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没好的世界献上抽象 第78节

　　荒川龙二了解白川若夏更胜于她了解她自己。

　　毕竟，从小白川若夏就叫他叔叔。

　　他看着她长大。

　　她的母亲被他的死士杀死。

　　她的父亲也因他而死。

　　唯一的遗憾是让白川若夏活到了现在。

　　荒川龙二又怎么可能不了解白川若夏呢。

　　他欣赏着落日最后的一抹余晖，笑着回道：

　　“这不是答的很不错嘛，雷藏，果然让你去【狩龙卫】进修是正确的选择。”

　　被称之为雷藏的青年认真点头：

　　“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董事长。”

　　“不，在这里不必称呼我为董事长，今日并非公事，而是私事。”

　　荒川龙二转动座椅，拿出两个花纹繁杂的小白瓷杯，又端起了一旁温着的茶，熟练地沏着，而后对青年说：“坐吧，雷藏。”

　　“是，父亲。”

　　荒川雷藏坐在了对面，用双手恭敬地接过荒川龙二递来的茶杯，微抿一口，忍不住赞叹道：“多日不见，父亲的手艺也有所进步。”

　　“做人，总不能经常原地踏步啊。”

　　荒川龙二也喝了一口，他望了眼手旁的日历，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前几日让你办的事……”

　　荒川雷藏点点头，

　　“【莱迪药业】拒不合作，一家上下已尽数被我带着十二位【影葬者】斩杀，这次把罪名安在了漩涡帮头上。”

　　听到漩涡帮再次遭重，荒川龙二也忍不住笑了：“【晚钟军工】才刚刚和漩涡帮签订互助合约，这下可要头疼了。”

　　晚钟军工，福音科技手下的二线组织。

　　可它与福音科技的关系却又和“上杉——荒川”这样严密的上下级关系有所不同。

　　与其说是上下级，一二线，倒不如说是“加盟商”的合作模式。

　　晚钟军工表面上从属于福音科技，并为其研发新技术与供给部分军工装备，可实际上的掌权层却几乎与福音科技没有关系。

　　而它最近与漩涡帮联手，据荒川龙二所知好像也是为了一个正秘密进行的关键性技术突破——为了有更多的活人用来直接进行人体实验，以求突破。

　　所以这个“玛莉娜”在这种关键节点上杀了漩涡帮这么多人，也绝对会被晚钟军工纳入眼帘。

　　对她动手，也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但自己这边拿到消息和第一手视频的时间绝对比晚钟军工要快，那么现在他的选择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至少三次的基因觉醒者么。

　　荒川龙二低头，瓷杯中的茶叶沉浮，

　　“雷藏，归来一周多，想必伱也已经体验过了权力的滋味……很美妙吧。”

　　正准备继续喝茶的荒川雷藏沉默许久，想要出言反驳，可最后还是有些不甘地闭目点头：“的确如此，若我没经历过狩龙卫的训练，恐怕已经沦陷在其中了。”

　　“这点你倒是比你弟弟诚实的多啊！”荒川龙二大笑：“风行那小子，哪怕被我撞见正在享受，也拒不承认他的自我已经被那些唾手可得的东西腐化了。”

　　荒川雷藏无奈叹息。

　　“女人，金钱，名望……可去享受，去体验，却不可去沉沦于其中——雷藏，你当知晓，这些物质与精神尽皆起自权力。”

　　荒川龙二轻声告诫，接着向自己的儿子发出疑问：

　　“那么，我们所拥有的，这些高人一等的权力又是从何而来呢？”

　　荒川雷藏沉思，而后默默摇头。

　　“——暴力。”

　　他将白川若夏，玛莉娜，医生，甚至是米莉的详细资料一并摆在了荒川雷藏面前，淡淡说道，

　　“权力起自暴力，所谓说不清道不明的权力本质就是这样丑陋的东西而已。”

　　荒川雷藏将手中的资料一份一份地仔细看着，他在白川若夏的资料上花了尤其多的时间，甚至比视频中的主角玛莉娜还要多。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异色。

　　有过往的模糊记忆浮现在脑海——万人围观，自己发出必将胜利的宣言，穿戴护具，手握竹剑，而后在三招之内被打到竹剑脱手，跪倒在地。

　　被那个年龄比自己小，身高比自己矮，力量比自己弱的女孩不解地质问。

　　“明明战前就让你投降了，怎么不听呢。”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尝到失败与屈辱的滋味。

　　荒川雷藏的嘴角扯起狰狞的笑，把这张原本已经逐渐淡去的面孔重新清晰无比的刻印在了心中。

　　白川若夏。

　　这个女人，值得自己去打败求取，而后握在手中。

　　“而握在手中的暴力，永远没人会嫌多。”

　　他听完荒川龙二的话语，掌心雷光跃动，将这些资料尽皆烧成了辨识不出的焦炭。

　　黑色的残渣窸窸窣窣地从他的指缝间落下。

　　“怎么，雷藏你还对白川有意思？”

　　荒川龙二记得那次震撼全校的剑道大比，就是因为那件事，他才会让雷藏转学的。

　　“是啊，父亲。”荒川雷藏少见的没压制住情绪，略显兴奋的说：“还有什么比俘获曾经打败过我的女人来得更加爽快的事呢？”

