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镇世地仙 第3节
地方还是原来的地方,石碑在,竹亭在,竹席也在,可素空道长呢?与自己同行的少男少女呢?更重要的,自己的肉身又在哪里?
云气连忙在四周寻找起来,可不知绕了多少圈,却什么也发现不了,他想呼喊,但魂灵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股虚脱无力感愈重,云气心急如焚,这时他灵光一现,飞进那座竹亭,里面的情况却让他不知所措。
亭中分明摆着:
一个英俊的白衣少年,体型消瘦,脸色苍白,眉头紧闭,盘膝而坐,生死不知,但看情形,和自己地魂出窍的肉身并无二样;
一个体魄精壮的魁梧汉子,看年岁是三四十的样子,但却坏了一只右眼,看着模样颇为狰狞,同样是失魂之态;
一个邋遢秃头的老道士,浑身污垢,恶臭难闻,但这道士身上的衣袍与碧空道姑身上的竟是一个制式,亦是失魂之态;
一个看着有些瘆人的纸人,纸人身上披着正常人的衣服,带着帽子,鞋袜俱全;
一个根粗叶少的植株,根块乌黑色,已然具备人形,四肢形象,五官分明,活脱脱像个娃娃,娃娃头顶的叶子缠绕,如同一个草冠;
最后一个更奇特,是一个竹杖,长七尺七节,上下笔直,竹杖碧玉色,微微透明,能看到首尾顶端两节中空,而中间五节有五彩华光。竹杖第二节长出两根竹枝,最后一节底端也长出两根竹枝,每个枝梢生五片叶子,看着竟有几分四肢的韵味。
云气一时没了想法,但直觉却告诉他,这几个人或物,都可让地魂栖身,现在只是选择的问题。
云气又看向香炉,那根香已经到了末端,眼看便要燃尽了。
难道按时飞回来不是考验,最后的选择才是真正的考验?
人?
是英俊但体虚的少年?还是精壮但残缺的中年?亦或是身份高贵但邋遢不堪的老年?
拟人?
是诡异到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纸人和竹人,还是已具备人形、散发着奇香的何首乌?
云气现在一团浆糊,意念在三人三物上来回跳动。
没有过太久,云气率先放弃了三个人身,若真要重新活过,他不愿意披着别人的皮囊,而且转念想想,这三个人的肉身是否也在等着他们自己的地魂归来呢?
既然这世间当真有仙,投身在物件上又有何不可?
随后,云气又马上放弃了纸人,只是因为何首乌与竹杖起码看着生机勃勃,而纸人给人感觉实在死气沉沉。
意念在何首乌与竹杖上来回探视,却就是不知该如何抉择,眼看最后一点香灰便要落下,云气便准备往更具备人形的何首乌身上附去。
可当魂灵刚要接触何首乌躯体时,他猛然发现,何首乌上竟然有微弱的意念,这道微弱的意念正在向云气的地魂表达恐惧与乞求。
原来这株何首乌已然成了精,诞生了灵智。
云气却大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做抉择,他马上投入了一边的竹杖中。
刚刚好,炉中最后一点香灰飘落。
————
程云气倏忽睁眼。
引入眼帘的,还是那块詹碧云藏竹之所碑,环顾左右,素空道长安然坐在竹亭之中,自己身侧围着一圈圈盘坐到垂头失魂之人,而在石碑下面,大约还有二三十个少男少女站在原地,仍不敢上前。
他摸了摸脸颊,摸摸前胸后背,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肉身,刚才看见的那几个少年、中年、老年以及纸人、何首乌、竹杖通通消失不见了。
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你,站我身后。”
云气抬头望向素空道长,发现她就是在看着自己。
云气不敢怠慢,起身迈步,来到女冠身后站定。
此时他看见炉中的线香,分明还有一大半。
“当真神仙手段,自己这是通过了?”
云气心里暗自想着,随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立桩不动。
眼睁睁看着线香燃尽,再没有一个人醒来。
竹席上的垂头失魂之人没有任何反应。
望着这一幕,石碑下那几十个未敢参加法试的少男少女神色可谓精彩,或为震撼,或为惊悚,或为惋惜,但这些神情无一例外,都伴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线香燃尽后,素空面无表情,从袖中取出一面白色小幡,她轻轻摇动白幡,云气听她口中轻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千里魂灵在,急急入窍来!”
忽的一阵风起,云气只感觉到一股凉意拂面,紧接着,竹席上失魂之人都猛地抬起头来,仿佛从什么噩梦中惊醒。
这些人环顾四周,逐渐回过神来,当看到素空身后的云气以及香炉中没了火光,脸上逐渐浮现出懊恼与不甘之色。
不过见到这些失魂之人醒来,石碑下的那些人脸色又变了,变得比竹席上坐着的那些人还要难看。要是早知道这位女道长能招回游魂,他们又怎么会不敢参加法试?
就在竹席上的人都清醒过来后,济虎道人也如约而至。
素空指着云气遂道:
“劳烦济虎,先将众位小居士送还山外,待你回来时,再送他去万笏峰。”
“是,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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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笏朝天群峰
“你唤何名?”
