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老物件成精了 第700节
而把这些麻线拽出来,也特别痛苦,用力小了根本拽不出来,用力稍微大一点,麻线敢直接碎给你看……
沈乐吭哧吭哧,忙了能有两个小时,才把这些皮子一点一点拆成零件,摊平在桌面上。
停一停,先不急着去修这些皮子,而是把麻线一根一根理清楚,扔进玻璃水槽里铺平,再哗哗往里倒营养液:
“生长!”
“生长!”
几道绿光下去,那些干结的,碎裂的,强度已经非常一言难尽的麻线,精神抖擞,快速生长起来。
沈乐紧紧盯着它们,确保它们只是向前生长,增长长度,并没有突然长成一棵植物,甚至抽出叶子、抽出枝干。
好一会儿,捞出生长到足够长度的麻线,再挂上架子、晾干,等着捻制、涂蜡、做出一根一根漂漂亮亮,长度足够的麻线。
这边处理完,估摸着大概可以用了,卷起袖子,去处理皮靴上面拆出来的皮料:
从头到尾,再扔一遍清洁术,然后照样浸到丝素蛋白溶液里,狂扔生长法术,让它们自行生长,回复弹性和柔韧。
眼看着皮料一点一点恢复柔软和光滑,那些交错的裂痕与起翘,全部安静归位,沈乐才松一口气,继续研究下一步的修复:
“喂,你是想修复成完整的新靴子呢,还是想要保留你原来的样子——就是刚刚被埋进去,埋到风沙里的样子?”
理所当然,并没有人回答他。沈乐也不气馁,把那身完整的铁甲整体搬过来,搬到工作台旁边,让它们和皮靴尽可能地靠近。
这一次,再往上扔生长法术,皮靴,或者皮靴的部件,有了明显的反馈:
有些部分,比如皮靴尖端和边缘、破损的破口,微微腐烂的部分,开始缓慢生长,直到腐烂完全消失;
但是,靴帮处的灼痕,靴底磨损的痕迹,乃至靴子内侧,被长期穿着产生的自然变形和损坏,它是一点儿都不带改变的。
仿佛,这双靴子也想用如此方式,纪念自己的最后一任主人……
“我知道了……知道了。”沈乐双眼半睁半闭,喃喃自语,如同在和靴子沟通。好半天,他睁开眼睛,指尖盈盈绿光悄然消散:
这皮靴表示“不要了”,它表示“该补的都补上了”、“该保留的都保留好了。”
既然它不肯再生长,沈乐也就由着它去,把它晾干,准备重新合为一体。
浸泡过、重新生长过的皮子十分柔软,含水量丰沛,还需要重新鞣制一遍:
“所以当时是用什么工艺鞣制的?有人能告诉我吗?”
不好意思,没有,沈乐只能靠自己去拼命查书,查资料。古代鞣制皮革的工艺,有硝鞣法,有烟熏法,有用植物鞣制法,还有漆皮法;
但是,具体到唐代西域地区的六合乌皮靴,到底是用什么法子鞣制,这个嘛……
“我都是用脑子鞣的啊!”
沈乐在大堆大堆的显微电镜照片、能谱分析结果、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结果和组成成分分析结果当中不可自拔。
好容易冒出头来,诚恳请教画皮妖,得到了以下答案:
“那,脑子……用脑子来鞣制最方便了!控制用量特别简单,好用!”
这位得到了大笔订单,成功混进了沈乐大宅,正和罗裙们没日没夜在一起讨论方案的画皮妖,开心地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眼睛闪亮亮的:
“而且鞣出来的皮特别柔软,特别细腻,用来做脸模,非常方便!”
说得好像你有脑子一样……
沈乐默默翻了个白眼。画皮妖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扑哧笑了出来:
“很简单,一只兔子,就用兔子自己的脑子鞣,一只羊,就用它的羊脑鞣,一头鹿,就用它的鹿脑……”
“所以每一只动物,都有刚好够用的脑子,来保住它的皮子吗?”
沈乐翻出了第二个白眼。身边啪啪啪啪,鼓掌声连响,却是罗裙们快乐给他当气氛组:
【老板你升华了!你这个双关语,用得特别好!】
奈何我现在手里拿到的只是皮子,并没有脑子——啊不,并不是从活动物开始干活。
沈乐再次诚恳请教,画皮妖侧头想了想,给出了第二种方案:
“用烟熏做出来的皮子厚重,结实,耐磨防水。用硝鞣出来的皮子柔软透气,但是不防水,哪怕是大圣的虎皮裙,走了硝也不能穿了——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看,不同部位,用不同方式加工?”
我谢谢你啊!
沈乐卷起袖子,老实干活去了。想了想,索性先不做修复工作,而是从裁切皮子开始,自己做一双皮靴出来:
反正,他也答应过了,帮敦煌所那边做一双复制品,不是么?复制品反正可以无限次失败,做坏了也没关系……
沈乐用很优厚的价格,从画皮妖那里买到了足够的皮子——画皮妖卖给正常人的手工皮具,也需要牛皮、羊皮这些正常皮子。
接下来,他又是收集松枝,又是生烟点火,把厚重的皮张挂在火堆上面慢慢熏;
又是把皮子浸在芒硝溶液里,不断揉捏,让它“吃饱”了芒硝水,再拎出来晒干。
来回三次,刮掉皮子上的浮硝,把“吃硝”后的皮子放到温热的油里,让油不断渗入皮子,再拿出来阴干……
“啊,真的好麻烦啊……”
他做一会儿,就甩一会儿手,站起来走两圈。哪怕戴着厚重的手套,也总觉得芒硝会从手套里渗透过来,粘在自己手上,手指总是滑腻腻的;
温热的油哪怕只有四十度,也会让他胆战心惊,生怕那油爆开一个油花,溅到他自己脸上。
硝制完毕,按照乌皮靴现有的皮件大小,打版、裁制、捻线、缝合,每一道工序,都忙得他满头大汗:
“这牛皮底也太难刺穿了……”
【沈乐!闪开!让我来!】
沈乐一闪身,耳边风声飒然,小墨斗指挥着一根锥子全力向前,利箭般刺穿了三层牛皮……
“我说,你动作也太快了吧?万一我来不及躲,这被刺穿的岂不是我了?”
