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没好的世界献上抽象 第117节

　　“我想在动手之前我们可以谈谈，我可以直接交出脑后芯片。”

　　白川若夏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还想稍作转圜。

　　因为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利益往来与妥协，而并非热血上头的打打杀杀。

　　她是很愤怒，可是愤怒又如何呢？

　　再深邃的愤怒，也不能化作实质性的火焰吞噬他们。

　　在这里任由自身耍了性子，那之后自己和仁和组的大家的日子就能好过？

　　怎么可能。

　　白川若夏的余光又看到了小护士那已经被踢在一旁的遗体，然后听见了她所能选择的两条路：

　　“自杀，我们收下你完整的尸体，或者尝试一下殊死搏斗，最后死的连渣滓都不剩。”

　　某个日冕卫队长用毫无感情的合成电子音说道。

　　他们给予了白川若夏思考时间。

　　足足五秒。

　　“就不能再——”

　　白川若夏求和的话语被剧烈的枪声打断了。

　　在超音速子弹划破空气，朝着白川若夏的头颅射来的时候，她却弯了弯嘴角，愉快地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显得那么轻松。

　　就好像卸下了身上背负着的千钧重担。

　　“可是伱们先要杀我的，没办法……”

　　白川若夏居然还有时间在面前的弹雨中站定身子，不紧不慢地从内衬里拿出两个发圈，一个咬在嘴里，另一个则套在手上去扎起头发。

　　利落的黑色单马尾垂落，白川若夏再一颗颗地解开扣子，脱去最外面被血染红的西服，朝着身前丢去。

　　下一个瞬间，无数子弹将这件没来得及因重力下降哪怕一厘的西服打成了筛子。

　　可其背后的白川若夏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开启斯安——”

　　在场的日冕卫队即便不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也是在无数次模拟实战中脱颖而出的顶尖士兵。

　　所以在这一幕传递至几位队长的脑海中后，他们便毫不犹豫地通过延迟近乎为零的专用通讯频道下达了这个指令。

　　“可惜，迟了。”

　　在【主观加速】下作用过程被缩短至极致，通过【电流推动】模拟而成的EMP在顷刻间朝着四面八方倾斜而出。

　　除了被她特意保护着的手术室。

　　方圆数百米的电子设备与义体在这瞬间登时失灵，当然也包括这些日冕卫队正要启用的斯安威斯坦。

　　不如说，EMP在他们正要启动的时间里刚好发动，所能造成的瘫痪时间才最长。

　　初步估计，有半分钟以上吧。

　　白川若夏，成功抢占先机……吗？

　　她同隐藏在人群中那个毫不起眼的日冕卫队对视，轻笑了一声。

　　“嗯……看来还是有强敌的。”

　　而且还不止一个。

　　然后她将身前这因未能启动斯安威斯坦，导致速度在她眼中近乎为零的日冕卫队的头颅连根拔起。

　　泛着金属光泽的义体带着血肉挥洒在空中，白川若夏将它扔在一旁，熟练地从日冕卫队的腰间摸出一长一短两把实体刀刃。

　　用拇指顶刃出鞘，白川若夏凝视着银白流花刀刃上自己的倒影。

　　时隔漫长的时间，在同样的无光雨夜中，她再一次地握紧同样的刀刃。

　　少女不禁失笑：

　　“这么久了，位置也还没变啊。”

　　从小，白川若夏就愿意去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因为白川若夏有着天下无双的技，也有握在手中能斩退一切敌人的刀刃。

　　她确信【也许】和【可能】会变为【一定】。

　　恰如她从未怀疑过她自己与手中的刀一样。

　　——“我们这样的人，就和地里的秸秆一样，风一吹来，就会倒下。”

　　这是母亲曾经在深夜对她说过的话。

　　白川若夏当时不懂，她只是在无意间许下承诺：“妈妈，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沉迷于自己无人可比的技艺之中，并为此沾沾自喜。

