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收容专家 第556节

第819章 再无好友

　　【我认识她也快十年了。

　　哪怕你刻意和周围的人保持距离，但当你的挚友一天到晚在你身边提起某人，那么即便你从未见过她，她的形象也会在你脑海中越发清晰。

　　更何况，从他们结婚之后，我来这做客的次数并不少，她泡的茶我数不清喝了多少回，他们家的晚饭，我吃了不知道多少次。

　　虽然从一开始，我每次过来，都一定要赶在天黑前回家，以防止被留下吃饭。

　　但当那次因为暴雨不得不留宿他家后，那以后我就很少拒绝他们的晚餐邀约了。

　　老张总是夸她厨艺好，如果没有亲口品尝，那么任何人听老张夸耀妻子的厨艺，都会觉得过于夸张，但只要有幸在她家用餐，那么就会赞同对方说过的任何褒美之词。

　　真是一个贤惠的女人，老张娶到她真是福气，这种女人很适合他。

　　虽然我不会组成家庭了，但其实我也想过，我可以当他们孩子的干爹，等到他们的孩子长大后，我可以教他野营，教他打架，就像一个干爹会对干儿子做的那样，并且我知道我会比他这个亲爹教得更加出色，因为我比老张要强得多。

　　但这件事，我从没和老张提过。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能让人的警戒心熔化，让人犯下明知不该犯的错误，最后在后悔时让你痛苦。

　　现在，我的报应来了，沙利亚的每句话都是我的报应。

　　“他死了吗？”沙利亚问我。

　　我没说话，但我想，我当时应该是点了头。

　　三天的时间，足够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但她却没这么做。

　　是真的那么爱老张，以至于愿意用性命去尊重他的决定，还是说她根本没意识到这个秘密的分量有多重。

　　不，她一定意识到了，如果她觉得那是个轻描淡写的秘密，那么看到我杀死老张后就不可能表现得这么镇静，所以她一定知道那个秘密是会死人的。

　　那她为什么不说呢？是觉得这是老张在考验她？所以没敢说？

　　但她的眼神在说她对发生的一切一点都不吃惊，她很清楚老张会被杀，也很清楚我会去杀她，她只是单纯接受了这一切。

　　“动手吧。”她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不紧张，也没用英雄慷慨就义时，仇视敌人的眼神看我。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一家人准备出门旅行，知道丈夫已经先走一步，而她刚刚打包好行李，正赶忙追上去，仿佛她刚才说的话是：“快走吧，我已经打包好行李了。”

　　我没有立刻动手，当时我在想什么已经模糊，但可能是想着要不要放过沙利亚，沙利亚已经证明了自己会保守这个沉重的秘密，都到这地步了，难道还非要杀了她不可吗？

　　还有他们刚出生的孩子，那孩子……那孩子需要母亲。

　　“林哥，现在我不说，不代表未来我不会说。

　　现在我爱他，不代表我今后也一直会这么爱他。

　　但至少现在，我愿意为他去死。

　　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死亡不是结束，一切都还会重来对吗？那么至少这一次我的人生完全属于他。”

　　“沙利亚，你已经证明了。”

　　说出这句话时，我感觉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我那有毛病的脑子开始非常细致地想象一些本来不该存在的美好画面，我能非常细致地想象到我和老张，还有沙利亚，还有其他同伴的家庭伙伴，大家一起非常幸福地生活着，大家都知道循环历史的秘密，然而却没有人泄密……如此不切实际的未来，此刻在我脑海栩栩如生。

　　同时，我也非常清楚地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沙利亚说的一点没错，现在她不说，不代表未来不会说。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时，总会生死不渝，但爱情却不像死亡这么明确，更非永恒，轰轰烈烈和生死不渝只是这种感情在短时间内带来的错觉，或许当时的确愿意为对方而死，但……也仅限当时。

　　誓言中的未来并不存在于当下，“我会永远爱你”也只是现在的我会永远爱你，作为一个乐观主义者，这个道理我是最早明白的，因为狮子军中从来不缺分手信。

　　但至少现在，至少现在沙利亚是那么爱他。

　　“搬过来住吧。”我说，“至少等孩子长大。”

　　我决定了，让沙利亚和这孩子在我眼皮底下生活，让皇甫更加细致地观察他们，确保沙利亚不会泄密，一旦沙利亚泄密的文字出现在推理笔记上，那我会把今天没做的事做了。

　　但在沙利亚还爱着老张的时候，我无法下手。

　　我好想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鼻梁有疤的女人看完了这一页，翻到下一页，开头第一句就是“沙利亚死了”。

　　【沙利亚死了。

　　就在昨天我离开后死的。

　　家里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书房的血迹也清理得很干净，听发现他们的邻居说，当天傍晚我离开后，沙利亚还去集市买菜，和熟悉的商贩老板有说有笑，说是要在家里举行一个晚宴。

　　她邀请了附近的邻居都去，但等到邻居们到的时候，却发现门没关，餐厅摆了满桌的菜肴，但家里却安静得可怕。

　　他们在卧室看到了睡在床上的沙利亚和老张，据说两个人穿的衣裳都非常正式整洁，老张身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头发梳得整齐服帖，胡子也被刮得干干净净。

　　来做客的邻居在床头看到了他们夫妻俩留下的遗书，遗书中写，老张是为了尝试一个伟大的裂分仪式而死的，而沙利亚则是在他死后做出了殉情的决定，一切都是这么合理，理由是那么充分。

