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440节
此时此地,朱彤目中竟有些不合时宜地现出来几分悔色。不过身侧戚师傅传来的攀谈声,却很快将其拉了回来。
戚不修见得青玦卫入城过后有些振奋,便乐观地以为此役过后,定州地方局势当也明朗许多了。
这倒不是无的放矢,毕竟便就连朱彤亦是如此想的。
现下的弘益门毕竟不得两仪宗援护,就这么今天打一个、明天打一个的,它家门下总共才得几名筑基来死?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怕就真只剩下来解意上修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了。
是以这位上修而今若还稍有理智,还不如早些觅块地方,休养生息、以待天时来得好。
“这支青玦卫立得功劳不小,费司马要将他们与另一支队伍一并校阅,再发放赏额过后自还家中。”
朱彤这话里明明未言另一支人马是哪家的,可戚不修此前却早已从坊间的闲谈中得知,铁流云在此役率领的獬豸铁卫颇为抢眼。
此前袁不文率领荆南一州全境而降,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别人,反是才与云威郑家换了族地的铁家。铁家不单省去了直面兵锋,还可抽脱獬豸铁卫出来,继续随着铁流云南征北战。
铁流云无愧是左近里头少有的知兵人物,是役这獬豸铁卫是将弘益门募来的一名丹主牢牢锁在阵中,眼见得就要收了其性命,却又看到解意上修轻松迫退了未有找回本命法宝的乌风上修、将要来救,这才主动撤出的战局。
不过饶是如此,那名假丹也被其害得经脉寸断、伤势难好。
“伯爷事前亲口定下的半个甲子之前怕都还未过了一半,铁流云那结丹资粮当是都快攒够了,”朱彤想起此事心头有些佩服的同时也跟着轻叹一声:“那厮倒是个狠心的,也不晓得这支獬豸铁卫在其手中这些年,人都已经换了多少茬?”
与铁流云这般只晓得拿性命挣富贵前程的厮杀汉不同,朱彤这辈子到底是拿笔的时候比拿刀的时候多,若要与前者这等人物论起心狠来,自是自愧弗如。
不过作为妫相门下的他哪怕不怎么用心用命,在云角州廷之内却也暂不缺一份结丹资粮,这番下来自是要比铁流云命好许多。
漫说现下州廷实管五州都在生发,暂时不缺用度;便是往后出了什么岔子、以致州廷府库再怎么窘迫、再怎么入不敷出,可这份结丹资粮却是需得给朱彤备好的。
与朝臣一系而言,重要的并不是这份小小的资粮,而是匡琉亭对这份传承千年的这份相处默契的尊重态度。
一营青玦卫很快便由康荣泉、明喆二人率领着,次第有序地从城中大道直驱而过。
朱、戚二人自有身份,也不会如城中黔首一般舍不得收回目光。
戚不修正待与朱彤随意寻个借口告辞,却听得后者发问:“听闻杨宝山前辈不日便要启程返往叶州,不晓得储前辈何时可以从监中抽身出来。”
“哦,使君不晓得么?”这老修面露惊奇之色,见得朱彤不解,继而解释道:“内子旬日前便就已经还归家中,监中那位早就转到别处了。”
“转到别处了?”朱彤面上生了些愕然出来,不敢显露太久,省得遭戚不修看轻了,几息过后便就转作淡笑,只听他轻声言道:“哦哦,哪能不晓得,是近来府中事多,这才将此事忘记了。”
“使君日理万机、着实辛苦。”
“诶,道友此言差矣,为国尽忠、何谈辛苦。”瞎话说得多了、嘴上都起了茧子,朱彤不觉烫嘴,言过之后反是又正色说道:“本官还有公事要做,便就先行失陪了。”
戚不修正求之不得呢,连忙答应下来。
二人分手过后不久,戚不修路过鸳鸯楼的时候,却就见得康昌懿从中出来。这位玉面郎君这么一走,不晓得带走了多少赤心娇儿的芳心爱慕。
戚不修只觉对面那些环肥燕瘦目中投来的眼神恍若拔丝,非是一般的粘人,颇觉不适。
不过他此前也不是未有见得此景,却也见怪不怪了,康昌懿却有些赧然,兀自招呼道:“师丈也来了?”
这老修刚要随口答应,旋即反应过来,立刻板着脸喝道:“嗨,你这娃娃怎么说话的!这地方老夫怎可能会来?!”
康昌懿更觉尴尬,只苍白解释道:“今日是朱家千金选在此处做了冬酒会,徒弟实在推脱不得,这才来赴约的。”
戚不修听后只轻点点头,未有什么面色变化。盖因康昌懿入得宣威城修行这些年,俘获的芳心却不在少数。
与寻常人稍有不同的是,这位入得鸳鸯楼时候一块灵石不带,照旧有那些往日里头惺惺作态的清倌人倒贴上来,也算本事。
不过既然储嫣然这做师父的与康大宝那亲爹都不管,都不认为此事会影响康昌懿后续修行,那么戚不修这做师丈的便就更没资格在此赘言了。
于是他只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既然这冬酒会还未结束,那昌懿你怎么这便要走了?”