　　“志向不小啊，白川可是哪怕在整个日之城都算是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啊。”

　　荒川雷藏把手搭在了腰间伤痕累累的剑柄上，上面有着十四条刻痕，就代表着他已经杀死了十四个三阶灵能者及以上的存在。

　　“这样征服起来才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不愧是我的儿子啊。”荒川龙二指着背后电子荧幕上玛莉娜的大脸，“白川暂且不论，这次任务的关键在于她这个新兴的三次觉醒者。”

　　“若她加入了仁和组，则格杀勿论，若没有加入……”

　　荒川龙二将瓷杯中的渐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无论用什么方法，斩断她加入仁和组的可能性，当然，最好还是让她进入我们公司。”

　　荒川雷藏随意地瞟了一眼玛莉娜的照片，又想起方才的米莉的资料，心中已然有了计策，不在意地点头，

　　“我明白，父亲，就和以往一样您只需等待结果即可。”

　　“只有一个问题，这一次您会给我多少【影葬者】的调动权。”

　　荒川龙二没有即刻回答这个问题，他指向那挂在墙壁上样式古老的三味线，示意儿子给他拿过来。

　　待到沉重的乐器落入怀中，荒川龙二才抚着它平淡回答：“全部。”

　　简短的回答让荒川雷藏愣了一下，接着他便听见父亲大笑着说：“我儿既有如此志向，那做父亲又怎么可能不支持呢。”

　　“且让为父为你奏上一曲送行。”

　　三味线的琴弦发出低沉的旋律，荒川龙二低着头，手指拨动铁弦，声音已然混合在旋律里，无法分辨是说还是唱：“祇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娑罗双树花失色，盛者转衰如沧桑……”

　　这是《平家物语》的开场诗，讲述的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平氏如何在源氏的猛攻逐渐衰落，最后归于尘土的故事。

　　这样只记载于书本上的故事已经几乎没人保存下来了，这样久远的乐器也几乎没有人会用了，也唯有父亲还记得这样古老的故事，还会用数十乃至上百年前留下的三味线。

　　在这样古老的旋律与唱词中，荒川雷藏感受到了父亲支持他的决意与期待，于是郑重地站起，朝着荒川龙二深深鞠躬。

　　直起身后，他沉默地朝着门外走去，静静地倾听身后传来的那飘忽不定的沙哑弹唱，

　　“骄者难久，恰如春宵一梦；猛者遂灭，好似风前之尘……”

　　彼时彼刻的平氏与源氏，恰如此时此刻的上杉与荒川。

　　数十年如一日的暗中耕作，长远到看不尽头的布局谋篇，终于要在近日瓜熟蒂落了。

　　无数昼夜的辗转难眠，无数次的栽赃嫁祸，无数次的小心试探，无数次的情报打探。

　　荒川龙二终于把梦寐以求的那句话证实为真了。

　　在这滚滚而下的时代浪潮下，无论是自小便没能扼杀，天赋出众的白川若夏，还是这近日表现出彩的玛莉娜。

　　她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拦路石子，与路边的微尘罢了。

　　若顺服，就收入麾下；若挡路，便清除就好。

　　“雷藏，武运昌隆。”

　　“哎呦，这不是小米莉嘛，什么风又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常规的经典款弄潮结束后，医生拿着无菌布擦擦双手，笑着想要摸小小一只的米莉的头，却被后者躲开了。

　　“来安装一个全套厨师芯片，你这应该有吧。”

　　米莉面无表情，说出的内容却让医生咂舌，不禁发出疑问。

　　“我靠，你上次来不是还说要整个肌肉模块和肺部吗，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说你要去当厨师？”

　　医生的手捏做拳，狠狠砸着义体陈列箱：“厨师芯片有个球用！在被腐乳后被爆炒前举起双手说‘哎呀我还会做菜’吗？！”

　　“这样只会让对方更加兴奋地大叫着说‘那就边炒菜边炒你，菜做的好有奖励，做不好有惩罚哦’！”

　　医生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玩法意外熟练，几乎是随口就说出了典中典遭遇。

　　“我安装了肌肉和新型肺部就能打爆几十个漩涡帮的家伙吗？”米莉主动坐到的手术台上，自己回答道：“不能的吧。”

　　“额……那怎么可能啊，漩涡帮里随便跑来个家伙都能打十个你吧。”

　　医生看出米莉心意已决，于是在身后装着未开封的芯片里翻翻找找，最后整了片最大的出来：“受什么刺激了？”

　　“什么都没，只是认清了现实而已。”

　　米莉趴在手术台上，挽起头发，露出脑后的芯片接口：“玛莉娜独自一人在卡特工厂虐杀数十个漩涡帮帮众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据说‘缝合巨人’也在死亡名单汇总……医生，你还是少自娱自乐吧。”

　　“和这样的室友住在一起，我变强一分两分对她而言有任何区别吗？还不如做点好吃的给她吃，提供情绪价值不让我被抛弃来得好吧。”

　　医生满脸不信，她给玛莉娜订购的【一次基因觉醒药剂】可还在路上。

　　要这事儿是真的话，那玛莉娜就是以一个“潜在觉醒者”的身份拿下了包括曾经击杀过数个二阶灵能者，甚至与三阶灵能者对抗过不落下风的“缝合巨人”在内的数十人！

　　就算她是三次觉醒者，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