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巫师不是邪神 第246节

　　修米尔没有选择。

　　奥克兰联邦不会给他选择。

　　其他国家也不会。

　　调查局更不会。

　　所以只有在明斯这里，他才是个普通人。

　　不是遗产。

　　修米尔来的第一天，明斯并没有坐多长时间。

　　全程只和安东一家人打过招呼，没有和修米尔说一句话。

　　等明斯离开的时候，温蒂夫人和格伦先生一起过来送他。

　　三人站在精心修建的庭院中，隔着窗户还能看见修米尔离开沙发，默默向楼上走着。

　　“他又跑去阁楼了。”格伦先生无奈地说。

　　“让他去吧。”温蒂夫人也叹口气，“我已经在阁楼放了垫子和毯子，睡在那里也没关系。”

　　看着两个灵魂，他们就像修米尔的父母一样，既担忧，又放纵。

　　可他们毕竟不是修米尔真正的亲人。

　　他们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但是他们却可以变成真正的家人。

　　“你们都不恨修米尔吗？”明斯问，“毕竟因为他，你们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格伦先生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斯。

　　还是温蒂夫人开口，“一开始也是有怨恨的。不过仔细想想，是我们先无视了警告，主动靠近他。”

　　在明斯离开后，温蒂夫人给修米尔做了一人份的晚餐，放在托盘上。

　　这栋二层带阁楼的大房子里，只有一个人需要吃饭。

　　温蒂夫人举着托盘，一手像生前一样拎着裙角，稳稳当当地走在楼梯上。

　　楼梯逐渐变窄，转到阁楼。

　　阁楼只有一个小窗户，黄昏的暖阳斜照入房间，带来一束光明。

　　修米尔就蜷缩着，坐在距离光明最远的地方。

　　温蒂夫人没有靠近，她只是将托盘放在门口的小几上。

　　然后便依靠着顶着房梁的柱子，头倚着冰凉的原木，无声地看着对面的男孩。

　　在温蒂夫人眼中，修米尔一直是那个比女儿桑妮还小一岁的大男孩。

　　一个从来没有离开北极的男孩，刚刚来到他们家时，头上还戴着厚重的雪帽。

　　他连自来水都不会用，却能在面对调查局的局长时，像个大人一样自如交谈。

　　只是这样一个身份贵重的孩子，进入他们家后，却选择了最不舒服的阁楼做卧室。

　　他会在没有人找他的时候一直待在阁楼不下来，也会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透过楼梯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缝隙观察他们的日常生活。

　　调查局的人来的时候，就嘱咐过安东一家，只要照顾修米尔的起居即可。

　　最好不要有过多的交谈，最好连无意义的接触都不要有。

　　让他一个人。

　　没关系。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温蒂夫人曾质问过调查局的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人关在牢房里？

　　调查局的人却说，“因为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人。”

　　那个时候温蒂还不明白。

　　但现在她知道了。

　　调查局需要的是对人类有归属感，自愿为了人类社会自我牺牲的放逐者。

　　而不是冰冷的旁观者。

　　可是他们又怕。

　　怕修米尔受伤害，怕修米尔伤害别人。

　　但最怕的是修米尔变成一个普通人。

　　那样的放逐者还会愿意忍受孤独，背负一切责任吗？

　　温蒂夫人打心底唾弃调查局这种理所当然让别人付出牺牲的做法。

　　可是作为退役调查员的后代，她明白，其实调查局对自身也是这样要求的。

　　温蒂夫人的保密权限不够，她不知道调查局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能做的也只有服从命令。

　　但事情最后还是超出调查局的掌控。

　　而一切的变化，大概都起始于那颗放在晚餐托盘里的水果硬糖。

　　回忆戛然而止。

　　温蒂夫人重新站直身体。

　　明斯先生说，修米尔在这里就是一个普通人。

　　那么……

　　她弯下腰，将手心的水果硬糖放在盛有清水的水壶旁。

　　“修米尔，我把晚餐放在这里了，记得一定要在太阳落山前吃光哦。”

　　修米尔蜷缩的身体动了动，似乎在告诉温蒂夫人。

　　他听见了。

　　……

　　修米尔住进明斯对面的房子一周了，却一次也没出来过。

　　明斯却收到了灰狼的电报。

　　多国对于放逐者遗产分配的研讨会最终决定在鲁德兰王国举行。

　　鲁德兰王国虽然也是四大国之一，但在这次的放逐者遗产分配中，分配的神性知识是最少的。

　　所以这次，他们也在暗中推动研讨会举行。

　　不举行研讨会，他们只能握紧手中的东西。

　　举行了，也许还能有所改变。

　　而修米尔因为其特殊的身份，也需要参会。

　　明斯当场就回了一份电报。

　　“你们确定，以修米尔现在的状态，能出席会议？”

　　这和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

　　因为更过分了！

　　灰狼的回电也是及时的。

　　似乎他就守在电报机旁。

　　“如果修米尔不出席的话，其他国家可能以此为借口，争夺安置修米尔的权利。”

　　赫拉就守在明斯旁边，看见了电报上的全部内容。

　　她本来就对调查局没有丝毫好感，现在更是轻哼一声。

　　“以奥克兰的实力，难道还留不下一个修米尔？”

　　这一个星期来，因为明斯经常在书房、实验室待着不出来，赫拉便替他经常去对面看看。

　　有时候看不见修米尔，也会和安东一家人聊聊。

　　那一家人除了不能离开修米尔太远，不能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吃喝，其他地方都表现得与活人无异。

　　赫拉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修米尔的经历。顿时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调查局为了顾全大局的牺牲品而已。

　　明斯没有多做评价，他站起身，“研讨会还有一个月。我去问问修米尔是怎么想的。”

　　赫拉连忙跟上，只是她有些不解，“现在的修米尔真的能正常交流吗？”

　　赫拉也试图和修米尔打过招呼，但修米尔没有丝毫反应。

　　哪怕在桑妮的催促下与赫拉打过招呼，之后就继续发呆。

　　完全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走不出来。

　　看得赫拉都心疼不已。

　　“伤口想要愈合，总是要把腐肉切除的。”

　　明斯领着赫拉来到对面的别墅。

　　在花园里修剪灌木的格伦先生立刻为他们开门。

　　“明斯先生来看修米尔吗？”

　　这是明斯在上次离开后，第一次过来。

　　“嗯，我要和他谈谈。”

　　“哦，好。”格伦连忙领着明斯进入房间，“修米尔还是在阁楼，我去把他叫下来。”

　　“不用。”明斯径直上楼，“我上去和他谈。”

　　说完，明斯不再理会安东一家，直接走上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