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欢喜开启诸天之旅 第504节
任谁都不可能想到,春秋之后从蜀中之地会出去位九五至尊的天子,哪怕这位已是板上钉钉东宫太子身份的蜀王殿下在蜀地待了仅一年多的时间,可蜀州便是其龙起之地,这个事实更改不了。
而坐落在蜀王府里依旧如往日那般,但挥散不去的浓浓喜意清晰可见。
盲眼郎陆诩这段时间的工作量与日俱增起来,这位被人叫做‘蜀王府账房先生’的盲眼青年,展现着他那超一流的棋艺水准,游刃有余的解决着案牍之上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正如陆泽那时在太安城的时候与元本溪谈论过,陆诩其实有着掌管那赵勾的能力,那位半截舌哪怕未见过陆诩,都已知晓其能力。
陆诩所学,本就是附龙之术。
棋盘越大,其能够施展的东西便会越多。
蜀王妃陆丞燕一月之前刚刚送走陆家老祖宗陆费墀,这位大柱国在陆泽从北凉回到西蜀的时候便已是回光返照的阶段,但其临终之前却是嘴角含笑的状态,陆泽尊重老人的遗愿,将其骨灰埋葬在了锦官城城北的那处苍云山上,只在青州祖地埋衣冠留牌位,按照陆费墀的意思是他这辈子算计了太多,甚至临死之际都在心里敲打着算盘,青州那边两个老伙计估摸心里已经嫉妒的牙痒痒,还不如把自己留在蜀中俊山之上,求个死后的长眠安稳。
自青州来到蜀州的陆家子弟们,纷纷痛哭哀嚎。
只是这种在失去家族主心骨以后暂时的惊慌、失措、无助,后面又迅速转变成为了狂喜的情绪,因为太安城皇帝陛下下定决心要立陆家亲家的蜀王殿下为储君,以后的陆丞燕便是那真真正正的太子妃,就连那位不喜官场风云的陆家新任家主陆东疆,都不止一次的去见那王妃女儿,中年男人的脸上同样是难掩狂喜之色。
这使得王妃陆丞燕变得更加沉默。
王府后宅里头,同样沉默的还有鱼幼薇、陈渔以及南怀玉三人,慕容梧竹可能是想到了自幼便缠绕在他与弟弟身上的那箴言,瞪大眼睛的娇柔美人儿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如今的慕容当真要飞入那座梧桐宫殿?
随着天气不再那般寒冷,鱼幼薇娘子身上的衣裳不再那般厚重,白猫武媚娘看起来又圆润了两圈,如今这位大胖白猫俨然成为了蜀王府里的标识,横行霸道的在王府里走来走去无人敢拦,鱼幼薇低头抚摸着躺在腿上的武媚娘,轻轻叹气:“如今他已是正儿八经的蜀王,马上就要去到那太安城当那东宫太子,我这般没名没份的跟着他...的确不妥。”
不知何时出现在此院屋中的陆泽,神情古怪:“终于想通啦?”
鱼幼薇猛然抬起头,脸颊之色晕染出两朵羞红云彩,在上阴学宫讲课之时都不曾磕绊半句的鱼大家,此刻却变得有些结巴起来:“我...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泽想了想:“应该是在你刚开始说话的时候。”
陆泽移步来到鱼幼薇面前,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脑袋,正如鱼幼薇在温柔抚摸着白猫武媚娘一般,他温柔开口:“上阴学宫那边来了信,齐阳龙大祭酒点名道姓的让你回去...嗯,这女子待嫁之前本就应该回到娘家,你父母皆离世,大祭酒说上阴学宫便是你的家。”
鱼幼薇瞬间愣住,女子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面前如初见时一般的男人,泪水不知何时滑落。
良久之后的白猫武媚娘终于从小憩当中醒了过来,在主人香软如玉大腿上的胖白猫,身段憨掬可爱的伸了个懒腰,那双猫目当中泛着浓浓疑惑,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在笑着哭泣。
......
