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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第8节

看到三人,周楠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农忙的周杨不在地里干活,跑去跟公差混在一起做什么?而且,古人怕官,在普通人心目中,这种衙门里的胥吏就是夜猫子进宅,一但出现绝对没有好事,躲都来不及。

三人来得好快,目标正对周楠。

到了田埂边上,周杨指着周楠喝道:“就是他。”

一个衙役将手中的铁链一挥就朝周楠头上套去,喝道:“好大胆的贼子,冒人身份,***子,夺人家产。县尊大老爷发了签牌,捉你归案。走,随咱们到县衙去!”

顷刻之间,周楠冷汗淋漓。

事大发了,若是在以前自己一个逃人,被捉,最多再次发配辽东。虽说是有去无回,但至少暂时还能保得一命。可现在自己冒充周秀才的身份,霸占人的妻子,一旦暴露,按律当斩,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他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呼:苍天啊大地啊,冒充周秀才身份这事是他们硬栽给我的,关我什么事?劳资种了一上午地,累得跟孙子一样,也是受害者啊!

第八章 县衙

案情是恶劣的,情况是危急的,后果是严重的。

周楠知道自己不能慌,越慌越容易被人看出自己心虚。还好他劳作了一个上午,浑身大汗,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倒没有被人发现。

他也不反抗,任由铁链将自己套出,平静地看着周杨:“老二,你这又是何必,可知道你硬安在为兄头上这个罪名是什么吗?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为兄甚为痛心。”然后又问那两个衙役:“敢问贵差,今日来锁我何事?”

周家庄的村民此刻都在地里干活,见这边出事都围了过来。闻言都说:“是啊,是啊,自家兄弟,为何要闹成这般,不就是为十亩地和家里多了一个吃饭的人口吗?楠哥好歹也是个全劳动力,也不是白吃饭?”

“什么白吃饭,楠哥是兄长,一家之主。现在又没有分家,周家都是他的,怎么能这么说?”

“弟兄家平日里闹归闹,可毕竟是家务事,犯得着告到衙门里去?”

乡民多淳朴,周楠好歹以前也是读书相公,在他们眼中就是不得了的人物。况且,这三天周楠和大家说说笑笑,也没什么架子,大家相处愉快。顿时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语气中有指责周杨之意。

周杨顿时抬不起头来,他浑家慈姑高声叫道:“你们还真被这个骗子给骗了,他那里是我们家的大伯,也就是云娘这小骚X想要男人,只要是公的就认下来。”

“你……”云娘听到这等难听的话,眼圈红了。

一个公人皱了一下眉头,对周楠道:“周楠是吧,或者是另外的名字,你被周杨给告下来,说你冒充他过世的大哥,霸占田产和寡嫂。县尊大老爷下了拘牌,这事是真是假,俺们也管不着,反正到时候有大老爷定夺,你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走不脱。周楠点点头:“好的,公差请稍待,我回屋中洗了手脸,换身干净衣裳就随你们去。”

另外一个公差怒喝:“谁耐烦等你?”

“罢了,毕竟以前也是读书人,要体面的,走,我们随你去换洗。”处于对读书人的尊重,又见周楠彬彬有礼,为首那个公差将套在他头上的铁链子收了回去。

……

换好衣裳,看到周楠被押出村子,云娘终于大声痛哭起来。

周楠回头看了看,安慰道:“云娘勿要担忧,我不过是去县城走上一趟,晚间就回。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自己在家等着吧。”他有故意皱了皱眉,喝道:“我回来这几日你哭了好几场,以后再不许如此。”

“好的,我不哭,我不哭……”云娘哽咽着点了点头,将手捂在嘴上,身子不住抽噎。

古人生活简单,娱乐半点也无,平日间就喜欢八卦。这是周家庄十年来出的唯二的大新闻,上一次是周楠周秀才杀人。现在,又是这个楠哥儿被他家兄弟给告了,说是冒名顶替的。

于是,十多个乡民将地地的活儿扔给自家婆娘,簇拥着原告周杨、被告周楠和两个衙役,浩浩荡荡地朝县城走去。

从周家庄到县城以后五十多里地,大家都是庄户汉子,行起路来当真是健步如飞。难得空闲,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自然要大大地八卦一番。于是,大伙儿一边走一边聊,从东面村的小寡妇偷人,到河西村婆婆和媳妇打成一团,不亦乐乎。很快,周楠和两个公人也加入其中。

周楠在现代社会迎来接往惯了,一通酒桌荤段子下去,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事……这读书人唠起黄嗑来,别开生面别有气象啊!