“程云气,伯符之程,浮云雾气之云气。”
素空点点头,道,“往后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若能坚守道心门规,有朝一日辟了心府,赐道名,登宅录命籍,便是入门弟子。”
云气虽听不懂什么是心府,什么宅录命籍,但还是点头称是。
“你记在我名下,外人若问起来,也得答得上法脉源流。好教伱知晓,我三清山自葛洪祖师东晋时开山立派,至今已六千余年,传四十余代。
我明治山为三清山莲花福地八脉之一,首任山主姓詹,俗家名讳碧云,道名始明,为四代弟子。我号素空,为第二十五代徒,自始明师祖算起,已传二十一代。你若能入门,便是心字辈,三清山第二十六辈门人。”
云气听的细致,一一记在心底。
“按山内规矩,记名弟子一律住在万笏群峰,每月上旬均可去他峰听讲,十六、二十二、二十八是坐谈论道的日子,你去了万笏峰,记得领一张课表,另外你每月初九到十五需来明治山点卯,随我习道。
在我道门内,凡是开课讲道的,你皆称一声学师,待他日辟了心府,录入我明治山命籍,你方可称我为本师,可明白了?”
云气应下。
“今日十一,按例明日授课,不过念你初入山门,地魂又出游过,此月就不必过来了,好生休息一番。另外需读一读《万年通史》、《豫章仙志》、《三清录事》、《内丹道十二正经》、《道体命藏说》、《灵冥子解阴阳五行论》、《灵枢经》这些,哦,还需读一读《道门禁令》、《三清法戒》、《道门科范定制》这些。”
云气一一记下,而素空道长自觉已说够,便让云气在原地等候济虎道人来接,自己则先回洞府了。
云气看不见,素空道长转身后,脸上顿时浮现轻松之色,缓缓地,长吐了一口气。
云气不知道,自打他见到济虎道人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便在素空道长的镜花水月之术下分毫毕现。他第一个迈入悬崖,在云驾上镇定自若,看见夔山君时也不曾慌了手脚,来到明治山后第一个上前接受考核。
云气更猜不到,他是明治山开山立脉五千年以来,第三个在两刻钟内回魂,并选择竹杖附身的人。
云气只是一个人站在原地,环顾群山,层峦叠嶂,绿意盎然,只觉山远天空,神朗气清。
不久后,济虎道人回来。
“恭喜小居士,从此踏入仙山,来日定能久视长生,福泽不绝。”
济虎道人笑着拱手。
“还要多谢仙长领路才是。”
云气回说。
却不想济虎道人连连摆手:“你既入山门,仙长之词万不可随口说,只需唤我一声道兄便是。况且你记名在素空羽师名下,等哪天入了门,辈分却是比我要高得多,我到时还得喊你一声小道爷哩!”
云气并不知山上辈分如何算,也就没有说话,只是应和着笑了笑。
“素空羽师第二次招徒便收到记名弟子,实在可喜可贺。”
云气闻言则询问说:“之前学师还招过徒吗?”
“不错,不过那时我也还没入宗,也是听说来的,二十八年前,有四五十人入山来这明治山接受羽师的考核,但一个都没能留下。”
济虎道人又道:“想必素空羽师已经对你交代过了,现在便随我去万笏峰吧。”
云气自然跟上。
济虎道人又唤出两朵白云,两人迈步站上去,云气看济虎道人为人和善,便试探问道:
“敢问道兄,我何时才能学会腾云驾雾的本事呢?”
济虎闻言笑道:“驾云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食了气,便是画一张符篆的功夫,或开了云宅、辟了水府,都能召来云雨,实在不济,花钱买就是了。”
道人果真友善,云气胆子也大了些,“那敢问什么是食气,什么是云宅,什么又是水府呢?方才素空学师还说了要我辟心府,那又是什么?”
济虎道人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云宅就是喉窍,水府又叫肾府,指的肾脏,心府也叫火府,指的心脏。这样都是修行的根本,过会送你到了地方,借阅几本书籍看看就知道了。”
“好的。”
两人驾驭白云,又沿着东天道往东边飞去,感受疾风拂面,云气皱起眉头:
“道兄,万笏群峰离明治山隔着整个东屏山,小弟住在万笏山,要是靠脚力去明治山,怕是几天几夜也到不了。”
而济虎道人却是哈哈大笑,“是极是极,莲花福地离小万山最远,要是记名在莲花八脉之下,每日奔波,是最为熬人,早先八脉前辈记名时大多都是在福地山脚下结庐而居,待每月课结才返回小万山哈哈。”
不过程云气却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若只是在山下,想来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闻言济虎道人又笑道:“不过山下结庐终究不如在小万山来的方便,后来便有人琢磨出许多便宜之法,有些一直沿用至今。”
“愿闻其详。”
“第一,租买云架,宗内收阴山擅制云,其中步辇云便是凡人也可用得,你买、租皆可;其二,租借牛、鹤,宗内青牛宫和黄鹤洞分别有牛、鹤可租用乘骑。”
“那不知道价格如何算得?”
“云驾不好算,买的话,少则十几两银,多则几百上千两,租则一月几铢碎银。青牛黄鹤一月也是几铢碎银,但青牛黄鹤的草果食料得个人担着。”
云气疑惑,“莫非方外同尘世间一般,也用银做钱财?”
济虎笑说:“师弟说反了,自然是山中人先以金银铜为钱,再有尘世亦用金银铜。不过两者大有不同,尘世之金银乃是没有灵性的死物,山中金银不但稀少,且更有妙用,你也不必多问,《寰宇风物》、《元素精金论》、《三宝炉起源闲谈》,这三本书由浅入深,够你看的了。”
云气点头,心想着初入仙山,便如婴儿初生,什么也不明白,想来也只能看书了。
问答之间,万笏峰便到眼前,密密麻麻石峰耸立,确实如万笏朝天,险峻异常。可若将眼色更偏向石间青松、峰外云雾,便觉这群峰又如雨后青野上竹笋攒簇,生机勃勃。
再近些,破开云雾,方见群峰石壁上更攀附着无数楼阁屋舍,青黄赭紫,各色纷呈,群峰之间以空中廊桥勾连,行人往来如梭,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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