陈渔望着陆泽,女子那双灵动的眼神依旧保持着沉默。
陆泽轻声开口:“你师傅黄三甲让你到我身边来,应该是想好好观察着我身上的某种变化,但如今黄龙士已到含笑而去九泉的地步,他手上的所有棋子便都会在棋盘上失去意义。”
“你怎么想的?”
听着陆泽的询问,陈渔面色依旧,只听见女子缓缓开口:“那麻烦蜀王殿下回太安城的时候把我捎上,我要去九九馆找洪姨,洪姨当初说过要把那馆子转赠给我。”
陆泽有些忍俊不禁:“人家白送,你就要啊?再说本王把你从太安城带到了蜀州,如今又要把你白白胖胖的送回去,你陈渔哪怕人长得美,心里也不能想的这么美吧。”
此刻哪怕是心中恬静根本不似少女的陈渔,脸颊都泛起微红。
女子低着头,沉默许久以后才开口说话:“以后在太安城里免不了还得仗着你的势,洪姨的那个馆子能够顺心顺意顺遂的开在龙须巷,是借着与皇帝陛下还有皇后娘娘间难言的关系。我...我在世上也没有亲人,这辈子就没有做过一件真正由自己决定的事情。
“嗯,现在我想当个老板娘。”
陆泽还未开口说话,只见陈渔已迅速起身来到陆泽面前,女子蜻蜓点水似的在陆泽唇上淡淡一吻,连带着脖颈间都红润起来的女子宛如惊慌失措的小兔一样离开。
陆泽面前有着未曾消散的香气弥漫在空气当中。
他轻笑出声:“这就是路费么?”
.......
南怀玉并未决定跟着陆泽一块回到太安城去,对于这位自幼便在那巍峨帝都当中长大的女子来说,她对于那座皇城的印象并不算好,眼下对待了一年的西蜀倒是泛起不舍情绪来。
“楷哥哥,玉儿便不与你一块回去啦。”
“爷爷离开以后,我便再不想回到那太安城去,以前总是想着做个惩恶扬善的女侠,心中最钦佩的便是那位剑神李淳罡,后来亲眼见到那位老剑神的风采...哈哈哈,真人与我幻想当中的差距好像很大啊。”
陆泽宠溺的摸了摸南怀玉的头。
他将符将红甲留在了蜀州锦官城里,这里便是陆泽精心钩织起来的西南堡垒,那具土甲被陆泽留给了南怀玉,以后的天下算不得太平,但经过陆泽诸多先手影响之下会被控制在极小范围之内,南怀玉可以安稳的过着她想要的生活。
而陆泽去见慕容梧竹的时候,只见后者已经将屋中行囊提前准备妥当。
她见到陆泽的第一面便直接问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陆泽满脸无奈:“本是想让你回到剑州家里,你与慕容桐皇出来都已经快两年半的时间,你那弟弟似乎已经不在太安城,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应该是去往了北莽南朝所在的玉蟾州,眼下你竟也不想回家?”
慕容梧竹摇了摇头:“那慕容家里本就不算是家,父母早逝,家族里唯有位二房祖宗怜悯我与弟弟,其余人想着的便是用我与弟弟换前程富贵,如今那位老祖宗也离世,回去干啥呀。”
陆泽很是钦佩慕容梧竹这性子,虽然柔软宛如风中柳絮,但好歹还能够随遇而安。
“嗯...”
“谁都有谁的活法。”
......
浩浩荡荡的车马自锦官城鱼贯而出。
城墙之上有位老宦官面露感慨的望着那在最中央车厢里朝自己挥手的弟子,宦官身旁是位光头的黑衣僧人,老僧缓缓开口道:“你不回太安城?”
韩貂寺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本就是想着助小主人登上那皇位以后便自裁,不给小主人留下半点麻烦,我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离阳新朝又哪里需要什么人猫韩生宣。”
病虎杨太岁不再多言。
这同样是他不愿再去那太安城的原因所在,弟子已经从雏鸟变成了那九天之上翱翔的雄鹰,他们这些老人又哪里再能攀附在他的身上再增添累赘?
