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千年 第60节
落后则死。
在他于自己的寝房里,收拾了一会儿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宋时安完全顺应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就是一个约摸二十岁,虽然瘦,且黝黑,但感觉肌肉特别精壮的兵卒,见到宋时安,他一下子紧张起来,直接就要下跪:“小的参见县老爷……”
“诶,军旅不搞这些。”
大虞老百姓上堂见县官是要跪的,但现在这是在军队,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触发了条件反射就要给宋时安跪。
见宋时安这样说了,他没那么惶恐了,站起身,双手握拳:“标下叫三狗,是来给堂尊当护卫的。”
“谁人叫你来的?”宋时安问。
“朱都统(校尉)派标下来的。”三狗道。
既然我爹塞了钱,怎么找了个这么瘦的,而且也才一米七左右的?
宋时安有点狐疑。
收了钱还恁不走心?
“三狗,你老家何处?”宋时安笑着问。
“回堂尊,是扶郡来的。”
“哦,也是司州了,算是半个老乡了。”
说着,宋时安就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个银锭,抛给了他。
三狗连忙接住,面带惊喜,但又十分紧张的问道:“堂尊这是?”
“此去朔风,艰难险阻。你拿着,留给家人。”宋时安道。
“多谢堂尊!”
三狗再次单膝下跪,握拳行礼。而后,便将这锭银子抹得锃亮,收进了兜里,并感激加欣喜的自顾自道:“今日真是幸运,刚说要额外发粮饷,现在又收到了堂尊给的银子。”
“额外发粮饷?”宋时安不解道。
“回堂尊。”三狗解释说,“昨天,军营外进了一大批军饷。米,布,钱足足有近百箱。今日百总就跟我们说,朝廷要犒军,每个人都有,直接发到家里,而且跟战死的抚恤还不冲突,死了老家还能再发一道。”
听到这个,宋时安陷入思索。
“哦,堂尊也是有的。”三狗补充道。
“嗯。”对此并不在意的宋时安抬起手,又过问道,“这样发饷,合理吗?”
“这是头一会儿遇到呢。”三狗摇了摇头,说,“听说是昨晚,赵中郎将押运进来的。”
赵毅。
那不是吴王的人吗?
朝廷都穷成这个样,能把军饷和抚恤发了,那就算是当人了,怎么还有额外的犒军?
难不成是吴王自己掏的钱?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一招妙啊。
在外人看来,这一支援军去朔风是必死的。所以,这一次的捐赠,根本图的就不是拉拢六殿下,结党营私。
死人有什么好拉拢的?
纯纯的是政治作秀赚声望,且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毕竟这是真金白银。
而且最屌的是,如果去了之后,六殿下还回来了。
这笔钱虽然不足以将其划归为党羽,毕竟不是落在六殿下手上,吴王也已经赚了声望。但是,他与六殿下的距离,肯定是比晋王要近啊。
那么现在看来,如若晋王没有什么暗藏着的城府,吴王就是要强于他。
晋王,长。
吴王,贤。
实力悬殊,看起来并不算大啊。
“有了堂尊的赏赐,再加上朝廷的犒赏,等这次打完仗回去,标下就能在老家讨个……”
“住口!”
就在三狗笑盈盈的幻想未来时,宋时安突然严肃的打断。然后,对他严厉的教训道:“以后,不许说什么打完这一仗就回老家结婚,回去后就给家里建一栋大房子,要是能活着一定把老娘接到身边这种话!”
