近栏杆,好奇的问:“我就想知道,你若真因此案死了,悔不悔当初入宫的决定?”
王振一字一顿的道:“不悔!我只后悔当年一念之差,没有斩杀薛瑄和潘洪。”
潘筠啧啧道:“幸亏你没杀,不然你连这三年的安稳日子都没了。”
王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翘道:“潘筠,敢不敢赌一赌,这一次我不会死,你们也不会好过,真正得意之人是那群与陛下作对的文武官员。”
潘筠:“我赌你说的对,赌注是什么?咱俩的命?你要是说准了,我赢,你死;你要是说的不准,我输,我死!”
王振:……
他气得从鼻子喷出一口气来,指着她道:“你滚!”
潘筠就哼了一声,拽起蒲团起身:“是你自己不敢赌的。”
潘筠把蒲团扔回床上,然后往上一躺,翘着腿就一摇一晃的思考起来,掐指一算,今天应该是殿试放榜的日子。
唉,一定是薛韶出手了。
本来想牺牲一个,熬也要熬到皇帝做出决定的,没想到他们两个都搭进去了。
不过进来的是王振而不是薛韶,看来他有点东西嘛。
潘筠不知道这里面有她一大半的功劳,若不是那张录音符,今日在诏狱里和她作伴的未必是王振。
殿试结束,百官上朝,薛韶的答卷被单独拿出来,终于变成了一张状纸。
朱祁镇问:“薛瑄之案是否真的有冤情?”
薛韶跪在大殿正中,此时还没他说话的份,前天被他拜访过的几位公子的爹接二连三出列,义正言辞道:“要想知道薛瑄和潘洪是否受冤,只要查清岳氏杀夫和贺氏杀夫两案是否有冤便可。”
“若这两桩案子无冤,才能查薛瑄和潘洪为何翻两桩案子;若这两桩案子有冤情,可见薛瑄潘洪之冤。”
马顺不服,出列道:“陛下,当年这桩案子是都察院和南镇抚司、东厂一起督办,证据确凿,还是陛下亲自下令斩杀薛瑄,您已经看在往日情面上饶他一命,但薛瑄不仅不感恩,还妄想说您处置失当……”
薛韶打断他的话,“马大人,我叔父从未有此想法,陛下,臣来京城鸣冤并不是为了叔父。”
朱祁镇:“不为他,那是为了谁?”
“是为了岳氏和贺氏两桩案子中涉及到的当事人,”薛韶道:“我叔父无牵无挂,随性自然,即便不当官也能过得很好,他也不为名声负累。
但两桩案子中涉及到的人家不一样,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受了冤屈,无处可诉,无力可借,细想难道不痛苦,不惋惜吗?”
薛韶抬头看向皇帝,恭敬地道:“陛下,人生短短几十载,本就有诸多苦难,我等怎能明知是错,还将此苦难加诸于平民身上,无视他们的痛苦呢?”
殿中一静,但也只是静了一下,很快大殿就又嘈杂起来,互相讨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利益点,心里认同,不代表他们就要赞同薛韶。
王振在朝中经营多年,他有一大帮拥护,这些人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他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真以为这是两桩普通杀夫案平反?
王振真落难,他们怕是一个都逃不过。
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们也得保住王振。
但一直想要拉下王振的文官们也看到了机会,哪怕人数有点少,力薄,他们也迅速拧成一股绳,从各个角度论述复审的重要性。
说着说着,有个文臣就大声道:“陛下,正是朝中有王振这样的奸佞,诏狱才会出现妖邪。陛下,王振不除,妖邪不除,国将不宁啊!”
这事不小,朱祁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个文官一喊完,他立刻就组建了一个调查小组,重新调查岳氏杀夫案和贺氏杀夫案。
薛韶有幸能够参与其中,没有因为是薛瑄亲属被规避。
大朝会一结束,立即有锦衣卫冲进钦天监拿人,“尹松,诏狱妖猫之说是否为真邪祟?你立即到北镇抚司和都察院说明!”
尹松:……
好无奈啊,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黄河里的一片叶子,因为不小心掉进河里,此时正被激流裹卷着向前。
不过去向倒是早有预料,尹松对这个结果也预料到了,淡然的起身,跟他们去北镇抚司。
晚安
第460章 案宗
他和薛韶在宫道上错身而过,薛韶一脸愕然。
领着薛韶的杨溥淡然的道:“此人是方士,不可深交,我听说,你前日还去拜访他了?”
薛韶:“……他是潘洪之女潘筠的师兄。”
杨溥皱眉:“那他为何要替诏狱遮掩?”