　　直到那一夜。

　　在雨和火里，她所承诺的，所坚信的一切被一个日冕卫队，一具钢铁义体轻而易举地击得粉碎。

　　外边下着雨，父亲在组里，她与母亲二人待在家中。

　　一个日冕卫队破窗跳入她们家中，无视了对他举起真剑的白川若夏，对准她的母亲开枪。

　　白川若夏斩在他躯体上的剑刃碎成了两半。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日冕卫队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滞。

　　伴随着砰的一声，一切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

　　仿佛永不停息的暴雨，和突如其来的死亡。

　　白川若夏来不及发怒，来不及质问，更来不及悲伤。

　　因为她没有想过母亲会死，她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她以为母亲还会再跟着自己好多好多年。

　　而那个日冕卫队甚至都没有多看她哪怕一眼，在开出那一枪后便离去了。

　　就好像，她是和外边的路人一样无关紧要的存在。

　　那一刻，白川若夏才深切的体会到了母亲那句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可是，代价呢？

　　被子弹贯穿身体之后还能站起来继续战斗，还能强撑着一口气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完……那些超梦里的场景，动漫里的剧情，还有小说中的情节。

　　其实都是假的。

　　全威力弹贯穿身体，白川若夏甚至来不及在二十秒内与几乎未经改造的母亲去道别。

　　等到她握着断裂的刀刃不再朝着离去的日冕卫队低吼时，等到白川若夏恍若初醒地丢下手中感到刀刃，回头时。

　　母亲已经死了。

　　就那样，双手伸向白川若夏，躺在地上，连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

　　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可惜死不瞑目。

　　血在母亲身下流了一大滩，还有些血溅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和今天的场景一模一样。

　　白川若夏跪在那里，哭不出来，也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真切的悲伤。

　　她只是觉得剑好没用，呼吸好困难。

　　她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得向什么复仇，得去做些什么。

　　那一刻，纯粹的意志凝聚而出。

　　直到她出席母亲的葬礼时，站在那张黑白色的照片前。

　　白川若夏才恍然地意识到：

　　——那个每天会给自己讲睡前故事，会在自己难过时安慰自己，会在自己感到饿的时候把饭端给自己，那个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女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于是悲伤化作流水，悄无声息地淌过她的脸庞。

　　那一刻，白川若夏捧起了自己的心。

　　在拥有了【意志】与【心】后，【静电释放】终于消失。

　　【电流推动】因此而成。

　　白川若夏迈出了灵能之路的第一步。

　　可是，代价呢？

　　“——代价就是你们这群鬼东西都要……给我去死！”

　　两把高周波刀刃从她的脸颊左右侧如雷霆般划过，切碎了她鬓角垂落的发丝，让她的皮肤感受到滚烫的高热。

　　可白川若夏的眼瞳却倏无波动。

　　千百层冰盾在她的身后顿时交织成盾状结构，将秒速过万米的电磁弹格挡而去，瞬间撕碎了医院的顶层，让暴雨自天而降。

　　折射的光线里，突然窜出了一柄无比滚烫的灵能之刃，直直戳向白川若夏的眼球。

　　她抬手，将那火元素之刃紧握，捏碎，又在顷刻将身前的那一片区域化作数千上万度的高温地狱。

　　细微的闷哼声响起，白川若夏的刀刃便如天罚一般精准无误地落在那一处人眼所视无物的空中。

　　鲜血和火花自脖颈中喷涌而出。

　　白川若夏后退八厘米，那最后一刀沾染了致死毒液的刀尖割裂她的鼻尖前的空气。

　　细碎却狂乱的电流在她漆黑的眼瞳中亮起，炙热的气流涌动在她的周身，形成不可视的空气护罩。

　　白川若夏平静无比地说：“感谢各位，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面对毫不留情的现实时，逃避，交易与投降都是没有用的。”

　　狂涌的火焰遮蔽她的视线，灼烧她的皮肤，暴增百倍的大气压挤压她的内脏，让她忍不住口溢鲜血，无色无味的毒气让她的气力削弱。

　　日冕卫队多种灵能的同时配合运用，在瞬间就将白川若夏方才所营造出的优势消弭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