【不会的!我看着呢!你没躲开,我不会让它发动的!】
墨线飞舞,铅坠引导着锥子上下翻腾,须臾,牛皮上面,就多了一排小孔,均匀完整,看着十分妥帖……
沈乐:“……”
要不然,穿线、缝合的活儿,您也帮我干了?
【那不能!那还是你自己干!我缝出来的东西,会有怪异的!】
行……行吧。沈乐勤勤恳恳,顺着小墨斗给戳出来的洞,一片一片穿针引线、拉紧麻线。
小墨斗还要在旁边喊:
“顺着势拉!不要歪着拉!——看,后面打结了吧!等等!不要拉那么紧,皮子会皱起来的!!!”
就好像,不管我的手艺提升到什么程度,总有一个领域是我的短板,小家伙们总能挑出点毛病了……
他感觉自己双手都要扎出七八十个洞来了,好不容易,才缝好一双长靴。缝完了,再去戳洞,去磨损,去割裂,在上面制造残旧的痕迹:
左右两只靴子,靴尖都有两个大洞,是穿着它长期赶路的人,一天天踢出来的。
制造这个痕迹,要做出和人脚同样形状的模子,撑在里面,一下一下往前顶,往前踢;
左边那只靴子,靴帮断了一大半,不知道当初遇到了什么。但是,看那痕迹大部分平滑,少部分撕裂,像是从半当中割断——
那就在断裂位置戳上一刀,然后连撕带割?
两只靴底,都有极大量的磨损痕迹。沈乐的做法是,找来做耐磨试验的仪器,把靴底疯狂打磨:
“二十分钟……四十分钟……一个小时……我去,这靴底,至少也徒步走了几千公里了吧?糟糕,三层都磨穿了!”
没啥可说的,把鞋底拆开,换皮子,重新打磨吧。之前那靴底,才磨损了一层半,最里面那层有形变,但是到底没有磨到……
如此磕磕碰碰,来回折腾,废掉五双鞋子,才做出了一双完整的、和原版基本相似的、能够拿去当复制品的六合乌皮靴。
沈乐这才转换方向,开始对付原品:
缝合,缝合。缝合完了,还要用专门的轻木做鞋楦,垫在里面,让刚刚回潮变软,还没有足够强度的鞋子不至于变形塌陷;
再寻找合适的皮子,剪出大小合适的碎片,缝在,不,用生长法术拼合在破洞处。
碎片和原本的靴子,一眼就能看出显著不同,能看出是后面补上去的。
皮靴倒也不反对,乖乖地让沈乐给它们拼合完毕,一双半靴子,拼合成两双;
最后,看着鞋子基本上定型了,就用棉布塞上棉花,做成软质鞋楦,填塞进去,让靴子妥妥当当地立在原地:
“好啦!终于修复完毕了!——来看一看,你满意吗?”
沈乐用托盘小心捧着两只靴子,把它们捧到挂盔甲的架子旁边,弯腰放好。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一遍,摸出手机来拍照:
不错不错,盔甲满意不满意且不去说,反正他挺满意的。这一双六合乌皮靴,黑油油,闪亮亮,形状挺括,稳稳立在铁甲底部:
如果把标准放低一点,比如放低到罗裙那样的话,差不多也是完整的一身,可以自个儿起舞……了……
了……
“有啥不满意你说啊!”沈乐左躲,右闪,举起双臂招架,摸起一大张皮子拦在自己面前:
“你直说啊!你不会说话你还会写字吧?你不要老是踢我!阿嚏!”
靴子腾空而起,一个倒踢紫金冠,靴底朝上,靴筒朝下,悬在沈乐脑袋上。晃动,晃动,剧烈晃动——
把靴筒里面的软质鞋楦拼命“吐”了出来,当空撕碎。纷纷扬扬的棉花,大雪似的飘落下来,呛得沈乐连打了两个喷嚏……
等他好容易拍掉一头一身的棉花,就看见头盔上下翻飞,铁甲张臂环抱,虎视眈眈地围在他身边。
想要退一步,往后一仰,差点儿绊倒:
“哎哟!什么东西!——你凑在我脚边干什么?你是想让我穿吗?”
乌皮靴弯了一下靴筒,又弯了一下,又像鞠躬,又像点头。
沈乐真是恨自己把它鞣制得这么柔软,小羊皮的靴筒别说弯折到180度,想打个结,估计都能做到——
“别了,你是我修好的文物,这年头有谁穿文物的?真以为是龙袍谁都想穿吗?——靴子修好了要穿一下,改天我修一件金缕玉衣……”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这话太不吉利,还是不要讲了……
两只乌皮靴一起围堵到他身边。一只不停弯腰,反复示意;
另一只“啪嗒”一声躺倒,把靴筒开口处凑到沈乐脚尖,蠕动着往上凑。
看那样子,沈乐都不用自己动手,只要稍微抬起脚尖,乌皮靴就能替他套好……
“天底下的鞋子都能这样穿就好了……”沈乐被它们缠得没办法,坐倒在椅子上,抬腿去脱室内便鞋。
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乌皮靴这么热情,后面肯定是在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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