韩生宣已决定藏匿于暗中默默守卫着那位目盲青年的安全。
而从庙堂而出的杨太岁则是要去到那两禅寺。
杨太岁双手合十,望向北方,神态莫名。
这一天,习惯了老凉王难掩疲态的清凉山王府并没有什么异样。
徐骁所住小院的内屋,徐龙象双眼赤红的扶于床榻之上,在身边,轮椅之上的徐渭熊死死攥着那羊毛毯子,躺在床上的老人竭力压下咳嗽:“爹我啊,要走啦。这辈子算是善终,只是可惜你们这些孩子跟着受苦。渭熊,那赵楷不是易与之辈,你记住...”
.......
车厢里,闭着眼睛的陆泽忽然睁开,掀起车帘,望着西北方向。
“北凉王。”
“走好。”
第532章 王妃婶婶,你别这样
“怎么了?”
车厢里,陈渔望见陆泽脸上有着几分恍惚,女子便轻声的询问了起来。
在经历过那蜻蜓点水一吻之后,陈渔与陆泽之间存在着的那块薄薄纱布便自然而然的落了下来,面容绝美的女子在真正认清楚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后,心境迅速便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平静模样,只是在那最中央的湖田之上多了道身影。
陆泽的思绪回到现实,看着陈渔,语气里带着丝丝的感慨:“北凉王死了。”
上次在北凉边境见到徐骁的时候,这位人屠便已是风中残烛将近熄灭的状态。
所以那日的陆泽丝毫不畏惧雄踞在面前的大雪龙骑军,哪怕是在春秋国战之上屠灭六国的徐骁在年迈之后也失去了往日雄气,其老死于病榻之上看起来是善终,毕竟天下有着无数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想来徐骁在临走之际心中也是存在万般难言的情绪。
陈渔愣了愣,她自然知晓陆泽口中的北凉王是那位人屠。
如今徐龙象虽世袭罔替为新任北凉王,可天下人眼中的北凉王只有那位人屠,陈渔那好看的眉头之上环绕着丝丝的疑惑,显然不知道车厢里的陆泽是如何距离几州之地知道那北凉王府当中发生的事情。
这等神仙手段,与她那位师傅黄龙士似乎有着极其相似之处。
陆泽神情很是平静。
按理来说北凉徐家今日之境地,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源于陆泽,陆泽心中同样钦佩那在凉地边境之上与北莽厮杀的北凉将士,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在铁门关上毫不犹豫的杀死徐凤年。
立场不同而已。
车队在行驶到蜀州与豫州交界处的时候,缓缓停了下来,陈渔好奇的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很快便有前卫营骑兵来中央这驾马车前通报:“禀报殿下,燕敕王携军师先生纳兰右慈于前方道口等候。”
燕敕王赵炳!