　　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我，哪怕我当天就在他们那里。

　　所有人，他们的朋友和我们的朋友，都曾听到老张多次和他们提起过这个危险的仪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要尝试。

　　听说，半年前他就开始和人聊起这话题了，只是直到他死，大家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然而，虽然他的确没有搞仪式的打算，但也真的没开玩笑。

　　半年前啊，真早。

　　他在半年前就铺垫好自杀理由了。

　　半年前，在他还没有将秘密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今天死在我手里的准备了吗。

　　但是他今天见我的时候，连胡子都没刮，头发也油腻腻的。

　　老张他，一定也想过我可能不会杀他吧。

　　（以下内容字迹模糊，仿佛被水渍浸湿）

　　……你这家伙，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

　　老张，你知道吗？

　　今天我们参加了你的葬礼，我和皇甫一个朋友都没了。】

第820章 不可能的叛徒

　　“都是已经知道的事啊。”鼻梁带疤的女子失望地说道，合上了这本日记。

　　房间里其他人也在陆续翻看笔记，这堆积了半个屋子的笔记，都是林日昃在过去几十年中积攒下来的。

　　里面用中文记录了大量有关这个时代的信息，可谓是事无巨细，几乎是有什么想法都会记录下来。

　　写日记、著书这种兴趣，很多神官都有，或者说越是靠近神明的眷顾者，越是容易升起在世间留下些什么的愿望，一个人信仰神明到最后一定会想要著书立说。

　　但像林日昃这么夸张的文本量，却非常少见，他每天至少要写几页，有时候遇到一些觉得值得记录的事，甚至会一连写上好几天。

　　如果光是写的东西多，那也不算什么，更离谱的是他会定期焚烧销毁自己写过的笔记，用一把火付之一炬。

　　这种事在那些沉迷写书的神官和信徒中也极为罕见，即使是非常隐秘的内容，既然写出来了，想的也是怎么更秘密地保存，不会试图焚烧。

　　毕竟如果是要烧掉，那么一开始就不该写出来。

　　这种行为，不论是以他们这个时代去看待，还是以未来时代那个叫做管控局的组织的视角去看待，都过于奇怪了。

　　这间屋子里的笔记，是林日昃出逃前留下的最后一部分，这些笔记中，有些是日记性质，有些是杂记。

　　从这些书籍写下的时间跨度看，并非是林日昃没来得及销毁，而是在每次销毁的笔记批次中，总有那么一部分是他不想烧掉的，这些不愿烧掉的书籍就被专门留出来，堆积在这个房间里。

　　或许林日昃在出逃前，也想过来这里把这些本子全部付之一炬，但他们的行动非常快速，和投靠他们的人里应外合，根本没给林日昃收拾善后的机会。

　　而她刚刚阅读的这本，是林日昃早年写下的日记，那时他已经能用裂痕法术在纸页上迅速镌刻文字，但他在写这本日记时，还是采取了用羽毛笔蘸墨这种效率低下的书写方式。

　　“梅莉萝丝。”

　　听到背后有人叫她，鼻梁带疤的女子立刻转过身，向身后的人弯腰行礼：“师父。”

　　梅莉萝丝的师父是个戴着面纱的矮小女性，从几十年前开始就是这个国家的国师。

　　没人知道她面纱后的面孔有没有像裂王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依旧永葆青春，但起码她的嗓音这么多年来依旧年轻。

　　“有收获吗？”女国师询问道。

　　梅莉萝丝叹了口气：“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他好像和那个爱丽丝不熟。”

　　“是吗。”女国师不置可否。

　　梅莉萝丝转头看向这满屋子的日记，蹙眉道：“有没有可能，那些都是林日昃瞎编出来误导我们的？

　　他早就预感到有一天自己的文字会被我们看到，所以写下一些令我们在意，却又根本不存在的事，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以确保我们错过那些他想要传达的，更重要的讯息？”

　　梅莉萝丝叉着腰，环视这间光线阴沉的背阳书库，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

　　她和其他人，已经在这个屋子呆了三天了。

　　但其实在几年前，就已经有专人阅览过这里的所有日记，并将日记中所有疑似有用的信息，全都被摘录了出来。

　　时隔多年，他们来到这里，再次重头阅览，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关系重大的事，以至于他们必须从头整理所有文本，找到那些看似毫无价值，实则暗藏玄机的文字。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有人从投靠他们这个时代的未来穿越者家中，找到了几张未烧尽的残页。

　　说来，这冥冥中似乎有命运之神在牵线搭桥，以至于让那次意外的发生，显得如此富有戏剧性。

　　如果没有那一连串阴差阳错的巧合，那位投诚者家里的仆人，就不可能在家中壁炉里找到还没烧干净的书信。

　　如果不是那位正义的仆人脑袋灵光，第一时间将这些重要证物递交给了王室，那他一定会被第一时间灭口，而他们直到现在，还会被对方蒙在鼓里。

　　并且在这位仆人递交证物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差点导致证物被彻底损毁。

　　好在伤疤之神眷顾，那些烧焦的纸片最终送到了陛下手中，这场令人不耻的欺诈终于被揭露。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斯普莱特陛下和国师都震惊不已。

　　谁能想到，第一个揭发林日昃，主动向他们投诚的人，会在暗地与林日昃保持联系呢？

　　总之，在长达几天的混乱后，那个辜负了王室信任的卑鄙卧底，第一时间被下了大狱。

　　而他们也从那几张残缺的信纸中，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关键的蛛丝马迹——事关他们开国君王的养母的秘辛。

　　于是，他们来到这里，负责重新整理日记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