就连周杨也好几次想要插嘴,可最后却被周楠淡淡地扫了一眼,就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竭力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心中也是憋屈,我可是原告啊,怎么弄成被告一样,被人嫌恶呢?

还有,这贼子犯下如此杀头重罪,怎么一点也不担忧,似有依仗。不对劲,不对劲。

一路欢歌笑语,如同过节一般。

这是周楠第二次进安东县城,这个年代的安东城其实挺繁华的,和后世的涟水也差不了多少。毕竟,县城靠着淮河,东有大海,西有大运河,得水运之利,处南北交通要冲。

据说,县城里有上万户人家,五六万人,这才全大明朝也算是上县。

摆周楠的荤段子,两个衙役也放松了警惕。至于其他村民也被城中的繁华弄得耀眼欲花,好几次都有人走散,喊了半天才将人找到。

这个时候,如果周楠愿意,撒腿就跑,说不定就能逃脱。不过,他却没有这个打算。就算今天逃了,没有身份没有路引,走不了几十里地就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被捉回来。没有经历过铁幕时代的人,无法想象正处于封建制度顶峰期的国家机器的严密和威力。

与其如此,还不如勇敢面对,会有办法的,肯定有。

实际这一路上周楠都在想着应对的法门,可是想了半天却没有丝毫眉目。

县城颇大,都是木板壁房屋,纵横交错十几条街,脚下是干净的石板,古色古香,只是有点窄,有些巷子显得阴暗。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衙门口,远远就看到一片青砖房,门口立着石狮子和挺胸兜独的衙役,没错,那就是县衙。

明朝县官审案并不禁止百姓旁听,因此,众人就呼啸一声进了仪门,涌到大堂外的空地上。

在空地上同样挤着许多人,从空地上看去,大堂很昏暗,大案那头坐着一个身着大红袍服头戴乌纱帽的人正在说些什么,不用问这应该是安东县的县尊史知县正在判案。

难得升堂一次,衙门里显得非常威严,两排身着青布衫子,头戴方帽,手执水火棍的衙役整齐拍在大堂两边,面上都带着腾腾杀气。

原来,明朝的县官并不是每天都办案。偏远地区还好,像江南、淮安府和两京这种繁华地区,民间事务也多。若每天升堂视事,知县别的事也不用做了。

因此,衙门每月逢三六九才开门让百姓告诉,谓之放牌。当然,不是这三天你要告状也可以去敲放在衙门口的那面大鼓,但得承受惊扰官衙的后果。

今天正好逢九,难怪周杨没有下地插秧。原来这小子隐忍了几天,终于等到日子,跑县城里来递状纸。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一多,矛盾就出来了,安东县有三十多万人口,县城里有上万户人家,几日下来倒是积攒下不少案子。史知县就打点起精神,让衙役将人犯押上堂去,看过状纸,逐一判决。

这还是周楠第一次看到古人判案,顿时来了兴致,就凑到堂下台阶处翘首朝里面看去,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听了几场判决,心中却是大失所望。古代的社会几乎没有任何人口流动,一个人若不是读书游学天下,或者考取功名到外地做官。又或者家有资产,出门行商,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方圆百里地的范围之内。如此一来,街坊邻居谁不认识谁呀,就算平日间起了冲突也都是鸡毛蒜皮狗皮倒灶的事儿。比如,某人家的牛吃了某人的青苗;某人吃了酒将族兄打成重伤,伤者不依闹上公堂要求赔偿天价赔偿……实在是没意思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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