燕敕道辖境之内共有豫州、庐州、泱州三地,而藩王赵炳乃是离阳朝赵姓藩王当中权势最大的那位,甚至还要超过广陵道那位广陵王,当年离阳先帝统一天下后本是想着让最善杀伐的赵炳前往北凉就任藩王,但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让徐骁担任异姓王扛起离阳最重的那西北担子,赵炳则是被放在了苦寒的燕敕道。
至于那位先生纳兰右慈,在燕敕道的名声只比那位藩王更盛。
这是能够与元本溪、李义山齐名的天下谋士,若是没有这位纳兰先生的辅佐,燕敕王绝对不能死死的将那南蛮诸大部落压制在南屿山关之外。
陆泽微微一笑:“是该见见我那位王叔以及纳兰先生。”
只见陆泽迅速消失在车厢当中,身骑白马的蜀王单独朝着那山隘当中的两人而去,蜀中之地陆泽与盲眼郎陆诩的诸多谋划看似是针对着蜀州南诏以及那背面的凉地三州,但整个蜀王府里只有陆诩知晓蜀王殿下是项王舞剑,其意是在蜀州东面的燕敕道。
被离阳皇帝针对、朝堂排挤的北凉,自始至终都是毫无反叛之意。
而那在离阳天下南部握有泼天权柄的燕敕王,这位真正的赵氏宗亲却早早便在谋划着反叛之事,曹长卿那位旨在颠覆离阳统治的西楚余孽未曾与燕敕王这边有过联系,想来是心中早便有着猜测。
山隘口的那处平地之上,有儒雅文士被十名姿态各异的貌美侍女服侍,中年男子面前是处烧着小蠹炭的案牍,在这极为特殊的两州交界地带还能够有着茶香四溢,足以证明那位文士是个懂得享受的人,略有些冰冷的双手放入侍女衣领里的丰腴之间,好生惬意。
而那位离阳王朝权势仅在徐骁身后的燕敕王,面容极为平和,只是身着离阳统制的黑色将军甲,双手交叉抵着那柄战刀,看起来丝毫没有离阳朝正经藩王的架势。
“纳兰。”
“本王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小侄子竟然能够坐上那储君之位。”
“想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是赵篆那小子,结果如今赵篆估摸就要在广陵道那边一直待下去,本王那位皇兄在这件事情上倒是颇有些魄力,纳兰,你给我交个实底,太安城那边到底会进展到什么地步?张巨鹿那家伙当真是一心求死?”
此刻正万般享受着的纳兰右慈品尝起首壶的热茶,中年儒士对这壶茶水的火候很是满意,朝负责煮茶的婢女投去赞许的目光,环肥燕瘦的十位婢女各有所专攻之处,十人分别是酆都、西蜀、东岳、三尸、乘履,一字一人。
许久之后的纳兰右慈才轻笑出声,回答起来那位藩王的问题:“首辅大人是一心想死,用他的死给那扇读书人之门浇灌上最绚丽夺目的涂料,只是现在有人不想他死,或者说,是不想让张巨鹿在这个时间去死。”
燕敕王赵炳抬起头来,不远处有匹纯白之色良驹骥马,正向此地狂奔而来。
这位大藩王的心中泛起了冷笑,纳兰口中的那位自然不会是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现在想来,那人便是不远处白马之上风采卓越傲然的那个年轻人,离阳未来的君王。
其目光之深之远,令人不免感到有些彻骨的寒冷。
不论是一局定乾坤的铁门关之战,还是后面在大婚之时杀死曹官子的妙手,哪怕是在棋艺之上被誉为‘一步知百目’的纳兰右慈,在后面复盘之时都是万般感慨,杀人这种手段最为简单,但当年的离阳便是在春秋国战之时杀出来了个朗朗乾坤的中原大统。
陆泽与棋盘上的画龙之法中规中矩,唯独那关键时候的点睛,令人是极为的赞叹。
所以今日的赵与纳兰右慈二人要亲自来到这蜀州边境,亲眼看看那位年轻蜀王才能够放心。
而这时候,独身来到此地的陆泽并未第一时间下马,手握缰绳的蜀王殿下便以这般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面前那离阳藩王之首的燕敕王赵炳以及那位名士无双的纳兰右慈。
气氛骤然之间变得诡谲起来。
纳兰右慈微笑着,丝毫不在意那位年轻藩王展示出来的气盛,只见其展颜笑道:“蜀王殿下不下马来品尝这开春的夷花茶?入口涩苦,回味却有股子甘甜,醇厚流长。”
燕敕王赵炳同样对陆泽报之以和煦态度。
陆泽平淡的望着面前这两位在他名单内属于死人的角色,并未有着与他们虚与委蛇的意思:“王叔特意自那庐州来到此地,还带上了名动天下的纳兰先生,总不至于是来给小侄送行的吧?这来历不明的茶水,还是不喝了吧。”
二人很快均沉默了下去。
哪怕是纳兰右慈都没有想到这日的陆泽竟丝毫不给他们留半点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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