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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我只是想长生不老 第331节

有人开始说,是他克死了人。

又是一顿毒打之后,商又被贱卖给了第三户人家。

这一次的商差不多也该彻底死心了。

但他没有。

他在逐渐长大。

他变得沉默寡言,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观察着每一个人。

这一次他发现了自己当初计划的可笑。

一个近乎于与世隔绝般的小山村,方圆几十里地,仅有少数几个村落,而且他们大多熟识。

山路对于孩子而言,跑上去与等死无异,常走的小路那就是自找没趣。

进来这里,小孩子还想跑?

痴人说梦!

这里的人挨家挨户都有所串通,若有商旅过来,还会纷纷打掩护,他们这些被买来的家伙,更是严禁出门。

是的,他并非是独一个被买过来的孩子,只是不幸中的那一个罢了。

按照这里的人的习俗,他必须结婚生子之后,才能略略放松这种看管。

唯有等到自己的孩子也长大之后,才算这个村落的一部分。

那几乎就是把命都栓在这个村落了,将被彻底同化。

如果没有外来的因素,他此生都再没有了半分的希望。

但机会,还是来了。

穷乡僻壤之地,连商旅都甚少前来。

可有人愿意过来。

墨者!

在商十一岁的时候,有墨者来到了他所在的小村落。

当时的他,正在田里务农——不干活,会被打。

有外人来此,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会被丢到房间里,不许出来。

但当时墨者来的突然,距离他不过百丈。

而在那个时候,十一岁的他已经订婚,最迟下一年就要与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子‘喜结良缘’。

机会只有一次,是生是死,仅此一次。

商握紧了农具,拍死了想要抓他回去的主人家。

愤声疾呼。

“冤屈在此,墨者可救?!”

第295章 一筹莫展,手足无措

商获救了。

并且被免去了杀人的刑罚。

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又要如何去消磨呢?

夏朝如今确实很繁盛,可再繁盛的国度,都不代表阴暗处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趋势的奋勇向上,不代表个人的不幸就能够避免。

很遗憾,他就是那个倒霉蛋。

获救之后,商费尽千辛万苦,回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家。

可家中已然无人,只剩下孤零零落满尘土的院子。

他的父母为了寻觅他,已经变卖了家产,游走四方,希望能够找到他。

于是获救的商加入了一队商旅,好赚取钱财,同样四处寻觅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的确是找到了父母的行踪,只要一直沿着父母曾经的足迹便可。

可他的父母已经死了,因为他们真的找到了当初的人牙子,那样的人,是敢搞出人命的。

哪怕后来因为杀人案的缘故,人牙子已经被端掉,可死去的人要怎么办呢?

商举目茫然。

他连自己的家都没有了。

思前想后,商本想加入墨家。

结果一打听方才知道,真正的墨家巨子已经带着大批的墨者离去了,如今是儒家的时代。

儒家?

那是什么东西?

相比之年幼时父母常常提及,当做睡前故事讲给他听的墨家而言,他对儒家,当真一无所知。

好在,他很勤奋,也很聪慧。

他用自己挣来的钱财果腹,然后淘书。

经常会有儒生讲道,他都会凑过去,运气好还能够得到施舍的粥。

夏朝富足,只要肯干活,怎么着都是饿不死的。

也因为与底层接触极多的关系,商有了一套自己的逻辑,对于底层百姓,他认识的尤为深刻。

以至于后来听到荀轲要讲道的消息之后,他变卖一切,走上了皇都之路,方才有了在天下学宫的一场质问。

“这小子也难怪如此极端。”

听完关于商的身世和经历,顾担若有所思。

年幼时的遭遇,让商对人之恶有了最深刻的了解,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而山村里的经历,又让他饱受痛苦,当沉下心来思索这一切后,自然也就对仁、义、礼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感兴趣。

墨家不复往昔,儒家不符合他的胃口,那就自己想出个新的理念出来。

他极端认同荀轲所言的“人性之恶”,却又对教化之事嗤之以鼻。

因为他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就成为了货物,哪里算的了什么“人”呢?

在那个小山村里,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墨者造访,仁、义、礼,要从何处寻觅?

当时的情况下,一个十一岁的小家伙,如何要解救自己的命运?

没有办法。

他再聪慧,也注定无有解脱之时。

他将自己最绝望的经历套在了整个天下,最终笃定,化作四字:争与气力。

弱小者可怜与否,悲惨与否都是无关紧要的,力强者方能胜之。

虽然他自己就是被墨者解救出来的,可对于那处小山村的人来说,那位墨者何尝不是力强者?

强弱相击,自然是强者胜之,此后如何发落,全凭强者一念之间。

于是,他诞生了自己的理念,并且在天下学宫中,质问与荀轲。

在他看来,仁义礼都不过是遮羞布而已,那群刁民根本不配,也完全无法理解,就该狠狠用法来惩戒他们。

不懂没有关系,痛过之后就懂了,还不懂那就下辈子再找机会。

“我听闻: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夜色之下,顾担依靠着身后的柳树,缓缓道:“商深知枳之苦涩,因此不信橘之酸甜啊。”

“此言是极。”

荀轲亦是点头。

商自然是有才能的,只是这份才能有些过于极端。

发生在个人身上的不幸已经无法弥补,可若是将个人身上的不幸放之于天下,那又何尝不是天下的不幸呢?

当初豫州夜降天星之下,家在豫州的荀轲父母被杀红眼的武者所害,他也没因此憎恨全天下的武者啊!

同样是被墨者所救,同样是父母被害,荀轲仍有仁心大爱,而商,已经冷酷起来,且不再信任每个人。

法只是工具,而他却想将工具牢牢套在每个人的头上去,一切都按照工具运转。

这才是说他极端的根源之所在。

“那就交给你麻烦了。”

顾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一饮而尽。

荀轲的能力,顾担自然是认可的。

在他的手底下,足以对商重塑一番,未来未必不能光辉万丈。

如今的商虽饱经世事,却宛如刚刚出鞘的剑锋,锋芒由甚,不见半分收敛,还需重新打磨洗礼。

但夏朝之事,顾担已是甚少关注。

夏朝还在变得强盛,在肉眼可见的未来里,荀轲也将作为夏朝的新一任守护者,带领夏朝继续强盛下去。

当初的承诺,他已做到。

如今,仅剩下身旁这寥寥几人作为陪伴。

也没多少日子了。

夜色笼罩而来,院子中也逐渐变得静谧。

顾担没有再拿起书来看,因为夏朝所以关于修行的书籍,他已尽数阅览过。

白莲观想图至今还在每日修习之中,但第五瓣莲花却迟迟没有任何的动静。

就连他的肉身在经年累月的洗礼间似乎也已经到了瓶颈,顾担近年来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自身有所进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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