“适才酒中家父传来信符,说是大外祖有事相召弟子前去,这便不敢耽误了。”
“不是说了酒会散过之后,除了我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之外余皆走了吗?怎么康大宝那小子居然还留在费家?”戚不修心头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未有对康昌懿发问,只拍了张二阶清风符在后者身上,将大部分脂粉气横扫一空过后,方才颔首言道:“既然是费司马相召,那便速速前行,莫要耽误了!”
“是!”
————费宅、议事堂
费南応将康大掌门递上来的簿册缓缓阅过一遍,目露惊奇。于打算盘一道上头颇有造诣的他自然能看得出,这簿册上头的数额定无作假之处,只是文字之中,稍有些含糊不清、稍加粉饰之处罢了。
这确是无伤大雅之事,令得费南応十分的惊奇的,却是重明宗辟土千里过后,居然还真让那些散修在寒鸦山脉中落地生根、繁衍生息了。
这可是件了不得的本事,任谁都晓得开荒是件好事情,可真靠着这件买卖挣得了大把灵石的,便算以费南応的阅历都说不出太多。
可那些人家占据的是何品阶的灵脉?有些地方,恨不得一锄头凿下去便就溅出来灵石碎屑。
那重明宗新辟出来的这块灵土算得个什么?康大宝握着几处二阶中下品灵脉还需得稍稍头疼,生怕分配不均,害得重明盟各家生出嫌隙。
那些人家开辟灵土又用了多少资粮?妫玄同率领族中子弟开辟辽原道湿地的时候从仙朝府库中搬走的资粮几可称得浩瀚如烟,征发来的修士自带干粮、要以十万计,最后哪怕是将那片湿地变成了熟地,这一二百年下来也未见得能弥补当年所耗费的那些资粮。
但康大宝又才用了多少资粮?
当然,二者规模不可同日而语、难度亦是天差地别,但也可见得康大掌门于此道上确有才情。
莫看大卫仙朝口算需得以万万来计,但多是在腹地膏腴处安生。亦就是说,大卫仙朝有的是穷山恶水亟待开发。
这将来.
现在费南応确是更理解匡琉亭为什么会尤为青眼自家这个女婿了,窥斑见豹,只要康大宝将来结丹,这前程自是差不了的。
说不得再过个百多年就能身着朱紫、立于庙堂之中。
“做得不差,”
没有费天勤在侧,费南応自也不消当孙子了,那股子燕颌虎须的做派又还复回来,看得康大掌门都稍有恍惚。
“小子不敢居功,”
“谁说你有功了?”费南応咧嘴轻笑,将簿册掷回康大宝后者又道:“庄稼种得好,无非能多吃几顿饱饭。怎么将这一根根稻杆磨成宰人的长矛,才是最见你这造诣功夫的。”
“小子受教了!”
费南応笑意更浓,嘴上却是嫌弃道:“罢了罢了,你小子今日这般恭敬,定是又要索要东西了,趁着我心情不差,速速说来,也好早些回去。”
费南応都如此讲了,康大掌门也不客气,便就直奔主题:“伯岳,我那三师弟,可还未有回来呢。”
“怎么,碧落灵根都给了,让他在颍州做工几年稍稍还点账都不行?”费南応开口揶揄。
“小子哪有此意,可伯岳,碧落灵根是歙山堂所赐,可蒋青却是在浗水堂南希宗老门下效力,这未免.”
果然,但康大掌门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摆出来,费南応面上的笑容便就渐渐退了下去。但不过只数息过后,只听后者摇头叹道:“何消说得如此露骨?”
康大宝正待要答,费南応却又言道:“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费’字,遑论他我?”
此话过后,康大宝似是听明白些了,当即瞳孔一缩,心道:“我这伯岳难道要接叶涗老祖的位置?!”
想到此处,康大掌门更加不敢迟疑、应声言道:“伯岳教训的是,”
“将你那师弟锁在你身边又能有个什么出息?颍州乃京畿繁华地方,不晓得有多少青年俊彦、大德高修,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留驻京畿的机会,你偏要将师弟召回来?待得蒋青在那里好生打磨个几十年后还将回来,说不得就已经能求结丹了,如何不好?”
费南応未有半点被康大宝说动的意思,简单几句话压下来,便就令得后者不晓得如何言讲。
后者支吾一阵,言了好些无用之话,最后却还是未有说出一个好字。
不过费南応确是看出了自家侄婿这心意,倒也不愿强求,只淡声道:“罢了,我过后便就与南希族兄去信,要他与蒋青陈清利害,若是你那师弟也执意要回来与你抱团,那便定不会强求了。”
康大掌门心头长舒口气,想着若是自己所猜不错,浗水堂那位南希宗老,定不会拂了费南応的面子。
他明明心中窃喜,面上偏又做出来一副但凭吩咐的坚毅模样:“伯岳说什么是什么,小子定不会言一个‘不’字。”
“娘的,给老子滚!”费南応都有些被康大宝气乐了,见得后者正要离去,却又将其唤了回来,嘱咐道:“天勤老祖前些时候已经带着彭道人入了寒鸦山,是以梳理中间那些恶土之事需得开始着办了。你近些时候定个章程、拿来我看。”
“小子知道了!”