第57章 与六皇子见面
皇城军营,傍晚。
秦廓去到五官中郎将部,禀报道:“殿下,军饷已经全部分配完毕。京城中士卒的家眷,直接发到了家里。城外的,登记在册后,由‘三司’在半月之内,尽可能的分派完毕。”
“分派的军饷一定落实到位。”魏忤生强调道,“钱粮总数记录在册,分发时也要由家属画押。凡有贪墨官吏,督促严厉责惩。”
大虞以武立国,所以对军队的治理,尤其的严苛。
粮饷克扣并非罕见,但基本上都是州兵,郡兵,民团,唯有禁军,是绝对要重视的。
很多人对于割据政权存在一些误区。
尤其是长时间的割据政权。
所有的君主,第一目标绝对不是统一天下,而是保有基本。
整个大虞,兵员在册足足五十万。而盛安,也就十万出头。
中央跟地方的军力对比,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所以,优先保证的肯定是禁军的战斗力。以及在发生内乱时,对于地方叛乱镇压的掌控力。
可以这么说,像禁军这样的百战老卒,去镇压山贼,流民,蛮夷,甚至说藩王叛军,哪怕兵力悬殊在五倍以上,也都是跟秋风扫落叶一样。
所谓的‘魏武卒’,一些人称之为特种兵。其实,更加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职业军人。
禁军,是全员准脱产的。
虽然没有达到御林军的全脱产,但在生产力贫瘠的情况下,‘准脱产’已经十分难得了。
“殿下,在下已经叮嘱了。而且在此时艰,也不会有人敢顶风作案,贪墨军饷。”秦廓道。
“好。”魏忤生点首。
“那个宋时安县令,在下给他安排了间百户营房。”秦廓提起道。
“嗯,毕竟是文官,初入仕途,多照顾些吧。”
对秦廓吩咐完后,魏忤生就让对方退下了。
这时,他对一旁的心月道:“没想到陛下让我们直接发放军饷,且以朝廷的名义。”
“那这样的话,吴王会不会觉得是殿下您…传达裹挟了私心?”心月猜测道。
两种可能。
一,是没有听吴王的叮嘱,还是给皇帝打小报告了。
二则是,贪了他的民心,把这功劳据为己有了。
“四哥怎么想是他的事情,他想要把这账算清,得看陛下跟不跟他对账。万一陛下既吃了这笔粮饷,又不让他出风头,还对此装作不知,那四哥就吃这个哑巴亏吧。”
其实就是看皇帝想怎么办。
他要是私心晋王,那就当无事发生,吴王的钱花就花了。
倘若他稍微公允一些,也想激起皇子对储君的良心竞争,就公开场合表彰一下吴王的拳拳爱国之心。
魏忤生觉得,最次也应当私下夸一句吴王:做得还不错。
不然,也会影响吴王的积极性。
“争储我们不掺和,但这笔军饷,真是来的是时候。”嘴角勾起笑意,魏忤生心悦道,“士卒少了些后顾之忧,此番作战,亦会更加忘身卖力。”
“是。”心月点头认可,“而且名义上是朝廷的恩赐,但士卒只会将这份感恩转移到殿下身上。殿下来领兵,才得到了这额外的粮饷。吴王,这是帮我们收服人心了。”
而六殿下在思忖后,抬头决定道:“在开拔前,我觉得今晚应当去各个营盘去士卒军官谈谈心,笼络感情。”
“就像这笔钱,是殿下花的。”
“对。”
魏忤生现在,有点感激这位四哥了。
倘若有日后,吴王跟自己算账,他又可以扯:父皇说是以朝廷颁发。
“那既然要下营盘与士卒军官交心,那宋时安,是否也以此名义随便就见了?”心月问道。
她感觉现在六殿下对宋时安的态度是——急急急。
但又似乎,有些扭捏。
“这……”魏忤生稍作思忖后,摆手道,“再说吧。”
………
营房里,宋时安正在盏灯下,提笔写字于一份奏疏上。
一旁的三狗,帮忙研墨,并不自觉的流露出欣喜之色。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宋时安停笔,抬起头问道。
“是啊,今日粮饷,我得钱四千五,布五匹,粮三石,过些日子就发到家里,弟弟妹妹都能制新衣穿了。”想到这里,三狗的喜悦就溢于言表,“六殿下真好啊。”
“是六殿下出的钱吗?”宋时安问。
“不知道,但此前出征,从未有这额外的犒赏。六殿下来了就有了,想必是殿下向朝廷为我们力争的卖命钱吧!”
卖命钱。
就连一个兵卒也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啊。
“刚才我在外面,还听说殿下亲自下行伍,与兵卒一同坐在地上吃粗粮,还过问我们的家长里短,这般爱民如子的皇子,先前何曾见过啊?”
说到这里,三狗又连忙纠正,含蓄道:“当然,别的皇子咱也没机会看到。六殿下,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
“会有机会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