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千年 第21节
“所以,一定要对世家动刀。”
“父皇,儿臣懂了。”
晋王不是傻,他只是怕做错。而现在,他全明白了:“此次科考,就是为了引出这篇《屯田策》。然后,再定此策考生为解元。解元范文,天下读书人都会去拜读。屯田变法的国策,也会在民间讨论。最后,再让人联合上奏疏,施行屯田之策。”
你若想做一件事情,就要让天下人看到,是有人想做这件事情!
父亲刚才的那句话,晋王现在才恍然大悟。
一个国策,不可能直接颁布。
必定先要放出讨论。
这次科考,就是让这篇《屯田策》被推出来。
不是谁文章写得好,谁就是解元。
而是,谁猜中了皇帝的心思,谁才是解元。
这天下那么多考生,能说出屯田的,肯定也有。
在三月,《为赈灾事屯田五策》这封奏疏父皇看到的时候,屯田的国策就已经确定要施行了!
“懂了吗?”皇帝又问。
“此篇《屯田策》,不仅是司州第一策论。全国科考的范文,也是这一篇。”晋王语气肯定道。
皇帝闭上眼,而后点了点头:“子裕,去做吧。”
“父皇,儿臣退下了。”
抹了抹眼泪,晋王跪拜后,离开了内室。
抬起手,缓缓转过。
看着如枯树皮一样的手背,皇帝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对衰老的恐惧。
“我刚才在殿门前遇到了子裕,他战战兢兢的…骂他了?”
华皇后走到了皇帝面前,有些不解的问道。
抬起头,看着华皇后,皇帝问道:“朕以后,何人可担大任?”
“……”
后宫不得干政,华皇后基本上没有和皇帝讨论过这个事情,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感觉到猝然。但同时,也生出了一丝的‘威严’:“二郎,子裕现在是嫡子,长子。而且,无任何过错。”
“子盛呢?”皇帝问。
子盛也是皇后的亲儿子,是嫡子之一。
被问出这个问题,皇后更加的敏感了:“子裕继位,子盛辅佐,兄弟二人齐心,难道守不住这大虞天下?再者,科考学子众多,二郎你择一人,好好调教,为他留一个辅国忠臣,难道不行吗?”
辅国良臣……
这四个字,让皇帝想起了那个咒梦。
“子裕为人宽厚,仁义,倘若朕统一了天下,让他当个守成之君,自然不成问题。甚至,他可以做得很好。”
皇帝并非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一无是处,但让他如芒在背之事,就在北方。遂,长长叹息道:“可身处乱世,他怎会是那姬渊对手?”
………
“《屯田策》第一,《大河赋》第二,《梯税法》第三。”
回到了国子监,已经把泪抹干净,全然恢复皇子威仪的晋王,向古易新等诸位大学士决定道。
对此,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甚至,七个人全部都心如明镜。
《屯田策》就是
他们比较困惑的是,晋王竟然没有看出来。
儿子对父亲的了解,不够啊。
“那就按照这个排名,准备解封糊名吧。”古易新说道。
“那名次既然已经定下来,再无任何变更,要不将这《屯田策》先解封?”张兆提议道。
“确实可以,《屯田策》和《劝学》乃一人所作,解元人选已经确定了。”
就这样,在程序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国子监一位年轻学士,用裁刀,缓缓揭名。
盛安府,宋时安。
籍贯姓名,这般公之于‘众’。
是盛安的考生,大家不意外。
盛安的学生水平就是要高于司州其它郡县。
但是,
看向众人,古易新缓缓问道:“宋时安,是何人?”
大学士们,纷纷摇头。
张兆想了想后,道:“我只知道宋策,不认识宋时安。”
第20章 放榜了!
宋时安到底是谁?
现场的七个大学士,加上旁边那位年轻国子监学士,竟无一人知道。
按理来说,在盛安里面,才学很高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有很好的老师。
就比如宋策,他的老师曾经就考取过进士,是国子监里一位学士。虽然没有做到大学士这个位高权重的位置,但也颇富盛名。
这些大学者带的学生,平时走动也很多,一些卓越小辈,基本上都认识。
首席大学士古易新还抱过小时候的宋策。
“说起宋策……”这时,古易新突然想到些什么,“他,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好像是有,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张兆摇头。
再怎么样,让这些大人物记得一个毫无名气的庶子,也是不可能的。
“那这位宋时安,就不是出自高门大户了。”孙康判断道。
“难得,不出自高门,无名师教导,却有这番学识和见识。”有人感叹道,“此子,会有一番作为的。”
听到这个,晋王产生了一丝的兴趣。
但,也仅此而已。
虽富有才学,但无家族背景,哪怕能够有一番作为,也相当有限。
比如在座大学士里的张兆。
寒门出身,恩科状元,顶多也只能走到这个位置了。
而且,他的建树也只是在治学方面。
不像古师,曾经做过少府,乃国家要职,是九卿的实权职务。
古易新是老了之后,才退到了首席大学士的位置,专注治学科考。
哪怕等他告老致仕,这个位置,也不会是一个寒门‘贵’子来坐。
能够辅佐自己的,一定是世家嫡子。
相比起个人能力而言,晋王认为自己更需要的,是得到‘贤臣’背后的宗族支持。
“那这第亚元第一(科考第二名),就不用猜了。”孙康笑着道。
“还是看看吧。”
“可惜了,如若不是这个宋时安,孙谦的确连中三元的机会。”
在大家的讨论声里,第二名的试卷糊名被裁开。
果不其然,盛安,孙谦。
而这个名字,相比起宋时安而言,更加牵动着晋王的心情。
孙谦,孙司徒的嫡子。
虽不是嫡长子,但却是众多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位。
继承扬州孙氏的,很有可能是他。
在他未发迹起势前,就该拉拢了。
………
翌日。
司徒府邸,正堂。
一位白须白眉,左手拇指戴红玉扳指的老者坐在主位。他年逾七十,但却相当硬朗,给人一种“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龙马精神。
“现在,应该快要到放榜的时候了吧?”
坐在孙司徒旁边的大夫人,相当期待的问道。
这时,大管家回应道:“回夫人,应是了。”
“那谦儿你不去看看放榜?”大夫人问。
一位坐在堂下,眉目清秀却器宇轩昂,一身贵气的少年昂着首,相当自信道:“儿在家,等朝廷官员上门通告述职便可。”
“我儿好生骄傲啊。”夫人打趣道。
“中举那是肯定,中亚元也理所当然。”
想到自己儿子考试时的文章,孙司徒用手捋了捋胡须:“倘若那解元不是他,那就是老朽的问题了。”
“为何?”大夫人不解,“没中解元,为何是老爷的错?
对此,孙司徒笑了笑:“谦儿不中解元,那就是老朽在朝未与同僚和善相处,遭了他人记恨。”
这番话,说得其它人不知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