在文官们看来,诏狱这个地方就不应该存在。
薛韶道:“有没有可能,尹大人只是实话实说,诏狱中是真的没有妖邪。”
杨溥沉默,加快了脚步。
薛韶叹息一声,紧跟其后。
快到大理寺时杨溥才开口道:“陛下并不是因妖邪之说才同意重查此案的,昨日殿试放榜,临放榜前,陛下突然改了主意,让你做二甲传胪,又将王振收于狱中,可见,他早有法办王振之心,只是帝王之心多变,我们得在他未曾改主意前将此事做定。”
薛韶垂眸应下。
人心难测,这话不仅适用于百官,更适用于皇帝。
杨溥等人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将王振下狱,突然同意重查薛瑄之案,却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连在家养病的杨士奇都惊动了。
岳氏杀夫案和贺氏杀夫案的案宗都在大理寺,他们找了两天一夜才把卷宗找出来,拿出来的卷宗只有薄薄的几张纸,是相关人等的口供。
杨溥见了大发雷霆,“那么大的两桩案子,为何只有这点证据?当年的验尸报告、大夫的证言和药方呢?”
“因两案涉及薛瑄和潘洪朋党受贿,所以案宗被移交到南镇抚司,杨阁老或许应该到南镇抚司一问。”
杨溥沉着脸道:“出借单上为何没写明?你们怎么早不说,我们查了两天你们才说出借,既是出借,为何这里又有两案的口供画押?”
大理寺官员冷汗直冒,强撑道:“大理寺鼠患严重,三年前的出借单早已毁损。至于这些口供是废弃的案宗,岳氏和贺氏的案子五审五结,口供不知有多少份,这些都是无用的。”
杨溥掀起眼皮,扭头看向薛韶。
薛韶面色淡然,并不因为做了两日的无用功而愤怒,见杨溥看来,就开口问道:“大人确认这些是案宗口供,只是被弃用了?”
大理寺官员:“是。”
薛韶面色一肃,立即转身与杨溥行礼道:“杨阁老,下官请彻查大理寺官员渎职之罪,凡刑狱案件,相关人等的口供都需标明时间,不论是否翻供,皆不得弃用,大理寺官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大理寺官员:……
死嘴,说快了。
大理寺的问题不小,都察院的问题更大,因为重查旧案,远在外地的王文拼了命的赶回京城。
但他再快,从江南回到京城依旧需要一段时间,薛韶在查过南镇抚司和都察院的档案后,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手上的证据交了出来。
岳氏和贺氏杀夫案的案卷七零八落,大理寺有一些,南镇抚司有一些,都察院又有一些。
有了这些东西打底,薛韶将自己手上的案宗交出来便可分辨出真伪了。
他捧起案卷和皇帝汇报道:“当年我叔父预感到两桩案子还会有波折,故将案宗抄录一份,按上官印,寄往南京大理寺,以薛二郎之名收件。”
“信件辗转寄往河东,叔父收到件后从未拆开,请陛下审阅。”
朱祁镇抬眼,曹吉祥立即上前将一沓密封的案宗奉给皇帝。
朱祁镇看了眼大袋子上密封的腊和上面数不尽的印戳,沉默不语,只是抬了抬手。
曹吉祥立刻就把大袋子拿给杨溥等人看。
几个官员仔细检查过后道:“戳印未曾破坏,的确是原件。”
大明律规定,未曾打开过,通过官方驿站传递的邮件是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
薛韶一开始不拿出来,是想看三司里的案宗都有些什么东西。
若用不到他手上这份,只凭三司里的案宗就能翻案,那是最好不过。
毕竟,即便有大明律规定,戳印也无损,但这案宗毕竟在外三年,质疑声一定不少。
薛韶想的不错,看到他拿出来的案宗,马顺第一个反对,徐睎和陈官等人亦质疑案宗的真实性。
薛韶就一句话:“几位有何证据证明,此信封被打开过?”
戳印完整,腊封也未被破坏,理论上来说,这封信就是可以作为证据。
所有人都看向皇帝。
朱祁镇微微点头,承认了这封信的属性。
马顺脸色微白,退后一步,心开始不断的下沉。
杨溥当场将信封打开,里面是岳氏杀夫案和贺氏杀夫案的全部证据抄录本。
包括她们五审五结的全部口供、证据,以及顺天府、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等对两案来回拉锯的书面证据。
薛瑄三次打回岳氏杀夫案,命刑部和顺天府重查的证据也在其中。
可以说,薛瑄准备的证据全面到他们都不用费心,只要把案宗摊开,抛去利益、政权的争斗,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看出这两桩是冤案。
朱祁镇:“两桩案子五审五结,三次大审,结果都不一样,朕倒要看看,这是两桩什么悬案,就那么难断吗?”
杨溥道:“陛下,这都是因为案涉锦衣卫和王振之侄王山,这两桩案子才变得复杂。王振假公济私,请陛下严惩王振!”
朱祁镇:“案子一开始并不由东厂审查,他一个秉笔太监怎么插手顺天府和刑部之事?都察院是干什么吃的?”
“王振结党营私多年,即便不在他管辖之内,总有其党羽为讨好他阿谀奉迎,这两桩案子便是例子!”杨溥道:“陛下,请陛下为天下计,剿此党羽,还百姓一片青天。”
“内侍勾结京官,而京官与外官交通互利,的确是结党营私,”朱祁镇身子前倾,目光直视他的眼睛,盯着他问道:“杨阁老,朝中党羽,只有王振一党吗?内外勾结之事,只有王振吗?”
杨溥下意识避开了皇帝的眼睛,俯首道:“陛下,臣昭昭之心如明月,陛下若不信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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