“待会儿昌懿来了过后,不消带来见我,自去寻衮石禄,让他与司马府中挂个高点儿的差遣,将来论功述职、赏功岁赐才好都不落下,也不会招人口舌。”
“多谢伯岳。”
“少些礼数拘谨,”费南応有些不满地瞥了康大掌门一眼,随后才道:“好生做事,心中也莫忘了放杆称,这世道,终只有我们这些自家人最靠得住。”
“用命修行些吧,这世道,还有得死人呢!”
第462章 蒋青归山
康大掌门一直心忧的摘星楼与云角州廷双方大战迟迟未有开启,反倒是费天勤所占的那处三阶灵脉左近的恶土梳理之事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好在这一回重明盟已经被费南応许了转运资粮的差事,用不着打什么恶战。
毕竟康大掌门这杆旗子也算立起来了,而今州廷司马府可用的队伍之中,除了那营应山军之外,便要数青玦卫最为严肃整齐,隐隐有冠绝各家道兵的模样,也不怕有人不服不忿。
不过重明盟下各家与赤璋卫连带平、斤二县乡兵,自是都要去阵前稍露露脸的。
不过倒也不消怕,现下康大宝在州廷地位已是今非昔比了,左右走个过场的事情。至于那些苦战硬仗,自要将书剑门与铁家这类与重明宗有过节的人家推到前头去打。
当康大宝从费宅正堂出来的时候,康昌懿也已从衮假司马处回来了。
问了一通才晓得,这一回康昌懿得了个的录世参军的差遣,才入品阶,算不得什么要员,但却是入的禁军军籍,相较其余员额,不光是光鲜许多,这待遇亦是要高出不少。
仅以灵石为例,一岁能有八百灵石入账,还有丹药津贴、从军金各三百灵石。
过后还有灵米百石、灵帛十匹、职田十亩,皆为一阶上品。
再是每一甲子发给印、甲、枪、斧、盾、弓、刀、棓各一,囚敌皮索二、皆为伪灵器;军制法衣、长裈、袴奴、筒靴、护腕、礼冠各两套,皆为极品法器。
上述这些物什可以申领,亦可算作善功,在司马府的宝库中遴选合用器物。
只是制式装备将来如有折损,可自来宝库中提取更换,不消自己私自出资修缮。而自选之物,往后就需得自己负责罢了。
除此之外,依着康昌懿品阶,每十年可入得一次司马府藏经阁、每一轮可求请一回假丹讲法、每半个甲子,可以以善功换得一枚破境丹药。
至于结丹灵物,若是将来司马府宝库中有了,亦可以善功便宜换得,只是多半需得排队罢了。
另有年末岁终司马发赏、万寿、正旦等节庆犒劳大酺、聘妻生子一应贴补.
当康大掌门闻听得自家长子将这衮假司马所述一一转达过后,便就觉得当年太祖皇帝能带着禁军横扫四方、喝退黎山自是应有之义。
若是现下的大卫禁军还能如当年一般足俸足饷,便算宗室仍旧衰败若此,无有几个真人顶门立户,但似两河道血剑门这样的桀骜门户,当也不消要等到匡琉亭成就了上品金丹过后,才能有底气兴兵伐灭了。
按说这些军械、资粮数额皆是太祖时候便就定制立下的,本不足为奇。
只是大卫仙朝早就困顿许久了,似山南道这等地方,便连道、州、县各级主官年俸都难得发全,哪敢肖想这许多?
不提平戎县当年那位练气二层的县尊何等招笑,便是轮到康大掌门兼管平、斤二县事的时候,后者也都只得两匹翠锦灵帛,还要自寻得一位灵裁、自花灵石制成官袍。
虽然不排除康昌懿是受了费南応这位外祖的照拂,才能配得如此齐整。
但也足可见这些年云角州廷确是已经富裕了许多,不然武库中也该是如康大宝初任县尉时候巡视那般干净才对。
也可看得出来,长居宣威城的康昌懿虽是庶长,身上淌的血明明与费家毫无干系,但自费南応以降大多族人对其观感皆是不差,是以只要不影响自家子弟,也乐得对康昌晞稍稍栽培。
康大宝从费南応跟前出来的时候,还想起费疏荷当年还与自己提过要在费家寻一位淑女为长子良配,过去自己还当费家怕是难再看得起他们父子,今番看来,这事情怕也非是无有可能。
至于嫡子康昌晞,费疏荷则是还想着要缠着韩宁月,做着从玉昆韩家选位新妇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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